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真沒看見你洗澡(三合一肥章) (1)
“凶姐姐, 我快一千歲了哦。”與鋒從朝暮背後探出頭來,不服氣的道,不過很快就被朝暮摁了回去。
“蒙仙子, 你不在仙源上課, 跑到銀河來做什麽?逃學不會被罰掃茅廁嗎?”
朝暮看著蒙姬手裏殺氣四溢的長鞭,笑吟吟的道,然而心下卻是凝重無比, 論鬥法, 現在的她還不是蒙姬對手, 再加上一個隻會賣萌的拖油瓶, 就更麻煩了。
[朝暮:你能吞了這個女仙嗎?]
[小鏡子:非因果幻境需要主人發出指令才能開啟。]
[朝暮:所以能吞了她嗎?]
[小鏡子:主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吞一千個都不成問題。]
[朝暮:行, 待會兒若是情勢不對,我跟你說。]
“有人專程給我透露了你的去向,想來你這樣朝三暮四的人,這樣好的機會, 你覺得我會放過嗎?”
蒙姬睨了朝暮一眼:“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便應該老老實實龜縮在東源裏,既然你愚蠢到出來送死,就怨不得旁人。”
朝暮剛與小鏡子說完, 心下安心了一些,聽見蒙姬這話,不由得蹙眉, 她曾與接引老師談妥天際雪崖一行不對仙源弟子公開,眾人應當隻知道他們三人請假而已,怎會有人準確猜到是往雪狐族去了,還刻意透露給蒙姬?
難道是知情人, 青青、雪老、接引老師……都不可能才對,誰這麽巴不得她死?莫非是幾次搞事情被她撞破的雁衡陽想借刀殺人?不應該啊,雁衡陽跟蒙姬素無往來,況且以他的性格,就算想殺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
難不成隻是她單純的想多了?若說根據她和雪老一同消失這條線索推測出是回了天際雪崖,也不是沒有可能,當日他們走時,仙源可聚集了不少吸鶴的圍觀群眾,如果其中有人通風報信……
話又說回來,蒙姬雖說生性高傲,看起來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但難保她處於某些原因故意誤導自己,一個要對自己出手的敵人,她的話並不完全可信。
朝暮思量片刻,抬頭道:“蒙仙友可知小仙並非一人獨行?”
蒙姬嗤笑道:“你是指身邊這個小白臉?”
朝暮沒有搭理對方這番無禮的話,隻道:“小仙既走銀河,乘的便是仙舟,憑我這一窮二白的身家,怎麽可能擁有這麽昂貴的法器?”
她一邊說一邊注意觀察蒙姬的神色,用帶有一絲警告意味的語氣,接著道:“恐怕仙子還不知曉,除了雁衡陽和青青,船上還有家訪回來的丸時老師,我和與仙友失蹤,不消多久他們就能找過來。”
“嗬。”蒙姬揚起下巴:“你當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引動冥河倒灌?今天你既然落到了我手裏,就別想完完整整的走回去!”
“冥河倒灌……”朝暮恍然,怪不得她無法在水中調用靈力,所謂冥河之水沉萬物,並非指不浮鴻毛,而是說縱使大羅金仙也不可能靠法術脫離水域。
可是,蒙姬為什麽能自如運用冥河的力量?
朝暮神情逐漸嚴肅:“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一棵雜草不配知曉。”蒙姬手腕微動,長鞭如同毒蛇一般扭動起來,周邊濃鬱的煞氣幾乎凝成黑水。
“你這個凶巴巴的女人怎麽這個樣子?”與鋒皺眉道:“姐姐這麽好,才不是什麽雜草!”
蒙姬冷笑:“狗尾巴草不是雜草是什麽?縱使你說破天,她也是最低賤的雜草。”
與鋒臉憋的通紅:“狗尾草既然叫狗尾草,那就是有名字的,有名字不算雜草!”他說完又覺得不夠,抿了抿唇,繼續道:“天地萬物,生而平等,聞道有先後,資質無優劣,你分明是自己狹隘,還侮辱姐姐!”
