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嗬,文盲
日上三竿,丸時踩著高蹺姍姍來遲,半點解釋的意思都沒有,隻拿那雙銅鈴似的眼睛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在座弟子,確定沒人遲到早退逃課,才抬抬手,化出一塊淩空而立的雲牆,手指落處,留下玄色印記,黑白分明,十分清楚。
“今天是第一堂課,姑且放過你們這群蠢貨,學些簡單的東西。”他一邊說,一邊在雲牆上寫下一串鬼畫符似的符文,既不像陣法刻印,又不是符咒語言,朝暮看著有些熟悉,這倒有些像課本上的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配圖,卻不完全一樣。
丸時粗聲道:“這是靈力材質模擬公式,你們都給我記牢了。”
此話一出,朝暮小小的腦袋裏冒出了大大的問號,不止是她,其餘的新生也紛紛摸不著頭腦,忽然一人“騰”的站了起來,嚷嚷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老師,你不傳授我們法術法訣,盡整些陰間玩意兒搞麽事哦?”
猛士啊!
朝暮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她萬分期待的回頭望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英雄好漢,敢於在大庭廣眾下跟脾氣最差的丸時正麵對線,這一眼,就忍不住讚道:身材高大,目光有神,不愧是……等等,這人怎麽有點眼熟?
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位在食堂斷了胳膊還跟蒙獄蒙姬硬剛,結果被一鞭子嚇到抱頭鼠竄的阿拆嗎?
萬萬沒想到,膽量再生隻需要區區幾日光景,如今這位大哥又回來了!
想到當日的情形,朝暮忍不住在人群裏找了找,她記得白小蓮那日還為他出頭來著,隻不過天塌下來,阿拆跑的比小蓮花快多了。
白小蓮很好辨認,從上往下一身白,日光底下亮得如同發光體,她旁邊始終會站著一個灰衣服的姑娘,長相平平,倒是同小蓮花關係很好,此刻,也在拉著對方的手,勸慰她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白小蓮扭頭,楚楚可憐的臉上淚光點點,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她,白小蓮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細聲細語的道:“我隻是難過,我對他那麽好,他卻……或許他有苦衷吧。”
朝暮愣了愣,這話聽起來似乎沒錯,可是又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霧霓沉默著傾聽,白小蓮頓了一會兒,繼續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他抱有期望的,我既不是出身世家的仙子,也不是運氣好到直接進東源的狗尾草精,我隻是一朵渺小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又如何呢?還不是會被他拋棄。”
旁邊一壯漢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道:“姑娘,莫非他負了你嗎?”
朝暮恍然,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這番描述不是把阿拆置於負心漢的位置麽?她拉了拉青青,問道:“小蓮花和阿拆曾是仙侶麽?”
“誰?”
“小蓮花和阿拆。”
“他們是誰?沒聽過。”
“就是那個那個,上次在食堂,你見……”朝暮話音未落就被青青握住手,同是女子,青青的手倒是比她的大許多,竟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她的手包裹住。
青青溫柔的語氣中夾著一絲嬌嗔和不容拒絕:“小暮,你為何要關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看我不好嗎?莫非我還不夠好看?”
朝暮:???
這話是不是也有哪裏不對?
另一邊,白小蓮已經欲語還休,淚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我為他做了那麽多,甚至和他有了一個……但是,我的善良注定了我的結局……即使他拋棄我,我也不願意說他的不是。”
“沒想到,那人竟是這樣的貨色!”壯漢怒不可遏:“真是仙界渣滓!”
這等勁爆的流言迅速傳來,大多數人甚至不細究一句就開始繪聲繪色、加油添醋的向周邊人爆料,很快,阿拆的形象就從偉岸的英雄變成了拋妻棄子的小人。
阿拆此刻渾然不知,他正在與丸時緊張對線,丸時還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妄為的學生,敢當著他的麵頂撞,真是活膩了想嚐嚐刷茅廁的滋味!
丸時濃眉倒豎,震聲道:“你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西源阿拆,兩個月前從下界飛升上來的。”阿拆嬉皮笑臉的道:“老師,你整這些玩意兒大家聽得懂嗎?聽不懂你教個屁。”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老生更是急急忙忙捂住了眼睛,好像下一秒就會出現血肉模糊的人道主義慘劇。夜一白和雁衡陽也被這話吸引住了,罕見的回頭仰了仰脖子眺望西源隊列,目光中赤/裸/裸的寫著“觀猴”兩個大字。
“倒是沒想到,新生裏有這樣的……異類。”雁衡陽措辭委婉,語氣中滿是感慨。
夜一白嗤笑道:“什麽異類,不過嘩眾取寵的二傻子罷了。”
青青目光從朝暮身上短暫的收回,搖頭道:“不知道丸時大人會怎麽罰他。”
朝暮抬頭看去,隻見丸時雙目圓睜,長長的冠帽大約是被怒火衝的又增高了兩分,情緒激蕩下,周身的靈力威壓也有些收斂不住,有些修為不夠又倒黴的甚至被這溢散的威壓震的七竅流血。
朝暮身上湧起一股暖意,她眨了眨眼睛,隻見身上不知何時附了一層熟悉的靈力,形成薄而堅固的法盾,將可能的壓力都擋在外麵,她扭頭道:“青青,謝謝你。”
青青笑的一如既往地溫柔,夜一白見狀冷哼了一聲,也不知在哼些什麽。
丸時並不收斂自身越發無序的威壓,他有意整治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便任由失控的威壓的將眾弟子壓的喘不過氣來,同時是粗的嗓子道:“靈力乃是法術的基礎,連靈力公式都不知道,還有臉在這兒大言不慚?”
阿拆道:“公式是什麽玩意兒?我隻聽說過法訣!”
“連公式都不知道,嗬。”丸時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高貴冷豔的低斥道:
“文盲。”
眾人紛紛沉默了,一股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朝暮抬手,緩慢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也沒聽過,看來她也是文盲。
“文個頭的盲,本大爺就是不知道,有本事你來打——”阿拆嘴唇開合,話沒說完,卻是先噴出一口血來,緊接著像是驟然被摁下去一般雙膝猛跪地,膝蓋下的青石磚一寸寸,繼而徹底龜裂粉碎。
這是被強大威壓震懾的表現,阿拆驚恐的瞪大了眼珠子,倒是不再開口了。
丸時滿意的點點頭,輕飄飄的道:“西源弟子阿拆,藐視課堂,罰掃茅廁三年,另外,跪壞的青石板照價賠償,其餘同學有異議嗎?”
“沒有!”
異口同聲,極其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