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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9

  18

  托不速之客的福, 沈河的鋼琴課程提早結束了。坐上經紀人的車,他盡顯小家子氣,旁若無人, 沒完沒了地抱怨著。習習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早就清楚手下孩子的真麵目,隻被他刻薄又激烈的言辭逗得一個勁發笑。


  “不是我說,別人的時間不是時間嗎?明知道別人結了婚還往上湊?我要是她爸, 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一邊說著, 沈河一邊麵無表情地刷新手機。


  為什麽偏偏要代入人家爸爸的角色, 他到這個輩分了嗎?

  習習清了清嗓子, 說:“這種人不能得罪狠了,你心裏得有數。”


  沈河不置可否, 微微挑眉。


  她透過後視鏡確認他聽到了。


  沈河在利益取舍上很有一手,幾次因為一時高興或生氣失了分寸,也還是能化險為夷。總的來說,習習判斷出現在還毋需太擔心。


  “要麽讓公司來辦也行, 反正我們交了那麽多保護費。”習習兀自道。


  卻聽到沈河嘲笑。


  “那倒不用。”他語氣很輕鬆。


  回到家,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感到再正常不過。


  沈河與沈稚都是大忙人。這絕對不是壞事,有工作才能有收入。忙碌意味著不過時、被人承認,這對演員而言就是一切。


  距離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已經不剩幾天。


  兩個人在民政局裏火急火燎領證的場景至今仍曆曆在目, 轉眼之間,這麽多年。其餘人都甜甜蜜蜜、親親我我,再不濟也嬌羞漫溢, 隻有他們倆相敬如賓,客氣得有些相互提防,完美符合夫妻的標準。


  等待太過枯燥乏味,沈河主動打破沉寂。沒有前言, 也並無後話,他報出一個數字。


  沈稚不解其意,用眼神詢問。


  “我的年收入。”沈河言簡意賅地給出答複。


  於是,沈稚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過了一陣,她也報出一個數字,外加嶄新的請求:“等會兒我可以去吃過橋米線嗎?”


  然後,沈河說:“可以啊。”


  他又說:“那我去吃壽喜鍋。晚一點我們再見麵吧。”


  沈稚滿意地點頭。


  領到結婚證的那一天,他們沒有一起共進晚餐。


  但沈稚至今都記得,那一天的米線非常好吃。


  無視周遭的視線,沈稚穿著無袖衫與棉麻長褲,側坐在椅子上默讀劇本。


  說好的劇本圍讀會,幾個要實力有實力、要口碑有口碑的主演都到了,倒是一個演姐兒的女大學生不見人影。導演大發雷霆,大家也沒人敢撞到槍口上去勸。


  氣氛一時間難堪,所有人都手足無措,會議室陷入死寂,在這之中,紙頁翻動的聲音變得格外明顯。


  不知不覺,目光都匯聚到源頭。


  沈稚渾然不覺,繼續埋頭看劇本。


  直到暴脾氣導演也看過去,大家的心都懸到頂端,仿佛下一秒就是火山爆發。


  然而,電光火石間,剛剛還像霸王龍的導演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用力歎了一口氣。


  “也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他說,“那就我們來吧。”


  即便室內仍舊靜默無聲,然而,沉默是今晚的康橋,看風景的人都在康橋上看熱鬧。也有人暗暗感慨,不愧是沈稚。


  這一次的角色需要留劉海。


  原本是打算用假發片的,但助理擔心皮膚過敏,還是預先做計劃讓她蓄了一些頭發。定妝時恰恰好,導演也滿意,於是就這麽決定了。


  第一天要拍的是比較靠後的劇情。


  沈稚坐在房車裏梳頭的時候,外麵稍微有些吵鬧。她不過看了看,造型師就直起身,解釋說:“好像是程睿禕來了,把那群年輕姑娘們激動的呀。”


  助理走旁邊過,順便遞溫水過來,不怎麽感興趣地提醒:“還有四十分鍾——”


  “程睿禕?”沈稚剛做了唇部打底,抬起眼睛來,臉龐有些沒有神氣,“有點耳熟,那是誰?”