朝暮詫異的看了與鋒一眼,這話的水準真不像是傻白甜的小徒弟能說出來的。
蒙姬不屑的嗤了一聲,懶得理會這個小白臉,隻揚起長鞭直指朝暮:“我今日就要與你正大光明的打一場,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你必須承諾,從今以後不得再與主人有任何牽扯!”
這話……似曾相識啊!當初蒙姬在術科課上輸給了她,想必心中一直不平,記到現在來找回場子,第一句話仍是在說蒙獄。
那個蛇精病到底有什麽好的?
朝暮捂著梗塞的心口,真誠道:“仙子,關於蒙獄一事我想我早就說的很清楚了,小仙絕對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想法,並且恨不得時時跟他隔著一個小世界,你實在不必糾結於這一點,再者,他實在……並非良人,仙子要不換棵樹吊死……咳,換個人愛慕。”
“你想離間我跟主人?”
“不不不,小仙這是一片真心,是真的為了仙子的姻緣和未來著想,世間那麽多美男子,何必為了一個不在意自己的冷血之人輾轉反側?”
[小鏡子:就是就是,魚塘它不香嗎?]
蒙姬寒聲道:“不用你管。”
話畢,那煞氣滿滿的長鞭就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急射而來,朝暮迅速將與鋒推到一邊,自己側滾躲開,長鞭落空,在溶洞底部留下一道深刻的鞭痕。
“你待邊上,不許插手,一有機會就跑。”朝暮習慣性的朝小徒弟傳音,斬釘截鐵的聲音中滿是不容拒絕,與鋒神色掙紮,但還是乖巧的尋了一處死角站定,暗暗為朝暮打氣。
朝暮接著朝蒙姬道:“蒙仙子,我也不是什麽大善人,好言相勸你不領情,日後出事了可莫要怨怪他人。”
她話音未落又是一個翻身躲過長鞭,心頭火起,十指成訣,術科課本她還未自學到攻防那冊,會的也隻是些凡間的鬥法法術,一點綠光迅速催生成細長鋒利的葉刀,朝蒙姬刺去。
薄刃破空之聲不絕於耳,眼見漫天飛葉,蒙姬卻未後退半步,臉上的表情甚至流露出幾分不屑:
“就憑這點本事,也敢跟我爭?”
她手揮長鞭,鞭身在空氣中幾個打旋,鞭尾與葉刀齊齊相撞,發出刺耳的靈力摩擦聲響,最終,細葉紛紛掃落在地。
朝暮後撤一步,擰眉看向眼前的場景,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術科課本就應該倒著翻,先學兩招用來打架的實戰法術才是要緊事,否則以下界那些雞肋的招式,定然無法戰勝這些正兒八經修煉飛升的神仙。
尤其她擅長的還是最為柔弱可欺的木屬性,主掌生機的木若是遇上金火雷一類的好鬥分子,豈不是要被砍瓜切菜!
朝暮凝神,倒不是很慌張,她還有牽魂鏡,隻是牽魂鏡原本是仙源的法器,無人知曉現在已經落到自己手裏,星軌和接引也有意替她隱瞞。借著仙源的名頭沒人敢心生覬覦,但如果牽魂鏡被一個草木妖契約的消息傳出去,恐怕她今後永無寧日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會使用牽魂鏡,而一旦用了,她就不可能放蒙姬活著離開。一個主動朝自己揮鞭子的人倒不必心軟,真正令她遲疑的是……
朝暮瞟了一眼角落裏無措的小徒弟,默默按捺住催動牽魂鏡的想法,打算拖到青青和丸時找過來再說。
“你就隻會躲嗎?”蒙姬有些氣喘的停下腳步,恨恨道。
朝暮敏捷的跳開一鞭,攤手道:“蒙仙子,是你找了個這麽大的溶洞,怎麽能怪到我頭上?況且,你若是上課認真聽講,就應當知道老師有教一套輕身法術。”
“憑你這低賤雜草的資質,能學到幾分輕身的精髓?我便是不聽課,也能照樣碾壓你!”
