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狐狸
從此淪為玩偶的龍霸天, 卑微極了地可以在幼兒園裏駐紮, 他也不知道心裏是些什麽感觸。
就,他太難了。
三隻幼崽一個比一個難纏, 白遂黏人, 葉長安調皮, 而淵止就是暗戳戳使壞。
而龍霸天每次想反擊回去,就有青徽虎視眈眈地看著, 他索性最後就攤開肚皮隨便幾個崽崽玩,一副躺屍模樣。
這樣下來,青徽也不算排斥他在這裏待著,三個孩子也喜歡極了他, 倒是別有一番其樂融融。
隻有絹翕偶爾走過來, 看到葉長安他們圍著一圈摸龍肚皮的時候,會斥責幾句。
孩子們一哄而散。
絹翕走上前, 看躺在草地上合著眼睛的銀白色小龍, 總覺得有些熟悉, 卻又不知道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她忍不住問躺著的龍:“請問閣下是何名諱?”
龍霸天翻了個身, 把嘴裏的草杆吐出來,懶懶道:“老子現在叫龍霸天, 之前叫什麽我也不知道。”
他眼睛眯開一條縫,看絹翕臉上滿是不信的狐疑, 又補了一句:“我記不得之前的事情了, 你問我也沒用。”
絹翕訕訕一笑, 也不追問, 走開了。
隻是一邊走一邊還是覺得奇怪,這條龍的氣息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細細一聞又好像截然不同,難不成真是她記錯了?
她心裏按耐不住疑問,又去找青徽問這條龍的事情。
青徽半是無奈半是咬牙地把她和龍霸天的孽緣說了一遍,聽得絹翕一愣一愣的,卻也挖不出自己覺得似曾相識的原因,隻好把這件事暫時封存在腦海裏。
青徽也漸漸習慣了自己的課堂上,三個孩子坐在最前麵認真聽課,最後麵一條龍隨便掛在桌角或是門上,閉著眼睛睡大覺。
反正趕也趕不走,就幹脆當成一個寵物放在那裏吧。
這樣平靜的時光,滴滴答答走著。
花園裏的花開了又謝了,嫣紅雲霞又化作滿地落紅。
這裏的日子頗有幾分“山無日月,歲盡不知年”的悠閑。
青徽也給孩子們說完了厚厚半冊書,牆上的大紅花你追我趕三人漸漸咬在一起。
幼崽們的身體也越來越見健壯,就連最小的白遂,手臂上也有著一層薄薄的肌肉。
青徽也迎來了幼兒園開到現在的第一位不速之客——當時任性打發她過來的司命天君。
她眼神頗是詫異地看著敲門的他,問道:“您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司命天君笑著摸了摸鼻子,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有些小事來找你,我們進去說?”
青徽開了門,讓他進來,二人並肩走到平日青徽放書本批改作業的明間,她又給司命天君倒了一杯茶,奉到他麵前的木幾上,自己在下首坐下。
司命天君頗有些尷尬,但是想到老友的囑托,又咬著牙道:“不知道你這裏可還接收學生?”
“當然……”青徽本來準備一口答應,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把口的話轉了個彎,道:“我隻是這裏尋常老師而已,您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司命天君一言難盡地看她。
這小仙子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怎麽現在變得陰險狡詐起來,還故意設陷阱套他的話?
隻是此時求人的是他,是他的好友,就算她故意套話,自己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去。
他笑道:“我那日不是把小印給你了嗎?那就是這幼兒園園長的小印,裏麵的事情你自然都可以負責,這下我問你就不算是找錯了人了吧?”
青徽微笑,手指收在袖子,摩挲著那枚精致滑潤,觸手生溫的玉質印章,微微一笑,眼一閃而過的狡黠。
得到司命天君肯定的話語,她拿著這枚印章也更有底氣了。
司命天君見青徽麵上溫和的微笑漾起,這才心裏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有個多年的至交好友,因為這段時間格外忙碌無暇顧及孩子,托我來詢問一句,你這裏可還收學生?”
“收啊。”青徽笑眯眯回答,軟萌軟萌的小崽子多可愛,而且說句功利的,自己還指望著靠這個幼兒園支撐起自己的活路呢。
多一個學生,自己一個月可要多上幾千靈石。
雖然孩子們入學並不用交學費,也就是繳納靈石,但是天界發的俸祿會隨著學生的增多而增加,不僅她,絹翕也能一個月多拿些靈石,維持她們母子二人的正常生活。
司命天君並沒有因為青徽一口答應而鬆下一口氣,他眉頭皺起又鬆開,跟著又緊緊蹙成一團,顯得有些猙獰,滿額頭的抬頭紋一根一根迸出來:“念在你我二人還算有些緣分的份上,我可提醒你一句,我好友家的那個孩子,性格據說頗為頑劣,惹事生非的能力,聽我好友說,他要是排第二,可沒人能超越過他去。”
這好像有些難搞啊。
青徽聽著司命天君的一番勸誡,心忍不住打起了鼓,又想到現在的三個學生,都不是太過調皮的性格,所以自己教起來並不覺得難纏,隻是要是孩子頑皮,自己又要怎麽教導呢?
