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淩晨六點的天霧蒙蒙一片，咖啡店裏沒什麽客人，牆上的電視正播放著電影。
屏幕裏的女孩瑩白巴掌臉，又純又媚，漂亮得驚人。
店員一邊裝咖啡，一邊問同事：“這演員怎麽那麽眼熟，叫什麽來著？”
陳橘接過咖啡，忍不住開口：“顧湄，她叫顧湄。”
出了店門，陳橘向門口一輛灰舊麵包車，裏頭的女孩正躺在寬大後座看著劇本，白嫩纖細的腿交疊著，塗了豔紅指甲油的指尖輕輕捏著劇本。
聽見動靜的事，她從劇本後揚起臉來，赫然便是方才屏幕中那張漂亮麵孔。
陳橘熟練地打開車載冰箱，挖了一大勺黃油和椰子油放進黑咖啡裏，攪拌均勻後連帶著三明治一塊兒遞給顧湄。
她饒有興致地開口：“湄湄，你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麽？”
顧湄隻接過咖啡，灌了一大口下去。
在劇場裏當替身演員，最近替身的女演員瘦得跟紙片人似的，為了不在鏡頭裏有太大差異，她隻能減肥。
這種咖啡叫做防彈咖啡，蘊含著豐富油脂飽腹感極強，喝下一杯能撐大半天。
隻是味道實在不算好，顧湄塞了塊糖，含糊不清地問道：“看到了什麽？”
“店裏正在放你的電影呢。”
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是哪部電影，那是顧湄接的唯一一部電影，一部小成本懸疑片，沒有大咖坐鎮，上座的時候好死不死地趕上了修羅場，撲地悄無聲息。
雖然撲但因為美貌，她的劇照瘋狂出圈甚至上了熱搜，收割了一圈顏粉。
就在粉絲以為顧湄前途光明無限、充滿期待時，她卻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裏，沒有任何新戲、綜藝，甚至連采訪都沒有，就連微博營業也少的可憐。
久而久之，粉絲們以為她退圈，紛紛脫粉爬牆，往日熱鬧的微博評論僅剩下幾個小粉絲，持之以恒地問著——“妹妹為什麽不演戲了！”
其實她有！
不過都是在給女演員做替身。
落魄到這境地，顧湄也不好攤開解釋，默認了退圈的說法。
陳橘怕她想起舊事不開心，岔開話題：“劇本看得怎麽樣了，試鏡有把握嗎？”
顧湄手捧著咖啡：“這劇本有點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顧湄秀氣的細眉蹙起：“我覺得……女主人設和我有點像。”
陳橘撈起座位上劇本，好奇地翻了幾頁，這是演員招募的臨時劇本，裏麵隻寫了女主的人設，和三個試戲片段。
女主畢業於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年紀輕輕就成了美國五大交響樂團貝斯手，故事的開始是從樂團亞洲巡演開始。
因為是頂尖作家葉凝的遺作《草莓尖》改編，女主的容貌描寫得非常詳細，陳橘看著劇本又抬頭看了眼顧湄：“嘿，還真像你。女主叫顧莓，連名字都和你同音。”
“要不是葉凝四年前去世，你是三年前出道，我還真以為她是看見你才有了靈感。”
陳橘感慨道：“這可是天大的好機遇，要是你成功麵上這個角色，咱們可就能徹底翻身了！這次戲的投資人可是易家那位，咱們公司就算有八百個膽子都不敢得罪他，到時候看他們還敢把你戲推了！”
說到後麵陳橘幾乎恨得牙癢癢，顧湄長得漂亮、演技精湛，又因為當替身在各個導演麵前混了眼熟，導演們都願意給角色，可都被公司給推了。
虧得顧湄佛係，換了別人早就把事鬧大了。
“消消氣、消消氣。”
顧湄安慰：“我的約還有兩年就到期了。”
陳橘一把將劇本塞進她懷裏：“你必須給我麵上，公司想封殺你，咱們偏要創出個名堂，氣死那群小人！”
她幾口塞下一個三明治，鬥誌昂揚地回到了駕駛座上。
顧湄拿起劇本重新翻閱，雖然三個試戲片段早就被她背得倒背如流，但她仍想從中挖掘出更多的隱藏信息。
盡管她強撐著精神，但到底剛拍了一夜的戲，困意席卷而來，她睡了過去。
***
再有意識時，濃鬱的血腥味縈繞在顧湄鼻尖，指尖是溫熱微黏的液體。
她下意識反應，是咖啡撒了。
可……哪來的血腥味。
顧湄迷迷糊糊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優越的下頜線，精致性感的喉結，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像是受了不輕的傷。她視線往下移去，男人白色襯衣被血染了大半，胸膛赫然插著一把水果刀。
而水果刀的另一端——就在她手心裏。
怔愣了三秒後，一聲尖叫從顧湄唇間溢出，她嚇得立刻往後麵縮了幾步。
這個屍體和水果刀到底是怎麽回事？！
“吵死了。”
顧湄還沒來得及反應，突如其來男人的微弱沙啞聲音，打斷了她的尖叫聲。
她忙是抬起頭往男人的方向看去，隻見男人俊逸的臉蒼白如紙，眼眸緊閉著，沒有任何生機的模樣。
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顧湄幾乎以為剛剛那不過是幻聽。
她鬆了口氣，低下頭幾乎要喜極而泣：“你……沒死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女孩聲音輕細又微顫著，卻是刻在骨髓深處的熟悉。
男人呼吸一窒，強忍著難以忍受的疼痛，掙紮著將眼眸睜開。
光亮突然滲入，他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朦朦朧朧間看見麵前的女孩癱坐在地上。
終於視野一點點的清晰，男人看清了顧湄的臉，她眼角微紅，烏黑瞳裏微微泛著水色，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
無論是容貌、還是神情，一如兩年前夢境裏一般，絲毫沒改變過。