朝暮眨了眨眼睛:“仙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中場休息一下,待你養精蓄銳,再狠狠的碾壓小仙?”
“你嘲諷我?”
“沒有,絕對沒有!”
朝暮還沒說完,又是一鞭落下,蒙姬像是被她的話刺激了,雙目之中幾欲噴出火來,整個人都殺意騰騰,恨不得立時將朝暮這隻螞蟻碾死。
長鞭的攻勢越發狂暴,也越發毫無章法,泄憤似的四處亂打,朝暮左右橫跳了一會兒,發覺鞭子已然偏離軌道,並不如先前一般能精準的攻向自己,當下悠閑起來,甚至抱臂立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著氣到有些失去理智的蒙姬。
剛猛的鞭身掃來,朝暮估算了一下它的軌跡,最近的距離也足有一臂長,便也懶得動彈。
誰料,那本應當完全挨不到自己的長鞭卻被一道突然襲來的靈力刮歪,鞭尾重重打在她肩頭。
“啪——“
朝暮整個人被抽到地上,滾了幾滾方才停下。
“姐姐!”與鋒驚呼一聲,正要邁步跑來,卻收到朝暮一陣傳音厲喝:
“不準動,待在那裏,保護好自己!”
朝暮蹙眉,左肩的衣服被抽出一個破口,對方這擊力道極大,若是換成旁人例如小徒弟,早就血肉橫飛、骨碎筋斷,得虧自己皮糙肉厚,不過繞是她如此抗揍,肩上也留下了一道發紫的紅痕。
火辣辣的傷口一陣一陣的抽著疼,朝暮眉頭擰得更緊,目光緊緊鎖在蒙姬身後。
剛才,那股突襲的靈力來得極為精妙,可不像是以蒙姬的水平能做到的,而且,靈力波動裏這熟悉的讓人膽寒的氣息……
高大挺拔的男子從陰影中緩緩走出來,蒙姬周身狂暴的靈氣瞬間恢複平靜,她臉上先是一紅,緊接著又褪幹淨了血色,變得慘白。
“咚——”
蒙姬跪在地上,顫聲道:“主、主人……”
蒙獄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你如今膽子可越來越大了,竟敢私自行動。”
“主人,蒙姬、蒙姬隻是聽聞朝暮離開東源,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朝暮幾次三番對您不敬,就應當受到懲罰,您、您為何會對這樣一個幹癟的女人心軟。”
蒙姬不甘道,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己堂堂……紆尊降貴,忠心不二的追隨蒙獄,到頭來竟會輸給一棵狗尾草,簡直是奇恥大辱。
朝暮額頭的青筋跳了跳,這年頭為什麽誰都要攻擊一下她的胸,她是細草啊,怎麽能指望一片薄薄的草葉像動物一樣擁有具有哺乳意義的大胸,況且,她化形時又沒人告訴她這兩團不分布靈竅經脈、看起來非常多餘的肉其實並不多餘,人的審美真是奇怪。
早知道就不偷工減料了!
