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條視頻先是在YouTube上達成了百萬播放量。
然後被熱心人士轉載到了中國的社交網站和視頻軟件上。
之後, 熱度迅速遠遠超過了國外的原視頻。
原因很簡單。
因為對國內的網友來說,視頻裏意外出鏡的兩名無關路人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幾億人每年必定會看到他們出演的影視作品的程度。
大家上一秒還在關注沈河和沈稚生日所引發的婚變論, 下一秒就得到沈河和沈稚在國外低調度假的消息。
經紀人們都沒想到, 靜觀其變期間還能有這樣的飛來橫福。
誰知道他們會去那間南美小餐廳吃飯呢?誰知道會有一對年輕人和朋友在那裏求婚呢?誰知道他們會玩食物裏藏戒指這種老掉牙的套路呢?誰知道他們會都點冰淇淋蘇打呢?冰淇淋蘇打還都是青蘋果口味。誰知道服務生會送錯餐呢?最後,誰知道那對年輕人的朋友會拍下一切上傳到自己的YouTube頻道呢?
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誰能想到會有這種事?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男孩朝他們走來,想用蹩腳的英語說明情況, 服務生也連忙趕到。店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匯聚。沈河與沈稚歸還戒指。眾目睽睽下, 男孩當場向女孩求婚。
然後女孩答應了男孩。
朋友和部分圍觀者鼓起掌來,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服務生心安理得收下小費。
女孩想讓男孩公主抱她,然而男孩臂力似乎有所欠缺, 以至於抱起時整個人跌倒,和女孩摔在一起。朋友們哄堂大笑,四處洋溢著快樂的氣息。一打聽才知道,他們是剛大學畢業的學生。
沈河與沈稚觀賞完全程, 買單離開。
在店門口的屋簷下,沈稚掏出防曬噴霧,給自己噴了一圈,又問沈河需不需要。他替她抹開沒塗勻的地方。
“我們大學時都在幹什麽啊?”她忍不住感慨。
“演戲?”沈河漫不經心地回複。
她細細碎碎地笑起來:“那時候根本沒考慮過結婚, 整天隻知道抱著劇本啃。”
他垂下頭,替她把用完的化妝品收好:“我也是啊。”
他們一起去港口散步。
海風味是鹹的。
可以乘船,但兩個人都沒這麽做。
回到酒店後, 之前購買的禮物已經被送到房間。他們各自清理了自己,休息片刻,之後出去吃晚餐。
去的店是需要預約座位的餐吧。
沈河不敢讓沈稚喝太多酒,所以一直盯著她的杯子看。兩個人吃了炸魚, 盡管是垃圾食品,和正餐完全沒關係,但卻不得不說很美味,而且能給人帶去豐富的罪惡感。
“回去又要減肥了。”沈稚說。
沈河給出根本沒意義的建議:“多運動。”
“我知道。”她拿紙巾扔他,“還不是你,每次我節食都給我零食吃。”
沈河不否認自己的行為是惡作劇,忍不住發笑,又故意板起臉,假裝嚴肅地挖苦:“看你餓成那樣子,我心疼嘛。”
沈稚隻想痛毆他一頓。
她說:“那你說,我胖好看還是瘦好看?”
結果沈河想都不用想,毫不猶豫:“肯定是瘦了上鏡好看。”
她從桌下踹他,他並不躲。
沈稚自己也笑:“你這個人!”
其實她並不討厭他這點。對沈稚來說,甜言蜜語一眼就能識破,說實話的人總比不斷撒謊的人要好。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沈河向服務生打了個招呼,隨即有插著蠟燭的迷你奶油蛋糕送上來。
沈稚開心到隻記得拍手,低頭是燭光,抬頭是光影裏沈河迷人的微笑。她起立,俯下身去吻他臉頰,他卻側過頭來親她嘴唇。一切都順其自然,沒有體驗派、方法派或表現派之分。
她刻意忘記自己演員的身份,而他好像也是這麽做的。
旁邊老板在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拍照,卻被這對相貌出眾的中國夫妻謝絕。
一支蠟燭由兩個人吹滅。
熄滅以後,他們都暫時性地閉眼,再睜開,也都知道對方肯定沒有許願。
但沈河還是說:“希望明年收入翻倍。”
沈稚也說:“希望明年能大滿貫。”
第二天的日程是去集市。
情況也是這時候改變的。
沈稚說:“你幫我拍照。”說著就站到獨具特色的建築物旁,讓沈河掏出手機,樂此不疲地拍了一張又一張。
沈河出人意料地不排斥給人照相,時不時還要對沈稚發表意見:“你站過去一點,這裏背光。對,換一個換一個——”
沈稚偶爾會不滿:“你懂什麽?我拍過多少大片知道嗎?”
沈河則反唇相譏:“知道,但你自拍都沒他拍好看。”
他們正打打鬧鬧說這話,突然間,一個黃皮膚的人主動用英語搭訕,問他們可以不可以拍張照。
沈河答應了,剛要問她相機在哪,就被對方用左手挽住。而她右手則挽住了沈稚。
相機在另一個亞洲麵孔的人手裏。
沈河和沈稚還沒搞清楚情況,就已經被拍攝入鏡。
之後剛剛按快門的人上前,換下剛剛合影的人,又哢哢哢連拍了一套。
“謝謝!”對方換上標準的普通話,“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希望你們以後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走出幾米遠,還能聽得到她們根本按捺不住的尖叫聲:“兩個人都臉好小啊!真的長得好好看!”
