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主人,要不你收了他吧
朝暮身體陡然僵住, 她一個人悄悄來去倒是自如,但若是暴露了行蹤,要從這麽多仙兵和紅了眼的散仙手裏逃脫, 不死也要脫層皮。
她仰頭, 目光停留在夜一白臉上,心中盤算著挾持人質的可行性。
“一切正常,別來擾我喝酒。”夜一白沉聲斥道。
巡邏兵聽到聲音, 連忙彎腰道歉, 腳底抹油似的, 不一會兒就跑遠了。
朝暮眼睫顫了顫, 神情柔和了一些,緩聲道:“夜一白, 我今日來隻是希望你能撤兵,不要趟這趟渾水,你可能給我一個答複?”
“如果你能留在我身邊,子夜露族即刻啟程離開十七重天, 絕不再踏足常山。”
朝暮斂眉:“我對你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你這是強人所難。”
“我們在一起朝夕相處了那麽多日月,你為我試藥,為我煉毒, 為我尋離魂……你曾說過會永遠支持我。”夜一白呼吸急促,眼眶紅的嚇人,麵上濃烈的酒意翻湧沸騰, 連空氣中也充滿了熏醉的酒氣,他突然伸手扣住了朝暮的手腕,一字一頓道:“你真就從未對我動心?”
“那隻是情劫,你身為神仙怎能沉溺在劫數之中。”朝暮歎了一口氣:“退一萬步來說, 強扭的瓜不甜。”
“是啊,我在劫難逃……”
夜一白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手臂用力,將朝暮從坐席上強拉入懷裏,順勢壓倒在他們之間的長桌之上,俯身貼近,淡粉色的薄唇湊到朝暮耳畔,熾熱的吐息燙得她耳廓發麻,彷如情人之間的呢喃細語傳來:
“若我不強扭,怕是連瓜藤都要被人搶去了。”
朝暮眉心緊蹙,兩指並攏,正要狠狠給這個醉鬼一個教訓,靈力運行,一個周天不到,就被阻塞的關竅擋了回來。
夜一白捏著她的手腕,輕輕一笑:“我可是大夫啊,鎖靈這種事最是得心應手了。”
“夜一白!”朝暮又驚又怒,經過之前的教訓,她已經在靈竅上附了護持的法術,可就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夜一白暗算,這種精研醫道的高手,最擅長對付靈脈內竅。
她就不該讓他近身!
朝暮心中懊悔,口中拔高了聲音,嗬斥道:“你想幹什麽?!”
白皙修長的食指摁住朝暮柔軟的唇瓣,男子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噓……外邊那麽多人,你莫非想被他們發現嗎?”
朝暮瞪圓了眼睛,柳眉倒豎,怒氣幾乎凝成實質,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夜一白此刻大約已經萬箭穿心。
可惜,這是如果。
夜一白貼在朝暮唇上的手指緩緩移開,沿著她氣成薄紅的臉頰移動,認真描摹著她傾倒眾生的麵容,從鬢角到眉眼……他忍不住喟歎出聲:“去了一趟凡間,你變得更美了。”
“可是你變醜了。”朝暮冷笑,身體倏然上揚,唇齒大張,露出兩枚尖利的虎牙,結結實實的咬在夜一白肩下一寸的地方,腥甜瞬間盈滿口腔。
夜一白五官扭曲了一刹那,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空閑的那隻手甚至溫柔的撫摸著朝暮的後腦勺,縱容她咬的更深、更痛。
“如果這能讓你開心一點……”
朝暮嘴下一頓,擰著眉鬆開牙齒,側頭呸掉口中的血氣:“你是笨蛋嗎?”
“你說是就是。”
朝暮:……
她徹底沒招了,索性叫醒自己的狗頭軍師。
[朝暮:包工頭,起來幹活。]
[小鏡子:主人,你好歹給我點靈力啊。]
[朝暮:我要是能使法術,用得著叫你?]
[小鏡子:啊這……]
[朝暮: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個醉鬼聽人話嗎?]
[小鏡子:主人,其實我覺得您完全不用擔心,魚塘裏的魚饑/渴了是很正常的事情,作為一名體貼包容的塘主,您應該直接收了他。]
[朝暮:你信不信我把你收了?]
[小鏡子:嚶,可是人家還沒化形,要不您先預定一下款式,是要威猛壯漢還是可愛正太?]
朝暮單方麵切斷了聊天。
夜一白仍舊緊緊的擁著朝暮,神情滿足,企盼著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朝暮聲音盡量柔和道:“有什麽話好好說,你先把我放開。”
“不行,放開你就跑了。”
“你肩膀受傷還在流血,需要趕緊處理。”
“我是大夫,死不了。”
朝暮嘴角抽了抽:“你就一定要這麽壓著我?我很難受的好嗎。”
夜一白不吱聲,依舊美滋滋的抱緊了懷中人。
朝暮心念微動,忽然吸了吸鼻子,假模假樣的哭了起來,幽綠色的眸子使勁眨巴,硬生生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
夜一白身體一僵,果然鬆開了摟住她的手臂,隻是扣在她腕上的手依舊分毫不動。
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朝暮傷心垂淚的模樣,磕磕巴巴道:“你、你怎麽哭了?”