“心軟?”蒙獄意味不明的瞥了朝暮一眼,繼而走到蒙姬身邊,彎腰撿起地上的長鞭,五指微微收緊,那鞭子便如同被雷劈中的樹木,成了焦炭一般的灰渣子。
隨身法器被毀,蒙姬丹田一陣翻湧,血氣逆行,鐵鏽味盈滿口腔,她咬緊了下唇,雙目酸痛,委屈的幾欲落下淚來,嗓音越發沙啞道:
“主人,蒙姬跟隨您這麽多年,為什麽還比不過一個對您不敬的女人?我不甘心……即便是沒有這鞭子,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殺了她,如果您心疼,就處死我吧。”
她說著閉上眼睛,渾身都因嫉恨和痛苦而顫抖起來,仿佛是篤定朝暮是蒙獄的心頭寵,篤定蒙獄會維護朝暮。
蒙獄:“不聽命令,擅自行動,你確實該死。”
他一邊說一邊將一根黑藍色的靈鞭扔在蒙姬麵前,鞭身遒勁有力,一截截如同萬年鐵蜈蚣的軀殼,每一截都有兩根倒鉤的毒刺,閃爍著陰寒無比的藍紫色雷光。
朝暮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陰森的雷電,她原以為全天下的雷都如同天雷一般帶著天規地律的審判意味,但眼前這個,倒像是由地獄裏爬出來的鬼氣凝聚而成,看得人後背發毛。
不過無論如何,這根雷鞭肯定比蒙姬先前那支荊棘鞭可怕的多。
“你確實不如她。”蒙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輕聲呢喃道:“她可比你好玩多了,那樣韌性強悍的身體,不知能扛住幾道雷鞭,是會立刻化成灰燼呢,還是一點點燒焦,灼成人炭?”
朝暮:……
蒙姬也似乎聽懵了,神色呆滯,木木愣愣的沒有任何反應,任由地上的雷鞭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蒙獄蹙眉,不悅道:“你還等什麽?撿起來,殺了她。”
“等、等一下。”朝暮急忙叫停,再不說話人家都要給她剁吧剁吧了,她看向蒙獄,申辯道:“蒙仙友,小仙自問與你無仇無怨,仙友修為高深,何必為難我一個草木精呢?”
“無仇無怨?”蒙獄細細的咀嚼這個詞語,不由得嗤笑一聲:“幻境之事,你這麽快就忘了?還從未有人膽敢如此戲弄我,也沒人有資格拿這枚骨頭編造瞎話。”
他脖子上的指骨項鏈隨著身體的動作微微搖動,骨麵光潔如玉,竟是比先前見時更為瑩潤了。
朝暮原本還在暗暗後悔因果幻境中表現不佳,竟沒將蒙獄徹底瞞過去,反倒讓他事後覺出不對,越想越氣的過程中,憤怒發酵累積成殺意。
不過他本就是個變態,變態的所作所為哪能以常理判斷。
現在朝暮聽他提及指骨之事,神情卻有些微妙了:“一塊骨頭而已,蒙仙友未免太過執著。”
“你懂什麽?!”蒙獄臉色倏然陰沉下來,黑壓壓的像是傾倒的濃墨。
朝暮:“既成白骨,定然已經身死,不論仙友記得與否,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還沒說完,眼前便有一道雷光閃過,堅硬的鞭身和陰寒的雷火交織在一起。
“啪——”
原本還隻有一條紅痕的左肩突然綻開血花來,朝暮悶哼一聲,跌倒在地。
抬目,隻見蒙獄親手拿著雷鞭,鞭上還滲著新鮮的血跡,蒙姬從呆滯中回過神,既震驚又恐懼的站起身,沉默著立在蒙獄身後。
怎麽都喜歡打一個地方。
朝暮咬牙,剛欲伸出手指揩去嘴角的殷紅,手還未碰到皮膚,一陣劇痛忽然襲來。
她瞪大了眼睛,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四肢不由自主的蜷縮成一團,以嬰兒的姿態臥在地上。
[小鏡子:主人?主人你怎麽了?]
[朝暮:開、開……]
[小鏡子:開什麽?主人你快說啊!]
