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至於事情的起源, 要追溯到本場遊戲剛開始沒多久的時候。


  沈河和沈稚普普通通地適應攝像機,認認真真地分析戰況,轟轟烈烈地表達了誌向。


  “還是要努力一點啊。”沈稚憂心忡忡。


  “我們要爭取拿第一。”沈河信誓旦旦。


  flag是立下了。


  然後就該倒下了。


  剛到指定的田地裏, 沈稚就毫無明星包袱地用遮陽帽攏住臉, 好像撒農藥的農民一般開始尋找番茄。


  一開始,沈河也在找。


  然而。


  還沒持續多久,他的目光就鎖定了不遠處路邊的一位老人。


  他們拍攝選取的地方比較偏僻, 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 當地的居民都得到了溝通, 不會在拍攝時間過去看熱鬧。但路沒有封, 所以偶爾還是有人經過。


  一個老太太的電瓶車沒電了。


  她倒是也不著急,索性下來, 坐到路邊樹下乘涼。


  沈河看到,剪輯時估計得加點懸念特效,附帶“男沈老師究竟看到了什麽”之類的字幕,然後再插段廣告。


  他和沈稚打了聲招呼, 不等回應就衝了過去,敏捷地翻過矮坡,差點害跟拍的攝像老師摔跟頭。


  走到老太太跟前,沈河俯下身打招呼。老太太有些耳背, 他也不慌不忙,抬高聲音重複問題。


  最後他決定送老太太回去。


  導演組也議論紛紛,這樣的話比賽要怎麽辦。


  然而, 總導演睿智的雙眼中忽然亮起鋒利的光。


  “隨他去,繼續錄製!”


  總導演當機立斷。


  於是大家也隻能打消疑心,跟隨沈河拍攝。


  老奶奶坐在車上,沈河推著車前進。老式電瓶車還挺沉, 天氣又熱,沈河邊走邊和老奶奶聊天,問她今年高壽,又問起家裏還有誰,一路很熱鬧。


  電瓶車是借了鄰居家的。歸還以後,要送老奶奶回家得爬一段階梯。沈河毫不猶豫就蹲下身來,背起老奶奶往上走。


  等到老太太家裏時,老太太和她才十來歲的小孫子都叫他留下喝杯茶。


  沈河推辭了沒答應。


  可要走的時候,他又發覺老太太的床不平,動彈一下就咯吱咯吱搖。按照孫子的話就是:“俺奶晚上都不敢翻身子。”


  沈河挽起袖子,原地思考了一下。


  隨即他回頭問孫子:“我能看看嗎?”


  掀起被褥以後,能看到木床老舊,有的地方已經鬆了。沈河要來工具,又在後院翻來幾塊木板,折騰了好一陣,最後終於圓滿解決問題。


  老奶奶的孫子幾乎兩眼發光,一個勁說著“叔你忒厲害了”。沈河卻去捏他臉頰,沒大沒小地打打鬧鬧:“叫什麽叔叔啊,我弟跟你差不多大。”


  老太太在一旁看著,不知不覺就開始揩眼淚,也說了好些心底話。


  她兒子兒媳都去打工了,過年才回來。孫子每天照顧祖母,都不出去玩,也沒什麽夥伴。太懂事了,看著就心疼。


  全程跟拍的攝像師都在忍不住腹誹——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這真的是第一次錄真人秀嗎?主題也拔高太多了吧?

  “沈河,你知道嗎?”孤身一人,在長達數小時伴隨著抱怨的勞作後,沈稚對著攝像機說,“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她充分表演了一個震驚目送自己丈夫揚長而去的妻子。


  然後礙於鏡頭,也隻能將不滿轉化為動力,一邊說著“又來了”“該來的還是會來”“他這人就是這樣”,一邊繼續埋頭找番茄。


  但是,怨氣是會積累的。


  最終,沈稚還是對著鏡頭說下了那句肺腑之言。


  緊接著她回頭,隨即看到滿臉困惑的程睿禕和呆若木雞的吉落落。


  “落落,睿禕。”她走過去。


  “沈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呢?”吉落落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部分,連忙走過去。


  沈稚說:“沈河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一刻,程睿禕一時間沒把控住情緒:“他把你一個人丟在這?”


  “是啊,”假如剪進節目裏,這段估計會很有喜劇效果。沈稚笑起來,“估計他都忘了還在參加節目這回事。”


  說這話時,沈稚抬起頭。兩側的帽簷落下去,白皙的臉上微微沾著汗珠,令人想起水仙花之類的植物。


  比起動物,沈稚更像是植物。


  沒能多想,程睿禕已經下意識開口:“搞什麽啊——”


  說完以後,他當即打住,艱難地將視線從沈稚臉上抽離,投向於他而言意味著安全區的吉落落:“落姐,要不要喝口水歇一下?”


  吉落落笑著說:“你啊,怎麽叫我叫姐,叫沈姐就直接喊大名。”


  她拋梗拋得很自然。


  沈稚接過去,說:“因為我不是他姐啊,我是他‘母親’。”


  “沒錯,”程睿禕也反應很快,順便給《不如意門》做了個宣傳,“之前戲裏麵,我們是母子來著。”


  沒有人知道,程睿禕心裏忽然明朗了些。


  他和沈稚完全可以按照親子人設走,之後經常一起互動,也不會有什麽影響,而且還能增加自己的part。既能爭取鏡頭,又能滿足他隱藏著的小小私心——


  沈稚彎下腰去繼續找番茄。


  程睿禕遞了一瓶汽水給她。


  沈稚拿在手裏,繼續向他搭話:“你們找得很快吧?”