  “姐你不知道嗎?”另外又有人說,“是前年很火的選秀節目前十名,粉絲挺多的,如今在往影視方向發展了。”


  “反正也就是吃流量飯的吧,為了拓寬觀眾群體才用的人。”助理插嘴,口吻裏頗有幾分不待見。


  造型師苦笑:“可以提高收視率嘛。”


  助理說:“收視率的話,靠我們不就夠了?”


  助理一職是嚴格內招。出道後,沈稚已經換了好幾個。篩選了這麽多次,剩下的難免有點過於銅牆鐵壁。


  不過她說的也並不是假話。


  這些年來,沈稚踏踏實實、勤勤懇懇,不主動卷入紛爭,處理危機也及時有效,出演的作品又部部精品。從配角到主角,從單一地方台白天檔到各大衛視黃金時段,穩打穩抓,到如今名字即招牌、隻身一人就能獨當一麵的收視率擔當。


  沈稚向工作人員道謝,和助理一前一後出去,總算單獨相處。


  她說:“你怎麽回事?”


  助理邊走邊疊著她的外套,一言不發。


  “跟我說說吧,小秋。”沈稚停下腳步。


  心裏再怎麽不高興也罷,到底是抵不住沈稚的攻勢。想讓人開口時,她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助理不情不願地抱起手臂,悶悶不樂地說:“姐,你可能沒關心,也不會放在心上。他之前上節目,可是拉著公司好一通抱怨來著。”


  足足花了好一會兒,沈稚才意識到她指的是哪件事。


  選秀期間,程睿禕現在的公司曾經為他賣慘,有意無意牽連到程睿禕的前東家。而這間公司恰恰好屬於良宜。


  對於二十一世紀的明星來說,最好用的武器無容置疑是粉絲。她們像蝗蟲般有組織、有紀律,將業界內正常的到期解約批判成“迫害我們哥哥”,從而攻擊了不少公司官博以及與該公司有關聯的藝人。


  沈稚就是其中一個。


  “當時也沒怎麽影響到我啊,”沈稚有理有據地安撫道,“當明星,無緣無故被罵個幾天幾夜又不奇怪,那個程……”


  她又不記得他名字了。


  “程睿禕。”還是助理提醒。


  “對,程睿禕會跟我們合作一段時間。既然沒撕破臉,就還是和睦相處吧。”她說。


  她的助理並不笨,大約隻是一段時間沒上劇,如今進組,所以有些精神過敏了。這種教育本該是經紀人來的,可惜丁堯彩最近忙得沒影,沈稚總不能光看著。


  好在助理很快就轉過彎來了。


  年輕女性長舒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說:“也是。而且那個程睿禕,根本沒沈哥長得帥。”


  沈稚朝前走,裙擺輕輕搖曳著。


  她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那當然。”


  叫小秋的助理頓時愣住,瞠目結舌,久久站在原地,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


  沈稚卻想,不然我也不至於那麽快就被騙著跟他結婚了。


  天氣很冷,沈稚衣服單薄,披著外套聽導演說戲。工作人員在馴馬,牽著走來走去的,看起來非常有趣。一旦得空,她就緊緊盯著那邊看,還被美術導演笑話說沒見過世麵。


  因為準備工作做的很充分,所以她入戲很快,一下也帶動同一場次的其他演員,大家都過得非常快。


  “沈稚總是讓人很放心。”就連導演也和顏悅色地這麽說了。


  吃午飯的時候,導演特意把沈稚叫了過去。


  “你和我師父合作那麽多回,這一次也給了麵子演我的戲,就不瞞你了。”導演神秘兮兮地開口,“跟你說個事。”


  “你說。”為了不弄花唇妝,沈稚在用吸管喝水。


  早說晚說都是說,進是一刀退也是一刀。


  導演說:“過兩天,那幾個年輕的就進組了。”


  “嗯。”沈稚不以為意。


  “可能會比較吃力,”導演醞釀著措辭,“我先說聲對不住。就麻煩你了。”


