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強烈的眩暈感不斷襲來，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醒來”, 江心痛苦極了, 不自覺的用力掙紮了起來, 可任她如何努力, 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這種被掌控的感覺令她恐懼極了。
如同破繭成蝶的蟬一樣，她奮力的掙脫著。
腦海裏東一幕西一幕的，一陣陣收縮的疼痛裏穿插著無數閃現的記憶，有在地球的，有在藍星的，有父母哥哥的臉，也有在藍星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的麵龐……
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 站在無數的記憶上，被迫回憶。
看的久了, 她便生出了不少感觸。
原來父母並非從一開始就相敬如賓，原來他們一家人還有這麽多美好的時光。
五歲以前，父母感情良好, 雖然是聯姻, 但母親端莊舒雅，相較於現代女性來說, 舊式女子的柔順的確叫人心動。
那個時候的父母，就如同時間所有的普通父母一般，會帶著他們出去旅遊，會給他們念睡前故事……
但五歲以後, 父母感情破裂，江心說不清誰對誰錯，隻知道從某一天開始他們便漸行漸遠，在人前假扮著完美的夫妻。
當愛情不在了，愛情的結晶或許就不那麽重要了。
再沒有人帶他們出去玩關懷他們了，一家人，活成了四個獨立的個體。
或許他們還是在意的，江心歎了口氣，隻是這份在意和關心與利益想必不值一提了吧。
江心不知道看了多久，心想自己莫非是快要死了？不然怎麽會開始回憶起自己的一生了呢？
從小到大，從地球到藍星，如同電影一般從眼前飛速滑過，她的頭愈發的疼了，疼到最後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隻能依稀看到一雙疲憊而溫柔的眼睛。
每次掙紮似的疼痛過後，身體裏便湧現出了一股力量，一次次的積累，讓她對身體的感知越來越明顯，在一次又一次的嚐試後，她終於衝破了枷鎖。
雷鳴般的掌聲驟然響起。
“您能醒過來實在是太好了！”
“恭喜您！您已經成功通過了聯盟考核！”
“歡迎您加入宇宙聯邦！”
……
一束粉色的花朵驟然被塞進了懷裏，江心茫然抬頭，對上了一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
怎麽回事？
她強打起精神來，謹慎的環視一周，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類似修複機的橢圓形機器裏麵，她瞥了一眼，還好，穿著衣服在。
結合他們說的話，江心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她還是道，“你們是……”
正對著她的是一個棕色頭發，帶著眼睛，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江心手中的花就是他塞的。年輕男人笑起來非常溫和，如同暖陽一般，溫暖又沒有攻擊性，叫人瞬間能卸下一半的防備。
“江小姐您好，我是您的主治醫生，查理·焦森。”
主治醫生？
“首先恭喜您，您已經通過了聯盟的測試，擁有了聯邦移民資格。”
“由於您的身體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狀態，為了您的健康考慮，您還需要接受七天的檢測，具體的證件手續之後會有專門的人帶您補辦。”
“所有通過測試的移民人士，需要服役三年，在此期間，會有專門的引導人與您對接，以便您能更好的適應聯邦生活。”
……
查理醫生麵帶微笑的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的東西，嘴皮子6的像是個冒得感情的機器人，一板一眼的說。他身邊跟著兩個同樣年輕的人，在查理醫生說完話後，也簡短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江心這才知道，看上去才二十幾歲的查理醫生已經八十了，而看上去跟查理醫生差不多大的兩個年輕人，才是真正的二十幾歲，是今年的實習生。
左邊的實習生性格活潑，非常耐心的給她解釋。
“聯邦人的壽命都很長的，基本上是三百年，三十五才算成年。”她說著可惜的看了江心一眼，“可惜你們小時候不在這裏生活，不然也能多些壽命，不像現在，才二.……哎！”
二什麽？
不會隻有兩年的壽命了吧？！
江心被她的半截話題嚇的一抖。
“你也不要太悲觀了，雖說還是比不上我們聯邦的普遍標準，但比起你原先來說也不錯了，至少你還有兩百年呢！”
兩百年？！
江心：“.……謝謝，我已經很驚喜了。”
實習生哈哈一笑，一邊給她做各種常規的檢查，一邊給她念叨聯邦裏的各個注意事項。
江心心不在焉的挺著，腦子裏還是記憶裏那雙眼睛。