接下來的時間裏,沈河和沈稚不管到哪,都總是隨機遇到要求合影和簽名的同胞,而且大部分都是遊客,其中似乎還有人是專門騎自行車來這座城市的。
行程被打斷還是次要,重點是,周圍一些外國人總投來好奇的目光。而且,當地一名在媒體工作的華僑不知道怎麽又打聽到他們所住的酒店,打去電話,提出共進晚餐和采訪的邀約。
繼續逛下去的欲望銳減。
他們回到酒店房間。
沈稚倒在沙發床上,沈河坐在一旁打電話。等他了解完情況,也不過是印證了兩個人的猜想——這幾天一定有什麽地方疏忽了。
隻不過,誰都沒想到會是因為一杯冰淇淋蘇打。
掛斷電話,沈河望向沈稚,沈稚也瞥向他。
兩個人並沒有生氣,也不感到悲傷,說不出話來,僅僅是因為感覺好像突然從夢裏回到現實。這樣的假期並不長久,很快他們又要回去工作——諸如此類的煩惱重新歸位。
房間裏開著燈,心卻昏暗成一團。他們各自靜默,好一會兒,沈稚盯著天花板,說:“想做了。”
沈河麵無表情地傾斜視線。
沈稚盯著吊燈出神,臉上是近乎爛漫的天真,以及摸透現實後的平靜。
“反正出去也沒什麽好玩,”說著,她回過頭,隔著室內遙望向他,“我們做吧?”
不是因為不相信愛,所以不願意結婚。
正是因為相信,所以才難以承認。
結婚是將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的社會活動。
不論喜歡還是厭惡對方都無所謂,剔除夢幻的想象,通通歸於家長裏短,結婚終究會將愛不愛的意義淡化。
但她還是希望他愛她。
“等一下。”行至中途,沈河打斷說。
感覺他在往外退,沈稚抬頭,霧蒙蒙的一雙眼困惑地看過去。倘若是別人,恐怕早已無法拒絕,即便是沈河,也還是耐著性子跟她解釋:“沒做措施。”
沒想到是這種原因。沈稚若有所思,等他要繼續離開身體裏時忽然盤起膝蓋,形成牢牢纏住他的桎梏。
他一個激靈,不由得開口:“你他媽幹嘛?”
“沒事的,”她繼續絞緊,“我安全期。”
沈河嚴肅起來,質疑道:“你上回不是這時候吧?”
“你到底還做不做?”沈稚臉色一沉,擺起架子,然而下一秒就變成譴責,“你幹什麽?等等,別這麽深——”
其實分不清演技和現實也沒關係吧?
有一瞬間,沈稚這麽想。
他們在回國之前最後一次去逛商品店。要買的東西基本已經郵遞回國內,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珠寶店的玻璃櫥窗前。
沈稚盯著看了半晌,沈河則默默站在她身邊。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還是不怎麽想要。”
這一回,沈河問:“為什麽?”
“結婚戒指有什麽意義呢?說是契約,但其實不如合同有用。”沈稚說,“到現在,反正交換戒指就隻是一個流程,一個給別人看的儀式。婚姻裏兩夫妻到底過得怎麽樣,也就隻有兩口子自己知道吧?”
到最後的問句,她看向他,好像想要博得同感,但又並不等他答複。
沈河沒說話。
沈稚又說:“這戒指盒倒挺好看的。”然後掉頭就走。
天氣有些冷起來了,日光卻還是足以令人眩暈。離開幾步以後,沈稚回過頭,倏然發覺沈河不見蹤影。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陣。電車碾過的響動,草坪上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或步行或騎自行車的人們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世界很喧鬧。偶爾有人為她側目,留下目光,可是沒有誰停下。
她不斷望著湧動的人群,等待著的那個人終於從裏麵出現。
“沈稚!”
他追上她,找到她,呼喚她的名字,就像使用自己的名字一樣熟練。
沈稚問他:“你去哪了?”
沈河從不起眼的外套口袋裏翻出一隻精致小巧的盒子。他笑了,隨即又沉默下去,沈河垂著眼。
“店員說不能隻買盒子,所以我隻好買隻鑽戒。買完以後他又沒見過不要戒指的,結果拖拖拉拉耽誤了好一會兒——”他將那隻戒指盒朝向她打開,裏麵空無一物,顧及公共場合,還是多問一句,“我可以單膝下跪嗎?”
“不,”沈稚已經有些恍惚,但還是本能地搖頭,“不要。”
於是他頷首。沈河向來是不顧及要不要麵子這類問題的,他隻是清楚她有多注意形象:“那就這樣。”
而她認可:“嗯。”
“沈稚,”和她結婚七年的男人深呼吸了一次,鄭重其事,也許是在向神祈禱,“你願意不跟我離婚嗎?”
這是他們的求婚。
不是“你願意跟我結婚嗎”,而是“你願意不跟我離婚嗎”。
沈稚希望永遠記住此時此刻的所見所聞,她注視著沈河,一字一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愛我?”
——想要有所依靠,也想要繼續走下去。
他有過猶豫,最終如此說道:“我已經沒有家人了,也沒有什麽朋友。這麽多年裏,我隻有你,現在、以後,都不希望有別人。我隻能選擇愛或者不愛你,所以我愛你。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他看著她。
——想要和你一起生活。
她也看著他。
沈稚說:“我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想說一些話,但還是刪掉了。總之30章左右時協議離婚的所有情節全都很重要,不是水字數,也不是拖進度,都是這篇文必要的內容。每本書/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就不要勉強,祝大家能找到自己愛看的文。
明天就大結局了,請喜歡沈老師的大家一定要看吖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