朝暮腦海中嗡嗡作響,像是一萬隻蜜蜂在耳畔煽動翅膀,她麵上越發蒼白,魂魄在肉身中痛苦的撕扯,不消三息時間,整個人都浸泡在不斷滲出的冷汗中,神智也仿佛是狂風暴雨的海麵上的一片浮萍,根本無力支撐說話或是傳音。
蒙獄皺眉,疑惑的打量著朝暮,這個女人不是很耐揍嗎,怎麽隻打一鞭子就成了這副模樣。
“姐姐!”與鋒驚聲喊道,再也顧不得其它,一個箭步衝到朝暮身邊,想叫醒朝暮,可看她全身痙攣的模樣,又不敢觸碰,生怕一個不小心帶給她更大的痛苦,一時間,便隻能手足無措的待在她身邊,用一種小獸獨有的含混不清的哭腔一遍遍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蒙獄這才發現這兒竟還有一個人,見他如此關心朝暮,又擋住了自己的視線,頓時不滿道:“滾開。”
與鋒仿若未聞,仍舊自顧自的呼喊朝暮,蒙獄更加慍怒,流竄著電光的雷鞭急射而出,紮紮實實的抽在與鋒身上,與鋒隻覺得背後一陣扭曲的疼痛,身體也受不住這股衝力隨之伏倒在朝暮腿上,意識陷入混沌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竟是為自己能體會到朝暮的痛苦而欣慰。
若是朝暮知道他的想法,必然要高貴冷豔的嗤一聲,這點鞭子疼痛於她就是大力撓癢癢罷了,跟離魂的蟲噬之苦相比,簡直連提鞋都不配。
蒙獄見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一鞭都受不住,不禁冷哼道:“自不量力。”
他緩步走上前來,揪住與鋒的後領,打算隨手扔到一邊,熟料,這細皮嫩肉的少年竟是異常沉重,拎都拎不起來,他蹙了蹙眉,打算再一次施力。
“唰——”
一閃而過的利爪快得看不清空中殘影,唯有一聲爪尖劃破皮氅的聲音清晰可聞,蒙獄心頭一驚,疾掠後退,待到站定,才發現自己胸前已經被撕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血淋淋的皮肉翻卷在外頭,猙獰可怖。
與鋒小心翼翼的抱起已然徹底失去意識的朝暮,慢騰騰的轉過身來,原本淺棕的清澈獸瞳染上了一抹絢麗的金色,明明他還是方才那副五官容貌,可身上的氣勢已經全然不同,連修為似乎也暴漲了,周身湧動著駭人的靈力和殺意。
他垂目靜靜的注視著躺在自己臂彎裏的女子,心中沉積的思念翻湧而出,一種失而複得的巨大欣喜頃刻間占據了整顆心髒。
終於見到你了,師傅。
……
一輪銀色圓盤懸掛在天空中,星子疏落,點點碎芒與月光相比顯得格外晦暗。
朝暮呆滯的盯著眼前這白茫茫一片,遲鈍的神智過了許久方才理清思路:
今天是十五。
她又離魂了。
肉身還在丟在蒙獄眼皮子底下。
唉,天要亡我。
朝暮歎了一口氣,索性不再想那些頭疼的問題,她看向周邊蒸騰繚繞的白色霧氣,基本上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能見度趨近於零。
這又是到了哪個奇奇怪怪的地方?
耳畔似乎有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隻是這聲音很不清楚,她隻能大致朝聲音的方向摸索著走了幾步。
水聲似乎大了一些,可是這聲音時有時無,並不像溪水河流那般規律,她麵露迷惑,又往前走了兩步。
水聲戛然而止。
朝暮更疑惑了,正要動作,卻聽見一陣急切的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她摸索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霧氣逐漸退去。
夜一白身披素衫,襟結還沒來得及係住,皮膚上一些水漬將長衫浸濕,呈現出略深的色澤。
他旁邊是一個很大的圓木桶,桶邊上還搭著一條濕漉漉的澡巾。
“咳。”朝暮輕咳一聲,尷尬道:“夜仙友,洗澡呢。”
夜一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當是哪個色膽包天的毛賊,原來是朝仙友,怎麽,朝仙友假期結束,什麽時候回的仙源,竟趕不及立馬來偷窺在下沐浴?”
