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顧湄眸光微顫了下,回頭燦爛一笑:“溫導師。”
她勇敢地對上溫光霽的視線:“我已經不是你的學妹了。”
溫光霽視線在她麵孔上兜轉著,她似乎什麽都沒變,可似乎什麽都變了。
他對顧湄的記憶停留在三年前,第十三屆柴可夫斯基國際音樂大賽的頒獎現場。
頒獎人渾厚的聲音傳蕩在偌大的音樂廳裏,“柴可夫斯基小提琴金獎得主,顧湄。”
那晚頒獎人念了十遍她的名字,可她始終沒有出現。
她退了學,放棄她當成生命的小提琴,就像消失在這世界一樣。
“你離開後,妤音她們都快瘋了。”
顧湄長睫微垂,沒有說話。
她十二歲被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預科錄取,在學院裏度過了她青澀的少年時光,在那裏她認識了她最好的朋友,溫妤音和章卉。
顧湄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注定,可是命運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急速轉彎,顧家破產、父親腦溢血而死。
她連夜回了國,就連退學手續都是郵件聯係校方辦的。
顧湄不知道要怎麽跟朋友們說及此事,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麵對同情的目光,就像鴕鳥將頭埋在沙坑裏,她躲避著一直想著等近況好了,再與她們談及此事。
卻沒想到一過便是三年。
“溫導師,請你先不要和妤音她們說我的情況。”
“你到底還想躲多久?”
溫光霽話語淡淡:“後天就是初評級的首播,你覺得妤音她們會不知道你在這裏?”
看著顧湄沉默不語,他拿出手機,撥了個熟悉的號碼。
等了很久對麵才接通電弧,那頭的熟悉女聲帶著幾分將醒未醒的崩潰:“哥!你這麽早打來電話幹嘛,我昨天練琴練到淩晨三點誒!”
現在是國內的晚上八點,美國那早上八點,雖然不算早,但對於溫妤音這種夜貓子作息的人來說卻是種折磨。
“我找到顧湄了。”
短短幾個字,溫妤音瞬間清醒過來:“哥,她在哪?!”
溫光霽將手機遞給顧湄,示意她說話。
顧湄咬了下唇:“妤音,對不起……”
溫妤音先是愣了下,突然有些哽咽地打斷她的話:“顧湄你有沒有良心,你這個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電話那頭傳來她光腳踩在地板上和敲響房門的聲音:“章卉,快醒醒,我哥找到顧湄了,他找到顧湄了!”
伴隨著門開,章卉的激動萬分話語也湧入電話:“什麽,真的嗎?真的找到顧湄了?”
三年沒聽到她們的聲音,顧湄咬著唇:“妤音、章卉。”
溫妤音和章卉在電話那頭哭成一團:“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消失了三年,一點音信都沒有,我們還去報警,卻被學院告知你隻是退學回國了。你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有多擔心你,我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
顧湄也忍不住落了淚,她背過身去不住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聲音哽咽:“我也很想你們。”
三個好朋友又哭又笑地說了許久,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們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默契地沒有問當年的事情,生怕揭了她的傷疤。
聽說顧湄參加了《元氣100》,溫妤音歡快開口:“顧湄,我可跟你說好了,拿不到C位出道,可別來見我們!”
說完就被章卉掐了把腰:“不行,拿不拿得到C位,都得來見我們!”
溫妤音嬉笑地躲過章卉的爪子:“我那是知道咱們的小草莓肯定能C位出道,她可是咱們樂隊的主唱,我還能不知道她的能力呀!”
當初顧湄對溫光霽一見鍾情,想了不少的辦法追他,為他自學貝斯,隻為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向他求教。
那時溫光霽組的樂隊在美國小有名氣,她便攛掇著兩個好友一起組了樂隊,隻為有朝一日能和溫光霽站在同一舞台。
在地鐵口唱了幾天,被路人拍上Youtube,沒幾天就媽媽發現,勒令她不許耽誤學業。
那個時候顧湄天不怕地不怕,又因為年紀輕輕,斬遍國內外小提琴金獎,前途一片光明,眼睛便盯在了腦門上。
覺得這世界上還沒有什麽自己想得得不到的,不害臊地追在溫光霽後麵,做了不少傻事。
隻不過最後證明她也不是什麽都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溫光霽一直隻把她當妹妹。
天之嬌女,也不是永遠都是天之嬌女。
快要掛電話的時候,溫妤音突然悄聲地問道:“顧湄,你沒公放吧?”
顧湄意識到溫妤音想說些不想讓她哥聽見的話,輕聲地道:“沒有。”
“顧湄,你知道嗎?你當時消失,最傷心的不是我們,是我哥。”
溫妤音輕輕歎了一聲氣:“你消失的那年,我哥取消了所有的演出,在美國、中國找了你足足一年。”
顧湄微微一愣,掛斷電話後她下意識看向溫光霽。
他當年不會以為她失蹤是因為他,所以他才找了她一年吧。
“妤音結束,該換我了。”
溫光霽從她手中接過手機:“為什麽故意唱砸那首歌?”