  沈稚心想這麻不麻煩她都沒意義,但還是隻笑著敷衍了兩句。她不是超人,隻是普通的演員。但導演和其他劇組人員的難處也不言而喻,大家隻能相互體諒。


  收工以後,回去休息。沈稚躺倒在床上,敷著麵膜,百無聊賴翻出沈河白天分享給自己的那本網絡小說。


  再一次讀到《重生之影後老婆是傲嬌》這個標題,她還是忍不住冷笑兩聲。


  真不知道沈河一天天的腦子裏裝了點什麽。


  她開始閱讀前幾章。


  起初還很鎮定,隨著劇情深入,她越看眉頭蹙得越深。


  讀到男主角窩窩囊囊、畏畏縮縮時,沈稚波瀾不驚;讀到女主角罵罵咧咧、四處受挫時,沈稚作壁上觀;最後,當她讀到女主角陷入全網黑的絕境,男主角一改從前的沒用模樣、閃亮登場被五百多個人鞠躬叫“少爺”的時候,她震驚了。


  原來,男主角其實是全球首富,一個低調奢華的集團總裁,隻不過因為一些不可說的原因不得已在女主角身邊裝慫——


  按下手機,沈稚恬淡的臉上浮現起難以隱藏的狐疑。


  這都什麽玩意兒。


  麵對沈河,沈稚不習慣忍耐,當即發了一條微信給他:“你神經病啊你!”


  而一直到清晨五點才結束工作的沈河看到,甚至沒力氣疑惑,直接回了一句“六周年結婚紀念日”當作提醒。


  其實,沈稚早就在考慮這件事了。


  話說回來,她也不可能忘記的。


  丁堯彩沒怎麽多和她商量,畢竟接受和完成任務是經紀人的看家本領。她發來一張以前拍的相片。照片裏,沈河與沈稚打扮得休閑又隨意,滿臉笑容地靠在一起,好像一對任何日常生活場合都有可能出現的普通夫妻。


  “配字就寫‘謝謝你願意和我過日子’吧。沈河這句可把我感動壞了。”丁堯彩說。


  與沈河的經紀人習習不同,丁堯彩是把自己人生獻給工作的女人。別說是丈夫了,連戀愛都沒見她談過幾次,一有空就在學習,徹頭徹尾不容置疑的女強人。


  有時候沈稚勸她,她總揮揮手:“盯著你倆結婚就夠我煩的了。”


  沈稚駁回:“那我不還要找他授權?”


  “不至於吧。”丁堯彩笑了笑,“都老夫老妻了。”


  “就算是菲茨傑拉德,擅自引用澤爾達的信和日記也不是什麽光彩事。”沈稚隨口說著,回頭一看,通話早已斷了。


  比起往年,這次的確有些太簡單了。


  最終,沈稚決定編輯一句更含蓄些的,能讓粉絲更多地分散注意、別太聚焦於他們就更好了。


  動態是定時發布,充滿家人感的照片附上一句“你有什麽想要珍藏一生的記憶嗎”。


  轉發、評論和點讚如開閘的洪水匯入。


  讚歎他們感情好的,質疑他們感情好的,分享自己珍貴回憶的。


  沈稚退了出去。


  對於陌生人的關注,曾經,她有過驚喜、惶恐,到最後歸於一片平靜。


  習慣成自然。


  低限度的營銷必不可少,但就算沒有,他們仍然會被關注。以一種正能量的姿態。


  不是誰都能過上和平和理想的生活,所以大家喜歡看他們和平而理想的生活。


  即便是演技。


  再點開時,沈稚準備迎接一個備受關注的世界。


  然而,比起這個,有什麽不可抗拒地奪走她視線。


  沈河更新了一條動態。


  在他們結婚第七年的開端,沈稚說,你有什麽想要珍藏一生的記憶嗎?

  沈河分享了一張圖片。


  他扶著獨輪車,大學校園的雕塑下站立著。照片裏隻有沈河一個人,但沈稚知道不僅僅是這樣。


  作為補充的文字是“遇到你的那一天”。


  那是藝考時她給他拍下的照片。


  多年前的那天,她暗自許願絕不和他扯上關係。多年後的今天,沈稚久久注視著那張照片,搖擺不定、心神不寧,就連自己也無法確認,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不是演技。


  19

  “你演技真好。”


  對沈稚來說,這樣的評價,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一連串隱藏著憤怒與焦躁的“卡”聲後,導演氣急敗壞地入鏡轉了好幾圈,手臂上下揮動了幾次,好不容易終於把壞情緒按捺下去,換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吃奶的力氣和顏悅色:“小詩啊,昨天我給你發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年輕貌美的女明星斜倚在躺椅上,在助理幫忙將防曬霜擦到手臂上時輕聲哼哼著,聽到導演的詢問,勉為其難把空調扇放下來,嬌滴滴地說:“看到了呀!”