朝暮不答,繼續使勁的擠眼淚,抽抽噎噎的動作越發純熟。
“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你若是不高興,再咬我兩口。”
朝暮並不理睬他,仍舊賣力的裝哭。
夜一白抿唇,半晌,終究頹喪的敗下陣來,鬆開了鉗製住朝暮的手。
朝暮得到自由,立即變了臉色,一個翻身將夜一白推到椅子上,自己則迅速後退,兩人之間瞬間拉開十步之遠,中間還隔著一張長條桌。
夜一白唇角抖落一抹笑,卻笑的比哭還難看,他早就知道朝暮是在演戲,可是自己……終究狠不下心來。
“我今日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無法阻攔,戰場相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朝暮厲聲道,話音剛落就立即化作一縷流光遁去,逃也似的消失在酒香四溢的營帳中。
夜一白望著光點消失的位置,呆怔許久,直到天明,也沒舍得移開視線。
……
朝暮氣喘籲籲的回到常山,抬手抹掉頭上的冷汗,乖乖,這要是被那醉鬼留在敵營,不但要吃苦,還丟人啊,若是被拿來當做人質和籌碼,萬裏迢迢過來幫個倒忙,她還有什麽臉麵再見青青……早知道就應該帶著神君過去,最起碼不至於被個大夫威脅。
她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濁氣,待緩了麵色,才慢騰騰的往房間走去,青青非常體貼的將她跟她身上兔子和鳥兩隻掛件區分開來,分了三間相隔甚遠的客房,能叫她睡個久違的安穩覺。
朝暮滿麵的笑容,在她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僵住了。
房內點了燈,淡黃色的光暈將潔白的窗戶紙映得發亮,同時也映出了兩道頎長的身影,一左一右遙相對峙,隔著一堵牆都能感受到裏頭劍拔弩張的氣氛。
朝暮皺著眉又往門牌上細細瞧了一遍,確認這就是自己的房間,才黑了臉,一腳踢開半掩的木門。
為什麽她休息的地方總有人問也不問就闖進來,這是客房,又不是客棧。
青青和隋邇聽到動靜,齊齊轉頭,目光一道落在朝暮身上,異口同聲道:
“你去哪兒了?”
朝暮眯著眼睛:“我記得這是分給我的房間。”
青青率先回神,一邊快步往朝暮的方向走,一邊解釋道:“小暮從凡間到達十七重天,路途疲累,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隋邇距離朝暮更近,三步並兩步,就奪下了她身邊的位置,將差了一步的青青擋在外邊。
青青臉色發青,往朝暮另一邊看去,那兒是個半人高的木櫃子,他麵無表情的一掌將其碾成飛灰,從容不迫的踩了上去,微笑道:“這櫃子老舊,我想換掉它已經很久了。”
朝暮愣了愣,深感自己老眼昏花。
她扭頭看向隋邇:“你又是來做什麽的?”
“神君大人身份尊貴,我已經給他安排了最上等的雅間,卻不知大人因何不滿,深夜在外徘徊。”青青勾唇,似笑非笑:“若是大人實在住不舒坦,不若回十重天去,常山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隋邇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視線隨即落在朝暮身上,淡淡道:“本君習慣了。”
從很久以前他就一直同朝暮待在一起,即便不是同床共枕,也是在一個屋子底下,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兔子的形態。
隋邇說得坦然,青青卻是瞬間變了臉,咬牙切齒的斜睨他,兩人目光交錯,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陣□□味。
朝暮沒注意到二人的異樣,隻輕輕哼了一聲:“按照我們的約定,神君此刻該是兔形才對。”
隋邇唇角揚起一抹微小的弧度,語帶寵溺:“你還在生氣?”
朝暮仰頭看著隋邇:“你騙了我難道不該付出代價嗎?”
“本君若變回原身,怎能將你護在身後?”
這一番對話有幾分曖昧,而落在青青耳中,幾分更是變成了十分,他麵色徹底黑了下來,冷笑道:“神君大人莫非覺得在下護不住小暮?”
隋邇點頭。
“你——”
朝暮手疾眼快,忙攔住怒氣衝衝的青青,回身瞪了隋邇一眼:“我並非弱不禁風的小妖怪,為何要你們護著?神君既不願變回原形,還請少在外走動,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夜已深,神君請回。”
她說完這話,就對隋邇做了個送客的姿勢,手朝向大開的木門,一副沒有商量餘地的無情模樣。
隋邇抿唇,掃了一眼春風得意的青青,拂袖離去,隻是剛走出門外三步,又回過身來,同朝暮道:“男女有別。”
朝暮會意,偏頭看向青青,對著這樣一張臉,她總是想起從前那個溫柔的姐姐,臉色頓時緩和,微笑道:“青青也回去吧,大戰在即,你應該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