顧湄沒有說實話:“因為很久沒唱歌,太緊張了。”
她和溫光霽早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的人生沒有苦難,有的隻有暢通無比的星光大道等著他們。
而正是因為曾經他們同屬於一個世界,她知道他永遠都沒預料過,“稍一冒出頭就被打壓”的可能。
溫光霽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不認可她的理由。
以她的天賦,就算再怎麽緊張,也不會失常成那樣。
最終他還是沒說什麽,隻是唇微張,喚了她一聲“顧湄”。
顧湄卻害怕了,害怕他追問為什麽明明拿到了全獎,依舊要放棄學業。
她不敢麵對那個原因,隻急匆匆開口:“溫導師,我還要趕去練習室練習,我先走了。”
溫光霽跟著她走了幾步:“顧湄。”
她卻顯然有些慌得小跑了起來。
溫光霽隻能暫停下腳步,淡色瞳仁倒映著顧湄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眼際,他唇角才浮出一絲苦澀的笑。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想不想你?”
***
競標大廈
梁衡翹著二郎腿在台下,聽著主持人在台上宣讀競標書,今天的競標內容是北外灘的三塊地。
他是抱著一舉拿下的心態,帶著充足的資金而來,就算沒法三塊全拍到,一塊還是胸有成竹的。
梁衡慢悠悠地等著其餘公司慢慢競價,想到昨天打聽到的初評級錄製消息,顧湄的表演很糟糕,隻分到了F班,他心情很是舒暢。
他不耐煩像其他公司那麽慢慢競價,直接舉了牌子,報出了比前麵價格高十億的價格:“三十億。”
然而就在此刻,廳中響起一道男聲:“六十億。”
眾人尋聲看過去,男人舉著牌子的手指骨幹修長,腕上的腕表微反著光澤,貴氣盡顯。
他完美的麵孔沒有任何波瀾表情,顯然這個數字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小意思。
梁衡認出男人是易縉,想要繼續競價的念頭瞬間蔫了下去,如果易家這位想得到什麽,必定就是能得到的,他根本就沒有資本去和他爭。
反正還剩兩塊地,易縉總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胃口全部吞下去吧。
梁衡放棄了競價,易縉成功拍下第一塊地。
很快,第二塊地開始競標。
梁衡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一上來就喊了個數字:“三十五億。”
幾相競爭抬價,梁衡最後給出的價格定在了四十五億。
就在主持人在倒數時,相同的男聲又響起,數字依然未變:“六十億。”
梁衡的臉色一變,咬了牙剛想舉牌子拚一把,卻被助理叫住:“梁總,您別急,六十億實在超預算了,這不還有第三塊地嗎?易總那兒總不可能三塊都要吧。”
梁衡猶豫中,易縉成功拍下第二塊地。
第三輪,到了最後一塊地的競標。
因為是僅剩的一塊,每個公司報的價咬的很緊。
梁衡報出他今日的預算:“五十億。”
他用餘光瞥了眼易縉,卻見易縉神色自然,依舊是熟悉的“六十億”。
不爭饅頭爭口氣。
梁衡咬了牙,不顧助理阻攔舉牌喊道:“六十一億!”
“七十億。”
梁衡抽了口氣,手上的牌子剛顫了下,助理忙是壓住他的牌子,小聲地道:“梁總!競標最忌意氣用事,老梁總要是知道您超這麽多預算拍一塊地,會勃然大怒地!”
梁衡火冒三丈地瞪了助理一眼:“我心裏能沒數,要你提醒?”
三塊地全部被易縉拍下,競標會結束,眾人散場。
梁衡站在原地,看著各大公司的老總們圍繞在易縉身邊寒暄。
待周圍的人散去,梁衡才迎麵向易縉走去,控製著翻騰的怒火,擠出笑容說:“要是知道易總今天是本著包抄來的,我今天就不來了,論預算論資金,我們哪是易總的對手。易總,你拍這麽多地,肯定是要有大項目吧?”
易縉瞥他一眼,話語清淡:“還沒想好,就是隨便拍拍。不過看到你,我突然有了新想法。”
他說完,轉身離開。
梁衡冷哼出聲:“瞧那口氣,跟拍了三顆大白菜一樣。”
易縉坐進黑色賓利。
“吳叔,去訓練營。”
司機吳叔說了聲“好”,笑著問:“易總,今天怎麽樣?”
易縉聽到這話微勾了下唇:“拍了三塊大白菜,想送給一個人。”
賓利暢通無阻地開進訓練營,易縉隔著車玻璃,遙遙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舊宿舍的方向往新宿舍走去。
易縉讓吳叔就近將他放下,他戴上口罩朝她的方向走走去。
路邊的燈光微閃,落在顧湄臉頰上,眼眸似有晶瑩在閃。
易縉眉剛微蹙,她頭頂路燈輕微一聲爆裂,成功壽終正寢。
周圍一片突然陷入一片漆黑,顧湄慌了神,腳上突然打滑,她驚叫一聲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卻被摟進一個懷抱。
待她稍微站穩些,易縉抱在她腰上的手剛準備抽離,她卻提前後退一步。
“溫導師,請你別跟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斤:?紮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