  “那怎麽不回複呢?”導演雙手抱住胸口。


  “噢!我沒回複嗎?那肯定是不小心忘記啦!”有趣的是,不會演戲的人卻很會說謊。


  導演深呼吸,緊接著問:“小詩,你是不是沒有背台詞?”


  一聽這話,上一秒鍾還要死不斷氣、抱怨著渾身上下疼的周語詩猛地挺直了背,很認真地說:“我背了呀!”


  事已至此,沈稚已經對短時間內繼續拍攝不抱希望,索性走進助理的傘裏,低著頭默記機位。


  導演說:“你怎麽——”


  周語詩當即打斷,將先機和上風通通收入囊中、占為己有:“要是我沒背,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什麽?導演,你可以教育我,但不能冤枉我呀!”


  導演終究還是有導演的尊嚴。就算他當一把手的經驗不是那麽充分,也跟著前輩奔波了那麽多年。


  他據理力爭:“不是,小詩,我們這是有年代背景的。劇本上是‘豈非當由我做主’,你說的是‘就應該是我說了算’;劇本上是‘家父特意關照過不許亂嚼舌’,你說的是‘爸爸說了不要亂說話’;劇本上是‘無感我思使餘悲’,這句《鳳求凰》,你直接給漏掉了。這怎麽能行?”


  明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然而,各門各類的工作人員卻沒有哪一個露出笑來的。


  畢竟,就為了這短短一場,大家已經在太陽底下耗了一下午了。


  而適才真正麵對這幾句台詞的沈稚正在走神,助理則麵無表情地替她擦著汗。


  導演沉默了一會兒。


  場地也好,設備也罷,租賃的預算早就訂好了,還有工作人員的工資、演員的日程安排,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拍攝是耽擱不起的。


  作為影視作品的製作人員,最可恨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拍的片質量往下滑。


  而且還無能為力。


  隻能在這個角色的配音上扣分了。


  周語詩是投資商塞進來的,打不得,罵不得,還從第五集 一直演到第五十集,想想就讓人吐血。


  拍攝即將再度開啟。


  沈稚走上去。


  周語詩也起身,一不小心,果汁罐一歪,些許撒到了裙角上。


  《清夢》尊重曆史史實,在考據上遵循完美主義,服裝都是特意定做的,主要角色的每一件都價格高昂。


  眼下的戲份裏沈稚的角色是新寡,周語詩的角色是家中的庶女,兩個人穿的都是喪服。


  一片雪白的服裝搭配綠色的糖漬,既顯眼,又特別,好像準備去參加萬聖節派對。


  快叫鏡頭背後的大兄弟和好姐姐們氣噴火了。


  “也沒事吧?”周語詩的經紀人走上前來,大大方方地說,“不是有人服裝跟她是同一製的?換一件就好了。”


  “這——”服裝助理出聲。


  哪裏有完全一樣的服裝,還得現場操針線現場改。


  然而卻被導演臉色鐵青地告知:“去吧。”


  他眼神裏有撫慰。


  他也無可奈何。能怎麽辦呢?事後要求賠償吧。眼前的戲總該拍下去。


  最重要的是,視線轉移,還是憂心忡忡地落到沈稚身上。


  沈稚好歹也是準一線女演員,良宜一姐,實力派。履曆裏隨便挑一部,都穩穩當當是商業藝術雙成功的作品。


  她本來就是看在人情上才降低酬勞接的戲。


  現在還遇上這種搭戲的。


  導演焦灼到極點,正躊躇著,卻發現沈稚朝這邊看過來。


  她微笑了一下。


  素衣、黑發,外加喪夫後略顯頹廢、楚楚可憐的妝容,沈稚駕馭得恰如其分。


  她很坦然地說:“大家都不容易,那就再歇一會兒吧。”