時過兩年，他竟然又夢見她。
男人黑寂眸中溢滿的是不可置信。
他指尖微抬了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又急匆匆收回，幾乎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稍重的聲音會立刻將這夢境打碎。
顧湄低著頭，絲毫注意對方的神色。
她嚇得手腳發軟，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想要報警，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她有些意外，屏保上的女孩笑得嬌俏可愛，高馬尾上紮著鵝黃發帶，元氣十足。
顧湄微微一愣，屏保上的女孩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可她從未拍過這張照片。
她卻是顧忌不得這些，手指習慣性地一滑，麵容ID識別成功，她忙是打了個120：“您好，有人被刀刺傷，流了很多血，請您們盡快趕來！”
“……地址？”
顧湄抬起頭，神情有些茫然，她一醒來就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哪裏知道這裏的地址。
無意間瞥到一旁牆壁海報上的地址，她忙是報完地址，聽見電話那頭承諾會盡快趕來，她那顆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救護車很快就會來的。”
顧湄喃喃著，不知道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安慰自己，或者都是。
她甚至不敢去看對方，生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場景。
空氣寂靜地隻有顧湄仍帶餘驚的呼吸，男人安靜地實在不像話，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絲毫聲音都沒發出來。
……不會死了吧。
這個可怕的猜測剛從腦袋裏冒出來，顧湄就嚇了一跳，糾結了半天，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麵對現實。
顧湄定了定心神，一抬頭便對上男人的視線。
他蒼白地薄唇緊抿著，忍耐著傷口的痛處，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眸中醞釀著化不開的墨，情緒深淺起伏。
明明是陌生的男人麵孔。
不知怎麽地，顧湄心底突然釀出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感覺，鼻尖微酸得幾欲落淚，這種感覺就像是印刻在身體裏，她卻找不出來源。
不過莫名其妙出現在凶殺案現場，女主角試鏡泡湯，這些糟糕的事混雜在一起，換誰都會想哭吧。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周圍寂靜地讓人心慌。
顧湄嚐試開口：“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有一點我很確定，我絕對不是殺人凶手，這個你也很清楚吧？待會兒警察來了，你看在我給你撥120的麵上，你幫我解釋解釋清楚唄。”
“雖然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到底也是個女藝人，我要是沾上殺人案官司，我這波折的藝人生涯就算完了。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連請律師辯護的錢都沒有……”
她自顧自地說了半天，男人卻是恍若未聞，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顧湄懵懂地眨了下眼睛：“你沒事吧？”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腕卻被骨節分明的手攥住，下一秒她被拽著重重撞進男人的懷裏。
他的傷口因此猛地滲出一大灘血，濺到了她的臉頰、鼻尖，滿滿都是是濃鬱的血腥味。
男人卻是絲毫不在意，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像是要將她揉碎進骨血一般。
顧湄驚魂未定，卻又不敢用力推開他，隻能顫著聲音：“血……流血了！你放開我！”
她的手腕試圖掙紮出男人的桎梏，卻是被他拽住，猛地按向插在他胸口處的刀柄處。
“我答應過，你想要的都會有。”
更多的血從顧湄的指縫裏滲透出來，男人眸底壓著瘋狂，嘶啞著聲音：“顧莓，不是想要我的命？拿去好了。”
顧湄嚇得眼角泛紅，烏黑瞳裏沁出水光，聲音顫得不停：“你瘋了，鬆手快鬆手！”
電梯傳來“叮——”。
身穿高中校服的女孩站在電梯間裏，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易琛？”
下一秒眸光落在大片大片的血跡和易琛胸口的刀。
顧湄忙是抬起頭，想求助那個女孩，卻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又多恐怖。
女孩驚恐地尖叫起來，急忙將電梯門關起來。
縱使在慌亂間，顧湄依稀記得女孩叫出的名字——易琛。
劇本《草莓尖》的男主年少成名，入圈未久，光憑神顏就坐穩頂級流量寶座。
而男主的名字就叫……易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