那個人的聲音還曆曆在目，隻是她還沒想好到底是拒絕呢還是順著心意接受的時候，就聽到了主神喜悅的聲音。
“恭喜您！移民申請通過了！”
認得主神這麽久，江心還是第一次見到主神這麽喜悅。
它的聲音剛落，江心眼前便一黑，再有意識的時候便是剛剛，她幾次想要打斷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可這兩個年輕人，也不知道是太年輕了沒看出來還是故意裝作看不到，居然硬是沒讓她插上一句話！
“.……您的異能非常特殊，能夠給親手做的東西附魔，這簡直太厲害了！像您這樣的人才，說不定很快就能移民到首都星了。”
“聯邦特別大，一共有八千六百四十二個可居住星球，其中A級星球有……”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江心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三個人的長篇大論，見他們安靜了下來，她才鬆了口氣，真怕他們講個不停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是在藍星嗎？為什麽忽然就在這裏了？”她越說疑惑越多，“藍星最後怎麽了？……”
查理舉著雙手，做了個投降的表情，朝身旁兩個實習生調侃道，“看看，你們還說我話癆，這來了個比我還話癆的呢！”
江心：“.……”
幸好查理是個專業的醫生，對病人的情緒感知還算敏感，不然江心真的能被他一口氣給噎死。
對於江心的疑問，查理一條一條的娓娓道來，隻是越聽，江心的臉色變越發的蒼白。
“一年前一位聯士兵發現了你，當時你吸入煙霧過多，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被醫院判為腦死亡，出於人道主義，他把你帶回來了。所有外星人想要加入聯邦都需要通過聯邦的考核，我們非常高興您通過了考核……”
“你是說，我當時就已經快死了，是你們救了我？”江心抓住了重點，問：“我記得我明明是直接從地球穿到了藍星的。”
至於其中不值得推敲的地方，江心並不深究。
他們為什麽把自己帶回來而不是別的腦死亡患者，江心明白，或許是自己有異能覺醒的跡象。
“你這麽理解也沒錯。”查理默默下巴，“因為您當時已經陷入了昏迷，記憶發生了偏差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可我要是陷入了昏迷的話，我又怎麽在藍星參與了……考核？”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頗為艱難，藍星的經曆對她來說，不僅僅是考核啊。
“哈哈哈。”
查理和兩個實習生笑出了聲來，看的江心一臉茫然。
“你還不知道嗎？”
“藍星.……應該也是虛擬副本之一。”
“瞧瞧，你們把她說懵了，快給這個可憐的孩子解解惑吧！”
實習生眨了眨自己漂亮的藍色眼睛，神態相當的活潑，“你可以把這次實驗當做全息遊戲，他們都是按照劇本設定的，都是假的。全係遊戲是最適合你的方法之一，既可以活躍你的腦電波，讓你更早醒來，又可以讓你不斷練習自己的異能，還可以檢測你的人品與心性。”
“忠誠的士兵好過虛假的將軍，所以我們對人品非常看重。”查理嚴肅道，“如果你人品有問題的話，你就會像他們那樣了……”
江心順著他的目光看起，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類似方艙醫院的地方，隻是比起方艙醫院來說，這裏更加空曠、距離更大而已。
在她左邊的方艙的蓋子已經被揭開了，江心隻能看到躺在裏麵的人影，可具體是生是死就看不出來了。
“他們都死了。”實習生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看的江心不寒而栗，“考核沒通過的人，聯邦是不會再承擔他們的醫療費用的，沒有了機器設備維持生命，他們很快就會死掉。”
江心垂下眼，心中竟然有幾分慶幸。
“說起來，幸好你醒來的早，不然你的身體就要撐不住了。”查理一副感慨的樣子，顯然覺得她非常幸運。
她的確幸運，因為她的意識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並不活躍甚至非常微弱，他們都認為她不會再醒來了。
“他們都是.……假的嗎？”江心仍然不敢置信，“沒有一個真人嗎？”
“那是當然了！”實習生笑道，“大部分AI的性格采集於聯邦公民，所以他們都特別的智能。”
“有的人會為了好玩去當NPC。”查理摸著下巴，“不過都是匿名的，找不到的。”
江心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采集了性格，就能這麽逼真嗎？
還是說外星人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她無法想象的地步？
“不說那些人了，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這世界上真的有無敵BUFF吧？怎麽可能在你受傷之前全世界暫停讓你選擇呢？都是假的啊！”