  一點也不生氣,好像沒有絲毫困擾的樣子。


  沒有誰想被卷進這種局麵。


  沈稚很清楚。


  看到周語詩,她總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猴年馬月拍戲時挨過的耳光、泡過的冷水、心裏感受過的悲傷。


  而當初那個讓她受這種委屈的女主演,如今早已消失在人海,不知道哪裏去了。


  他們存在的時間大多都不長。


  但這種人絕對不會消失。


  在演藝圈,在職場,在這個世界上。


  周語詩往沈稚那邊轉了兩圈,眉開眼笑,很開心的樣子說:“對不起呀。前輩。你都陪我這麽久了,還過不了。”


  說著,又靠近她耳邊,故意賣弄了一下俏皮,悄悄說:“都怪導演!對我也太嚴格了!”


  自始至終,沈稚都保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關係的。”她說。


  趁著周語詩去換衣服,攝像把臉探出來,一不做二不休道:“沈老師,沒必要這麽客氣吧?要不是她,咱們早完事了。真是氣死人——”


  沈稚微微抬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沒事的,”她再度開口,仍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情,“真的沒關係。”


  見到即將和自己度過一夜的那個人時,沈稚已經吃過了晚餐。


  這種說法可能有點惡趣味,但半夜趕戲著實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事,也就隻能內心發揮一下幽默感。


  沈稚網購的窗簾到了,隻能勞煩沈河去取快遞,順便交代了一下今日安排,訴訴苦拉拉同情心。


  隻可惜沈河完全沒get到,脫口就問:“怎麽現在就這麽趕?”


  “不清楚,”沈稚說,“好像是因為搭戲那小孩的時間安排不過來。”


  沈河發來一張生無可戀的貼圖。


  過了一會,又充滿好奇心地問:“哪來的小孩,居然讓我們女沈老師給他調時間?”


  沈稚打了個嗬欠,被叫去補妝,順手打字:“關愛後生,人人有責。”


  之後他不再回。


  她倒是還多看了幾眼手機。


  晚上和白天拍的完全不是同一時間線的內容。沈稚換了一件薄衫,抱著手臂,在降溫後的夜裏瑟瑟發抖。


  導演和她說著話,程睿禕就在這時候趕到。


  他很適合“眉清目秀”這個詞。


  年輕的男偶像皮膚很白,眼睛很亮,身子很單薄。他已經做過造型了,走過來和周圍人打招呼。除了周語詩外,他是另一個缺席圍讀會的人。


  談不上有什麽壞印象,畢竟如今,許多電視劇的圍讀會的確很水。但她也不否認,自己時常感到跟不上時代,節奏越來越快,評判藝人的標準也越來越微妙了。


  不過,程睿禕讓大部分人都很快驅散了偏見。


  拍攝前,他專程來找沈稚。


  “很多事情麻煩到前輩了,真的很抱歉。”程睿禕鞠躬。


  沈稚稍微有點被嚇到,目光不由自主地丈量,這年頭,標準九十度鞠躬的人真是不常見。


  “不會。”她輕聲說。


  程睿禕在她跟前站著,年輕男生像一座鍾,杵著不動,兩手握到一起,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卻沒有走的意思。


  沈稚等了一會兒,想了想,試著提議:“我們提前對一下?”


  “啊,好!”他立刻回答,年輕的麵容好像頓時亮了起來。


  在《清夢》這部作品裏,沈稚飾演的是一名出嫁不久就守寡的女性。她不得已要麵對的威脅很多,有宗祠的長輩,有丈夫的姨娘,還有丈夫留下的孩子們。


  程睿禕扮演的角色就是她的兒子之一。


  年紀也隻配做姐姐的女性,卻被迫要拿出母親的派頭來。沈稚在人物關係中下了挺多功夫。而今搭戲的演員就在跟前,索性娓娓道來,相互討論,正好幫助共同理解,正式拍攝時也好過關。


  沒有想到,程睿禕明明是唱跳藝人,演戲是新手,但卻很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努力。