  “還可以,”程睿禕回答,“不過……”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替她將鬢角理好。然而那動作太親昵,攝像機也在拍,終究隻能客氣地縮回手去。


  沈稚恬淡地微笑著。


  她注視他的時間那麽漫長,幾乎讓程睿禕以為她要說什麽。殊不知,她隻是在等待他的後半句話。


  但就連這點等待也轉瞬即逝。


  沈稚的目光越過他,逐漸落到遠處。


  笑容不見了。


  “沈河!”她皺著眉,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朝那邊走過去,“你到底跑哪……你去偷東西啦?”


  道路比農田高不少,沈稚要仰起頭才能看向沈河。走時他除了攝像外什麽都沒帶,回來時卻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外加一車子的木材。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攝像師傅和錄音師傅剛剛也蹲在三輪電動車後邊,一路上一起唱著歌,拍下了不少娛樂圈三輪車載人第一人沈河老師的珍貴素材。


  “誰偷了,”沈河說,“車是借的。木材是人家搞裝修剩了不要的。”


  沈稚很困惑:“你拿這些來幹什麽?”


  這個時候,沈河竟然沉默。


  攝像都快笑出聲來了。


  好在很快,導演組宣布時間到,他們開始結算蘋果。


  10個番茄,5個在大前輩組,4個在“成吉思汗”組,雙沈隻找到了1個。


  結果也一目了然。


  程睿禕和吉落落搬進了他們中規中矩的新家。兩個人進去時,吉落落還是很樂觀的:“至少不是最差的吧。”


  而程睿禕則非常恰到好處地營業:“沒事,不管條件怎樣,我都會盡力幫落姐的忙的。”


  工作人員示意他們跟拍到此為止。


  於是吉落落負責說了句專場的台詞:“沈哥肯定也會照顧好沈姐的——”


  她有所不知的是,這句話恰好又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河和沈稚那邊的情況截然不同。


  走進他們那間簡陋的房子,即便是沈稚也藏不住愁容。室內的擺設讓人聯想到動畫片《白雪公主》裏白雪公主第一次來到七個小矮人的家,到處都髒亂差得要命。攝像跟拍還特意到處特寫,恨不得把雙沈這一組的處境刻畫到最慘。


  沈稚走進去繞了一圈,等工作人員離開後,她試著坐到床上。床單上是厚厚一層灰。


  “有點欺負人啊,你們節目組。”她朝固定在房間裏的攝像機笑笑。


  沈河恰好走進來:“後麵有雞。”


  “你能不能反省一下?”沈稚坐著說,“麻煩你以後遵守一下規則好不好?”


  “那我搞衛生吧。”沈河說。


  “當然得你弄,”沈稚伸出光潔的手臂,“今天可把我累壞了,你知不知道?”


  她的手指紅紅的,整個人筋疲力盡的樣子。


  沈河很直率地回複:“好,那我先去把雞關起來。”


  監視器後的導演仿佛能看到一個疑問號出現在沈稚頭上。


  這一天夜裏,在其他嘉賓都順利安然就寢的情況下,沈河足足花了幾個鍾頭去製作一個雞籠,理由很正當:“房子是借的村民的。要是晚上雞被狐狸之類的吃了,那多對不起人家。”


  他做完雞籠才去打掃的房間。


  以至於沈稚就這麽一直被晾著。


  他進門時,她聲音柔軟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很想睡覺——”


  “你可以睡啊。”沈河說。


  沈稚一口氣沉下來。


  她抱著膝蓋,微微蹙眉,遲疑像煙霧似的飄散開來。倘若多一點,就顯得脆弱,少一點又可能怨懟。因此,現下的她論誰看都隻會心生憐愛,恨不得為她赴湯蹈火,解決一切困難。


  然而,對象偏偏是沈河。


  他對她視若無睹,幹脆利落開始打掃。


  而她則靜靜地待在原地。


  不得不說,沈河靠不靠譜另說,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


  不一會兒,房間裏就被徹底地清理過。


  到處擦得一塵不染,地麵也清掃過,就連窗簾都暫且卸了下來,和髒床單一起拿去洗。


  不止如此,他還將生活用品整理到位,又按說明書琢磨著把蚊帳給支了。


  屋子裏卻很安靜。


  好一會兒,沈河好像也按捺不住,走到沈稚跟前說:“好了,算我對不起你。我道歉,你別想這事了。”


  激怒另一半的典型男性發言有些什麽?

  “你又怎麽了?”“這回就算我不好。”“我道歉總行了吧。”


  沈稚頭也不抬,隻輕聲說:“你怎麽這麽討人厭呢。”


  “對,對,我討厭。”隨口敷衍著,沈河已經從包裏摸出藥膏,在沈稚麵前俯下身去。他拉她的手起來,剛要繼續,沈稚忽然取過那支藥膏,往床上一扔。


  她說:“我現在不想理你。”


  “別使小性子,”又是一句危險發言,沈河說,“藥總該塗吧?”


  她還是不停地掙紮,他倒好,說服失敗直接上手,壓住她膝蓋,硬生生在抱怨聲中把藥給塗了。


  導演組可以說是目瞪口呆。


  正當工作人員們尚且久久不語之時,總導演睿智的雙眼中再一次亮起鋒利的光芒。


  隻見總導演打了個響指,立即囑咐道:“到時候話題就是‘雙沈夫婦吵架’,剪的時候多注意。快記下來!”


  與此同時,導演助手緊盯著監視器屏幕。


  半晌,一個靈感像肥皂泡似的從腦內升了起來,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出聲——


  “原來是‘死直男’和‘小作精’啊。”


  作者有話要說:可以說是非常之表演型人格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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