朝暮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你、你別胡說啊,我哪有偷窺,這、這這隻是誤闖而已,誤闖!”
“誤?舍下偏僻,朝仙友竟能如此準確的誤入宿舍來,真是厲害。”夜一白嘲諷道。
朝暮幹笑:“我沒看見,真的沒看見。”
夜一白:“此處空間狹小,最醒目的也唯有我這浴桶了,就算這裏放大一千倍,憑借仙人的目力,朝仙友想看一粒灰塵都綽綽有餘吧。”
朝暮真誠道:“剛才霧太大了,我什麽都看不清!”
“仙友不必找借口。”夜一白淡淡道:“我也不指望你負……承認,隻望仙友收斂本性,莫要向他人出手,回頭事情敗露,恐丟我東源臉麵。”
朝暮:……
說得好像她是什麽饑/渴的色魔一樣。
“所以你一定要按頭我看見了?”
夜一白:“這本就是事實。”
朝暮麵無表情的翻了一個白眼,手腕微一用力,掙脫他的控製,與此同時,另一隻手迅速揪住夜一白半掩的衣領,往旁邊猛的一扯。
“嘩啦——”
長衫被全數拉開,露出大片蜜白緊實的皮膚,寬肩窄臀、兩點豆紅,結實有力的胸肌下,八塊腹肌棱角分明。
朝暮掃視一遍,暗自點頭,手一擺,那衣衫又倏然合攏,再不露半點春光。
她笑眯眯的道:“現在你說吧,我不反駁了。”
夜一白怔愣了半晌,直到朝暮撂下這句話,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滿臉不可置信,一連後退數步,如同良家婦女一樣摟緊了長衫,驚怒交加道:“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俊美的臉上紅綠變換,色彩紛呈。
朝暮攤手:“是你硬要說我看見了,我若是沒看見還被你這麽誣賴豈不是心塞,現在好了,你隨便說,我反正死得其所,不虧。”
“不知廉恥!”
“你汙蔑我就很知廉恥嗎?”
“不可理喻!”
“隨你怎麽說,我還是兩個字。”朝暮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大爺似的翹起二郎腿,一字一頓道:“不、虧。”
她現在倒黴事一塊來了,本就心中煩躁,遇上夜一白這個讓她每月受一次離魂之苦、今晚還不知有沒有命安穩回到肉身的罪魁禍首,不揍他一頓已經算是道德聖人了,結果這混球還主動挑釁,跟她扯皮。
朝暮冷哼一聲,看著夜一白憤憤不平的神情,心中的火氣漸漸消了許多,又想起方才見到的那幕圖景,不由得頻頻點頭。
夜一白見她這般動作,哪裏猜不到她在想些什麽,當下越發惱怒,夾雜著一絲隱秘的羞澀,隔空攝回原本放在浴桶邊上的外衣,手忙腳亂的套到身上,惡狠狠的瞪了朝暮一眼。
“話說回來,夜仙友,你那離魂的解藥究竟製出來了沒有,不是早就說有眉目了嗎,怎麽拖到今日,莫不是把燒丹爐的時間都偷懶用來泡澡了?”
不遠處一盞靈燈光影搖曳,照在朝暮不太凝實的魂體上,依稀可見幾分蒼白透明。
夜一白本打算繼續譴責朝暮幾句,見到這幅光景,卻是蹙起眉頭:“你這身體……”
朝暮後背一僵,不自然的轉過身去。
夜一白忽然想到一開始他捏住朝暮手腕時那奇怪的觸感,不禁眉頭皺的更深:“神魂出竅?”
果然,真身還是魂體這種東西隻能瞞瞞雁衡陽那樣的外行,像夜一白這種祖傳大夫是糊弄不過去的,朝暮聳肩,道:“出了點意外,跟人打架被打出肉身了。”
夜一白狐疑道:“果真如此?”