她左右思索,還是遲疑了,躊躇道:“那讓我想一想,明日再給您答複?”
司命天君尷尬地點了點頭,好像此時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把好友家的孩子賣了個幹淨,好像和來意背道相馳。
隻不過都賣成這樣了,也不在乎最後一句了,他幹脆直接道:“我說的那個好友,是青丘狐族的旁脈,在青丘也算有些身份,就是兒子實在是調皮極了,他們夫妻二人管不住,那孩子又不知怎麽惹上了狐族的王子,據說狐王狐後都是大怒,所以我那好友急著把他往外送,好歹避開幾天的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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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司命天君,青徽找到了絹翕,把剛剛他那一番話和她說了一遍,又眼巴巴看著她,要絹翕拿個主意。
絹翕沉吟片刻,還是肯定道:“還是收了吧。”
“是因為要加靈石嗎?”青徽笑嘻嘻調侃,隻不過她也知道絹翕不是拿那幾百靈石當回事的人,見她瞪過來,忙收斂了臉上的揶揄,認真看她。
“那倒不是,”絹翕淡淡道,“我就是突然想起狐族現在的王、後二人,都不是什麽好性格,聽說頗為暴虐野蠻,你說的那孩子的父母,都算是王族的旁支了卻還是要避其鋒芒,隻怕我們要是不收,那孩子難逃一份皮肉之苦。”
這麽一段義正言辭的話說完,絹翕卻又撲哧一笑,“當然,那幾百靈石,其實我也是頗饞的。”
青徽搖頭,也笑了。
她其實也饞那些靈石啊。
於是二人一致決定了收下那隻小狐狸,青徽第二日又去和司命天君說了一句。
司命天君眼巴巴看著她,眼裏的一泡淚水差點打濕了他的衣襟,也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哪裏來的這麽淚。
他和看救命恩人一樣看青徽,連連道謝,一刻也等不急地使出靈氣催動傳信的紙鶴往青丘去。
等到了下午,幼兒園的門又被叩響了,正在前麵院子裏和躺著的龍霸天玩耍的幾隻崽崽連忙排成一條隊,跟在從屋子匆匆走出來的青徽後麵,一起看著門外的三人。
是一對父母牽著一個孩子。
父母看起來年輕貌美,女的精致漂亮,男的也俊秀清雋,隻是眼神裏滿是惶恐無措,看到青徽時,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
青徽猛然有一種自己被肉食動物盯上的感覺,再一看,其那個孩子的母親,就差沒抱著她的大腿求她幫忙。
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打開門讓他們一家人進來。
被牽著的孩子與白遂差不多高矮大小,遺傳了父母的好相貌,唇紅齒白眼神靈動,看起來頗像是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樣。
他的手一左一右被父母牽住,動彈不得,便隻能撇撇嘴,瞳仁在眼眶裏左右轉動,狡黠極了。
淵止站在葉長安身後,白遂拽著淵止的一角,一個接著一個探出頭,大大的眼裏滿是疑惑,盯著那個孩子看。
小狐狸崽子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也迎著看了過來,惡狠狠做了一個鬼臉。
“嘿,他還對小爺做鬼臉?”葉長安十指交叉使勁摩挲著,側頭跟淵止抱怨。
“看起來是個刺兒頭。”淵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那個小家夥,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白遂迷迷糊糊聽著前麵兩個哥哥竊竊私語,忍不住鬆開攥著的淵止的衣角,鑽進淵止和葉長安之間,聽他們繼續說話。
那邊,青徽和小狐狸的父親正在說話。
他的父親一臉感激:“真的謝謝您。我當時托司命天君問一句的時候,壓根就沒做你收留我家小瑜的打算,真的沒想到,我是真的沒想到。”
“謝謝您。”
狐狸崽崽名叫懷瑜,此時一臉生無可戀地聽著話嘮父親的逼逼叨叨,被慣壞了的孩子想發火,卻突然想到自己幹的壞事讓父母這段時間滿是擔憂,找各種人脈各種關係,求所有和家裏有些關係的人,就為了把自己從青丘送走避開王、後的怒火,他的火就一下子熄滅了。
算了,不就是裝個乖孩子嗎?
懷瑜的父親絮絮叨叨道謝,他的母親就更是直接,上手就塞了個大大的沉沉的香囊給青徽,祈求一樣對她說:“這些給您,就當是我和我夫君的謝禮了。”
青徽嚇了一跳,忙反手塞了回去,抗拒道:“這是我應該做的,您真的不必這麽客氣。”
又好不容易把這對父母送走,就這送出去的寥寥幾步路,他們也是不停地道謝,他的娘親還是沒有放棄給青徽塞東西的意願,青徽就一路塞回去,終於到了門口。
知道自己這個香囊送不出去了,他們二人在門邊又使勁道謝,又說,要是懷瑜調皮就好好管教他,如此絮叨了好大一通才離開。
應付他們二人花了青徽一身的力氣,隻是當她回頭一看院子裏的狀況時,隻覺得渾身的勁又蹭蹭蹭回來了。
——別問,問就是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