  “我已經害得大家加班了,要再麻煩,就真的抬不起頭來了。”年輕男生客客氣氣地說著,之後還特意叫了奶茶外賣,每個人都有份。


  沈稚不敢喝,就拿去給了助理。


  這下一來,就算是先前對程睿禕頗有微詞的助理也不吭聲了。


  她正坐著整理頭發,身旁忽然出現一個身影。抬起頭,沈稚又看到程睿禕。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過來了,好像胡桃夾子似的,有點呆,但很英俊。


  與她對上目光,程睿禕眼神有點躲閃。


  “怎麽了嗎?”沈稚問。


  她以為這個男孩子可能需要幫助。


  “其實我……以前也是良宜的。”程睿禕憋出一句這樣的話來。


  她問:“嗯?”


  “我以前是良宜的經紀人招進J3的,”J3是良宜與其他公司合作的一間子公司,專門營業偶像藝人,近些年來逐漸壯大,也做出了不少成績。程睿禕說,“本來是跟shito的成員一起練習,結果快出道的那兩年被空降生擠掉,有點心灰意冷,所以去了別的公司。”


  他說話有些斷斷續續,沈稚感到意外。


  一般麵對公眾人物,反應有些滯後很正常。但程睿禕自己也是公眾人物。聽說最近正是走紅的時候,粉絲數不勝數,團體也是眾星捧月。


  或許是不習慣單獨和女性說話?沈稚想。她以前聽華子琛說過,從小就往偶像培養的孩子,多多少少有點缺乏交際,尤其是跟異性。


  “我是看你演的戲長大的——”剛說出這話,程睿禕就意識到不妥,連忙更正,“我是說,我看了很多你演的戲。”


  “嗯,”沈稚並不介意,笑著回答,“這次我們有機會一起演了。”


  客套的寒暄到此結束,沈稚還想對對劇本。然而場記員進來打了個招呼。沈稚的助理給了回應,與此同時,程睿禕也換上冷淡的神色點頭。


  繼而,程睿禕又追了上去。


  麵對女工作人員,他態度很自然地說:“麻煩幫我再找一份劇本吧,我畫得太多了。”等對方要走,又一點也不拘謹地補充:“有紅筆嗎?”


  直到對方離開,他轉過身,恰好對上幾個龍套女演員過度關注的眼神。他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們一會兒,然後露出無可挑剔的笑容。


  那是接受過訓練、將應付女性視作家常便飯的表情。


  然而他並沒有進一步的打算。


  最近的程睿禕對女人不感興趣,除非對象是特定的某個人。假如是那個人,讓他用演技偽裝純情少年也好,粘人奶狗也罷,什麽都可以,隻要能讓他靠近她。


  差不多該收工,沈稚活動著肩頸,助理出去以前說:“有消息。”


  她看了一眼,是沈河。他拍了一張窗簾,說:“雖然不是黃色,但這也不是藍色吧。”


  確實不是。


  仔細看了一眼,這幾乎已經是紅色了。當初明明挑選了很久,色差怎麽會這麽大?沈稚以為是惡作劇,連忙一個視頻電話打過去。


  沈河接了,隨即看到自拍時沈河常用的直男角度。該死的是,這個家夥隨便哪個角度都很上鏡,不愧是大銀幕篩選出來的長相。


  他倆也沒必要擺架子。


  沈稚很放鬆地架起腿來,一邊吃東西一邊說:“你騙我的吧?”


  “我騙你幹什麽。”沈河那邊的背景在移動,看樣子是在行走。


  很快他來到樓下,向她展示拆開的包裹。


  沈稚正看著,背後忽然響起一道幹幹脆脆的男聲:“真會折騰人——”


  夜色深沉。程睿禕剛拍完一場“紈絝子弟與丫鬟初試雲雨情”的戲,光著上身從看熱鬧的工作人員中間脫身,一時情急走錯化妝車。


  眼看著沈稚懶懶躺在床上,背後忽然出現一個衣衫不整的美少年,沈河那邊的畫麵仿佛定格。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沈河倏地挑眉。


  “你們折騰什麽了?”他問。


  作者有話要說:叮咚,您的男二腹黑小狼狗已加入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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