“不然還能怎樣?”朝暮佯裝不忿道:“要不是我溜得快,說不定魂魄都跑不掉,等天一亮,我就回去找回場子。”
“何必等到天亮?”夜一白微微眯起眸子:“月圓之夜、魂魄離體、天明方歸,這倒像是離魂的症狀。”
“這是巧合。”朝暮幹巴巴的道。
夜一白不置可否,隨手捏了一個法訣,收拾好屋內的狼藉,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脊背筆直,完全不像朝暮這般癱坐無狀。
朝暮生怕他多想,絞盡腦汁,又道:“你不信的話等青青和雁衡陽回來可以問他們,我確實是遭了暗算,跟人打架來著。”
“你們同行?”夜一白臉色有些難看,這三個人一起請假,他還以為是各自有事,隻是湊巧碰在一個時候,沒想到竟是在一處,唯獨……漏了自己。他咬了咬下唇,很不是滋味的道:“去做什麽了?”
“幹正事,正事!”朝暮強調道:“是雪老邀請我們去天際雪崖接他外孫來上學,丸時老師也與我們一道。”
夜一白臉色稍微緩和:“你是受了何人暗算,傷勢如何?”
朝暮選擇性跳過了第一個問題,如果她有幸回到肉身,必然是要殺了那兩人的,若是回不去,或是倒黴的死了,也不想讓其他人替她背負複仇的痛苦,隻沉吟道:
“我魂魄出來前,傷勢還不是很重,你幫我參謀參謀,會不會等我回去,肉身已經被挫骨揚灰了啊。”
“你那皮糙肉厚的仙體,就是被火燒上一整夜,也頂多焦了點,還是能用的。”
朝暮:“……那要是被雷劈呢?”
夜一白:……
他皺緊眉頭,冷聲道:“你到底遇上誰了?”
“我就隨便問問,隨便問問。”朝暮擺手,臉上又多了幾分惆悵,本就不大凝實的魂體越發透明起來。
夜一白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裏卻多了一個精致的小香爐。
朝暮百無聊賴,問道:“仙友,你還熏香呢?”
夜一白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香爐點燃,青色的煙霧緩緩繚繞升騰,優雅的散入空氣中。
還挺好聞,朝暮這般想著,一陣困意襲來,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夜一白指尖微微顫動,平靜的麵容下,內心早已掀起狂風驟雨。
……
另一邊,原本波濤洶湧的銀河又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丸時也終於從神君的陰影中走出來,挽著袖口擦拭掉頭頸的冷汗,腦海中掙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找朝暮探探口風。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一個從下界飛升而來的小神仙竟和天地間最受尊崇的仙源神君相識,而且看起來兩人之間還有些貓膩,這樣離譜的事情,茶樓裏說書的也不敢亂講啊!
丸時連連搖頭,一腳踏出駕駛艙,正要往船尾去,誰料剛經過第一個房間就險些跪趴到地上,他雙腿發軟,顫顫巍巍的扶著桅杆,神色極其驚惶的望了一眼柳青青的艙房,這裏麵,怎麽會有一絲神君的氣息傳出來?
難道神君跟柳青青也有一腿?!
不不不,不可能,神君可是以一己之力辟出三十三重天的遠古大能,雖然受到萬人敬仰,但從未聽說過和哪個仙子走的近,更沒出過什麽花邊新聞,如今不理世事隱居起來,冒出來一個朝暮就足夠匪夷所思了,柳青青作為常山柳氏的嫡係後裔,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的關注之下,這兩位若是相識,早就應該有小道消息傳出來才是。
那麽,兩個不熟的男女同處一室,究竟會幹嘛呢?
