第六十五章 親手殺了他
郭奉大喝:“唐銘!跪下!”
唐銘停住了笑聲,用幹啞的聲音冷冷道:“我唐銘跪天跪地,跪王跪君,卻絕不跪你等奸臣賊子!”
“你!”郭奉神色一沉,冷笑:“唐銘,你以為你來了這裏,跪不跪還能由你說了算?!”
說罷,他目光掃了一眼孫仲,然後抬抬手。
孫仲會意,拉住唐銘抬起一腳,往他膝蓋上用力一踢!安靜的大廳裏,隻聽得“哢嚓”一聲,傳來一道腿骨斷裂的清響。
唐銘終於還是跪下了,抑或者說,他再也無法站起來,他的腿,已經廢了!他伏在地上,疼痛讓他麵容糾結,可是他的眼神依舊堅忍。
郭奉說:“唐銘,你可知罪?”
唐銘一字一句:“不知!”
郭奉怒道:“三千石軍糧!守糧官兩條人命!你還敢說不知?!”
唐銘大笑,他艱難地抬起頭,滿臉大汗地說道:“開倉放糧,周濟百姓,蒼壁城為官者,世世代代皆是如此,何罪之有?!至於那兩個守糧官,身為本官下級,膽敢阻止本官放糧,本官不過是按律處置,又何罪之有?!”
郭奉氣得暗暗咬牙,他冷冷地看向西陵瑄,問:“西陵君,唐銘不知他罪在何處,你身為一城之主,可知?”
西陵瑄輕輕一笑,道:“郭將軍勿要見怪,我對這些事向來不甚關心,萬一說錯了,豈不貽笑大方?”
郭奉看著西陵瑄,似乎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些許端倪,可是無論他怎麽看,他看見的也隻是一臉淡然的笑容。
他果真,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不關心了麽?
郭奉冷冷一笑,對唐銘道:“既然你問本將何罪之有,那好,本將告訴你!按照本朝律例,未經上級軍官允許,私自動用軍糧,其罪當誅!故意殺人,致人死亡,理當償命!唐銘,你以為單憑你那幾句狡辯,你就能活?”
唐銘嘲諷笑道:“早在十三年前,我這條命,本就應追隨先城主而去。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想活?哈哈哈……若先城主還在,蒼壁城何至如此?蒼壁城百姓何至如此?隻可惜,十三年了,他的冤屈無人去雪;他的百姓,任人欺壓踐踏;他的後人,依舊隻能苟延殘喘……哈哈哈……可悲……可悲啊……”
整個大廳,都回蕩著淒涼悲苦的笑聲。
郭奉的臉一點一點地陰沉,終於由憤怒化作殺氣,他冷冷轉身,從一旁士兵的手中接過一把長劍,然後“唰”的一聲將劍拔出。
他拿著劍,看著似笑非笑的西陵瑄。
他冷聲道:“西陵君,既然唐大人對已經故去的西陵城主如此念念不忘,不如今日,就了卻他這一樁心願,讓你這個西陵氏唯一的後人送他一程,如何?”
大廳裏突然鴉雀無聲,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西陵瑄看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劍,那握住折扇的手更加用力,眸色深處隱隱透出一抹痛楚。
穀叔忽然如夢方醒,上前一步道:“郭將軍,我們主君身子不適,隻怕……隻怕要讓郭將軍失望了。”
“哦?”郭奉拿著劍走近西陵瑄,目光揣度地盯著他的雙眸,“是身子不適?還是心有不忍?”
“主君!”穀叔擔心地喚道。他知道,這對於他來說,太難了!他可以裝作不問世事,可以裝作委曲求全,可是他怎麽能對這些忠良下手?!
一旁的小悠雙手緊握,她的心忽然好疼。他的痛苦、他的隱忍,她從未像今日這般看得真切,這些年,他便是這樣度過的麽?這些年,他又麵臨過多少次這樣的選擇?
就在這時,西陵瑄終於用力地勾起一抹笑,他輕輕地將折扇放下,然後站起身,接過了郭奉手中的劍。
那一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隻有唐銘,唐銘還在目光濕潤地笑。
西陵瑄從未覺得十幾步有這樣漫長,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直到站在唐銘的麵前。
唐銘沙啞地說:“殺了我吧。”
西陵瑄有些艱難地半跪下身子,也就在他跪下的那一刻,長劍刺入了唐銘的體內。所有人都以為是西陵瑄殺了唐銘,唯有小悠看見,在西陵瑄尚未出手的時候,唐銘已經向劍撲了過來。
穀叔和小悠飛奔過去,大叫:“主君!……”
孫仲和士兵們在驚呼,驚呼中夾雜著議論……
郭奉站在遠處,冷冷而視。
西陵瑄看著唐銘,他和他之間,隻隔了半截劍的距離。他用僅能二人聽見的聲音說:“唐大人,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唐銘原本悲涼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微微一怔,他忽然明白了什麽,眼神中頃刻間綻放出一抹光芒。
隻是那光芒何其短暫,伴隨著他呼吸的停止,一閃即逝。
“主君!”穀叔和小悠站在他身後,喚他。
他緩緩站起身來,微笑轉身,看向郭奉:“郭將軍,可還滿意?”
郭奉有些不自在地笑道:“西陵君辛苦了。”
西陵瑄神態自若地走回座位邊,拿起一塊絲帕輕輕擦了擦手,然後才重新拿起折扇悠然道:“郭將軍,唐銘雖然犯下死罪,但他在蒼壁城百姓心中,卻仍有一定地位。既然已經按律處置,接下來不如大事化小,好生安排他的後事,以免節外生枝啊!”
郭奉不語,孫仲卻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道:“昨日去抓唐銘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百姓情緒激動,若是後事處理不當,隻怕真的會如西陵君所說鬧出事來。”
郭奉想了想,蹙眉道:“將唐銘的屍體好生送回唐府,命人按照生前的官階好生安葬。”
孫仲聞言,領命而去。在他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小悠!那一刻,他的心裏微微有些震撼,或許,他沒想到那樣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一經打扮竟也可以如此有模有樣。
然而一想到那一夜在營帳中所受的侮辱,孫仲眼睛裏的震撼不由得變成了惱怒!這一筆賬,他遲早會討回來!
孫仲離開之後,西陵瑄也對郭奉拱拱手,道:“郭將軍,既然事情已經處置妥當,那我也就先行告辭了。”
郭奉點點頭,說:“恕不遠送。”
西陵瑄笑笑,依舊跟著兩名士兵走出府外,上了馬車。然而當馬車剛剛駛動,他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