江心說不出話來。
就算文明再高，科技再先進，都不可能直接控製時間，不然他們完全可以穿越過去改變世界了。
江心想到了易鳴，想到了林首，想到了小沙，想到了.……這麽多人，可他們都是假的。
她悵然若失，理智清楚聯邦這麽做沒錯，可感情上仍然無法理解。
“你該不會是想去找他們吧？”查理看著她的表情吃驚道，“就算你找到了他們，他也沒有你們之間的記憶啊，你們也隻是陌生人，更何況，複製了性格不一定複製了外貌，你壓根找不到他們的！”
江心徹底閉上了嘴，喪喪的低下了頭。
既然藍星是虛構的，那麽那些不合理也變得有跡可循了。
比如說突如其來的大爆炸，或許那些炸彈根本不是塗忠生自己準備的，而是某個程序員隨手添加的一段數據。
比如說那些土著居民們的視若無睹，很可能就是因為程序的設置。
……
可是，隻要一想到與易鳴的那些點點滴滴都是程序員設定的，她就覺得難以接受。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是被欺騙了一樣！
這些該死的程序員！
查理的醫術如何，江心不知道，她每天都被塞進無數的繭形儀器中，做著各式各樣的檢查，每天還要打大量的疫苗。
因為人類身體嬌弱，改善體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用到的藥劑繁多，分毫之差就會導致無法挽回的錯誤，因此需要進行的測量特別多。
給地球人改善體質、延長壽命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她還需要長期服用改善體質的藥劑，定期做檢查等等，消耗不菲，而這筆錢，都由聯邦買單。
這個時候，江心總算是知道自己的異能說不定是個不得了的東西了。
如果不是對他們很重要，他們絕不會救一個在地球都被判了腦死亡的人。
既然有用，那就說明她是有價值的，江心提起的心暫且放下。
今天是第七天，第一階段的檢測已經告一個段落了，查理告訴她今天需要去補辦移民的各項資料，把她塞進一輛飛車裏麵便非常沒良心的走了。
飛車是圓形的，自動駕駛，裏麵鋪著淺紅色的地毯，有二十個沙發卡座。這是星際時代的公交車，比起地球的來說，顯然高大上的很。
江心環顧一周，並沒有看到人，她抿唇，尋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一邊小心的打量著四周的景象。
不虧是大星際時代啊！
江心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直衝雲霄、看不到頂的建築物，頭上戴著鱗片、身穿貝殼的魚人，巴掌大小卻動作靈活的機械族……
隨處可見的奇異建築和形形色色的各種人種，看的江心眼花繚亂，她心中的鬱悶暫時被新奇所取代，對未來的生活竟然多出了幾分的向往。
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裏服役，三年啊，該不會把她榨幹吧？
……
不過二十多分鍾，她便從星球的這一邊飛到了另一邊，飛車落在了一棟高樓的中央，透明的玻璃自動升起，飛車與牆壁無縫對接，江心下樓的時候，還能看到幾千米的高空，即便她沒有恐高症，也仍然覺得頭暈。
她悄悄的加快了步伐，盡量遠離那個恐怖的地方，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身後的飛車“嘟嘟”了兩聲，沒有離去，江心回頭沒發現異常，正要離去，又聽到了更大的“嘟嘟”聲，這次可不是兩聲了，反而是叫個不停。
怎麽回事？
難道下錯地方了？
江心不知所措。
前方的白牆突然被推開，江心這才發現那裏竟然有個隱藏門。裏頭走出來了一個身穿黑色軍裝渾身都洋溢著冷冽氣息的男人。
他頭上的黑色帽子扣住了半邊的眉眼，江心隻能隱約看到棱廓分明的下巴，和微微翹起的嘴角。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定在原地猶疑不已。
軍裝男人踏的每一步都如同尺子量了一般，每一步都是相同的大小，腳上穿著的軍靴踏在地上發出了“踏踏”的聲音，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他幾步上前，在飛車上刷了光腦，飛車的“嘟嘟”聲才停，然後毫不留情的離去。
這是……交車費？
江心臉都紅了，“謝謝。”
付了錢，男人在她麵前站定，不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她。
這種感覺有些怪異，她抬起頭，忽的一下睜大了眼，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男人冷冽的眉眼染上了笑意，他把人一步一步的往後逼退，直至把人完全圈在懷裏，叫江心幾乎惱了的時候，才低低的喚她，“江江，我們不要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