丸時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
“你到底是什麽人?”蒙獄盯著與鋒,眼底的殺意毫不加掩飾,隻是身體繃緊,姿勢動作完全不像先前與朝暮對峙時的放鬆。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看起來軟綿綿的少年並非他的外貌呈現的那般柔弱可欺,隻是不知為何,方才竟毫無威懾力,還硬挨了他一鞭子,現下倒是像模像樣了幾分。
不過,還是要死。
蒙獄舔了一下幹澀的下唇,神情中興奮與殺機並存:“放開我的玩具。”
“你的?”與鋒森冷的金瞳從他身上掃過,視線死寂,仿佛在看一具屍體。
蒙獄將雷鞭丟給蒙姬,拿出慣用的武器,一時間,濃重的血腥味將整個溶洞全數籠罩,即便是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大約也沒有他背負的血債深厚。
與鋒嫌棄的皺了皺鼻子,尋了一塊平整的地麵輕輕將朝暮放下,又抬手為她施了一道護身靈障,才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
“你還在磨蹭什麽?”蒙獄不滿道。
然而,他話音未落,麵前的與鋒已經失去蹤影,就在他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後背已傳來一陣劇痛。
與鋒的身影又出現在視野中,隻是這次他懸浮在半空中,雙手已獸化成爪,鋒銳的爪尖還滴滴答答流淌著新鮮的血液。
“主人——”蒙姬疾呼道。
蒙獄背部,左右各有三道爪印,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這是我還你的,別急,還有。”與鋒輕聲道,少年清脆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悅耳動聽,隻是落在有些人耳中,卻是殺人誅心。
他給了這個毛小子一鞭,對方竟還來六道傷痕,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蒙獄十指收緊,身上的殺意陡然暴漲,並不管後背血流不止的傷口,徑直朝與鋒襲去。
“叮——”
兩人在半空中短暫交手,隨後又迅速拉開距離,再次尋找機會發起攻擊。
蒙姬隻見到兩道幾乎捕捉不到軌跡的身影不斷碰撞,金屬交擊和火殺閃爍的聲音不絕於耳,地麵上偶爾滴落不知是誰的血,在這不大不小的溶洞裏,顯得格外清楚。
……
“柳、柳青青同學。”丸時滿臉糾結的站在艙房門口,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青青布下的結界於他而言隻是小菜一碟,隻是他畏懼裏麵的另外一人,實在不敢貿然闖進去。
可是,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不論如何,都應該稟報給神君知曉。
屋內,隋邇和青青之間的棋盤上已經黑白交錯、殺成一團,每走一步都是生死博弈。
青青聽到了丸時的聲音,不由得蹙眉。
她不能分心,她必須要贏。
這麽想著,她便沒有回答丸時,經過反複思量和數次演算,謹慎的落下一子。
隋邇也聽到了丸時試探的話,心中明白他不可能對東源弟子如此小心,恐怕是顧忌自己在此,縱使畏懼自己,他也還是開口了,定是有什麽不得不說的要緊事。
想到這裏,他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吱呀——”
艙門打開,隋邇沒有抬頭,青青也恍若未聞,兩人的戰局已走到最後關頭。
丸時見他們竟是在下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奇怪的失望,不過他很快記起自己是帶著要緊事來的,便朝隋邇行了一禮,道:
“啟稟神君,銀河異常起浪,天際雪崖雪狐族與氏獨子恐怕被風浪刮進了銀河,生死不知,船沿縫隙裏有一塊布條,應該是落水時撕扯下來的。”
無人應答。
青青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手中捏著一枚棋子,目光落在棋盤的空格裏,猶疑不定。
隋邇神情平淡,也沒有任何反應。
雪狐族,就是那個仗著嘴甜賴在小草身邊、星軌無法封印記憶最後還要他親自出手的麻煩小子?
是生是死與他何幹,早入輪回他心情倒是更舒坦些。
丸時臉色發青,堂堂雪狐皇族的唯一獨苗要死了,這兩位竟沒有一點點想說的?神君也就罷了,柳青青身為另一大世家嫡係,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