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葉向明因淩渡的尖刻指責而動容, 他回頭看向淩渡。
淩渡這天沒有穿Omega必須穿戴的鬥篷，他的身形和容貌就大大方方地展現出來。
雖然沒有穿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絕Omega信息素的鬥篷，但淩渡帶了信息素屏蔽器, 所以他的信息素並沒有在車內擴散開來。隻是，葉向明依然可以感應到他的些許信息素，也許他的心緒起伏就是受到淩渡信息素影響的結果。
淩渡嘴裏說著尖銳的話語, 但他的神色卻是憂傷的，黑白分明的眼裏帶著朦朧而憂鬱意味。
被淩渡罵了，葉向明沒有辦法反駁，不僅沒有反駁，在他看著淩渡的時候，他反而生出了很多憂傷和自責。
淩渡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回過神似的，拿正眼看向葉向明, 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楊行屹身邊的人，我喜歡顧歡月, 但我不喜歡你, 我沒有辦法喜歡你。”
葉向明更加難過，他是個Alpha，本來不是什麽感性和敏感的人, 但是和淩渡在一起, 就更容易生出更多的情緒，產生更多心緒起伏，他聲音有些發緊，“為什麽？”
淩渡如明月秋水的眸子緊盯著葉向明，道：“因為顧歡月至少把自己當個人, 她也把我當個人，但你就不一樣了，你不僅不把自己當個人，隻當是楊家的附屬物，你也同樣這樣想我，同樣這樣要求我，同樣這樣限製我。我為什麽要喜歡一個別人的附屬物呢？而且這個附屬物還認為我也是個附屬物。”
他的話語裏帶著驕傲和輕蔑，但是神情卻隻有悲傷。
葉向明的心被淩渡這話狠狠地刺痛了，但疼痛是可以忍受的，淩渡那種悲傷卻像是冷氣進入他的肺部，然後讓他全身冰涼。
淩渡又說：“這就是我不可能和楊行屹在一起的原因。因為他也隻是把我當一個玩意兒而已。但我不是一個玩意兒，我是一個和他一樣的人，你也是和他一樣的人。當一個人打心眼裏就覺得自己做另一個人的附屬物很好的時候，那麽，自己尚且如此定位自己，別人更是會理所當然地把你當成一個可以隨意對待的玩意兒了。”
葉向明更加難過，他再也沒有為楊行屹辯解過任何一句話。
淩渡卻並沒有放過他，他看著葉向明，白皙俊美的麵孔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一般精致又冷淡，但這精致和冷淡裏又注入了神明一般的憐憫，“你何曾有哪一天為自己的存在而驕傲過嗎？”
葉向明不敢再看淩渡，他的胸腔中醞釀著颶風一般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我要為很多人而活，唯獨不是自己。”
淩渡沒有再理他，像是在心裏說，這不過是懦夫的辯解。
葉向明帶淩渡到的地方，並不是玉池苑的明月軒，而是另一個地方。
進了院子，淩渡才發現自己以前來過這裏，不過那時候他是被楊行屹威脅強行帶來的，這次再來，淩渡才從葉向明的話裏知道這是楊行屹成年時，楊家給他的住宅。
Alpha精神能量場是斥力場為主，這種斥力場也會對他們的性格形成、精神狀態等等產生很大影響，這表現在很多方麵，例如，Alpha信息素之間有很強的排斥性，一個Alpha本能裏會產生自己的領地意識，排斥自己周圍的其他Alpha，除非這些Alpha處於臣服狀態，所以，能力相當的Alpha之間的合作其實難以像Beta以及Omega那樣順暢，除非是一個很強大的Alpha壓製住其他Alpha之間的排斥性，這樣的團隊才能比較穩固。
像晉遂川這種他自認為“脾氣非常好”的Alpha，而且家裏也隻有母親和Omega弟妹，他也是一成年就自動單獨居住了，他和家中的Alpha長輩以及Alpha長姐關係都非常和睦，但他和這些人長時間住在一起，也會有些隱性的精神過敏。
楊行屹也如此，他作為一名Alpha，一成年就被家中安排單獨居住了，隻在有些時候回楊家主宅裏去居住。
這處由楊家安排給楊行屹的住宅，是楊行屹最常使用的住宅，他也會在這裏處理工作和進行社交。
這處住宅在出生於中產階級家庭從小住著別墅的淩渡心裏也不算小了，對於那些普通平民來說，這次住宅完全就是很大的豪宅，但是對於楊行屹來說，這裏也僅僅是處理工作和正式社交的地方，因為這裏太小了。
這處住宅占地有三千多平，分前後兩棟樓，前麵的樓房為四層，後麵的樓房為三層樓，而地下室有幾層，淩渡並不清楚。
楊行屹過世了，這房子根據法律，是由他在世的父母繼承，因為他的遺孀玉澤公主作為Omega並沒有遺產繼承權。
房子裏的傭人和保鏢已經換了一批，都是淩渡不認識的，而淩渡以前其實也不認識這裏的人，隻是照過麵所以有點印象。
侯秘書位高權重，但卻親自來處理楊行屹這座住宅的事。
淩渡由此判斷，楊行屹的這座住宅裏應該是有重要的東西或者機能的，這是淩渡想來這裏看看的原因。
淩渡在寬敞豪華的客廳裏向侯秘書稍稍施禮，“您好。”
侯秘書依然像以前那樣板著臉，但她的眼神要比以前稍許溫和，她說道：“你跟我來。”
“好。”淩渡把外套大衣脫掉遞給身邊伺候的傭人，才跟上侯秘書的腳步，從木製樓梯上了樓。
淩渡被帶去的是三樓轉角處的一間房，這間房麵積很大，有一百多平，成不規則直角扇形，弧麵一邊都是落地玻璃，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麵的光線和窺探的目光。
房間裏有置物架、書架、床、桌子、沙發等，地上鋪著很大麵積的真絲厚地毯。
一進房間，淩渡的腦子裏就出現了很輕微的“嗡”的一聲，這不是一種真實的聲音，而是某種讓他警惕而不適的信號。
淩渡想到上次，他被楊行屹帶入這個房間時，他也有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慌，所以沒控製住脾氣，和楊行屹大大吵了一架，或者說是他單方麵把楊行屹罵了一頓，楊行屹覺得他索然無味，就帶他去花園裏走了走，又在他答應一起去餐廳用一頓餐後，就送了他回家。
淩渡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想到那次被楊行屹帶來這裏，就是這一年五月，在這件事後，楊行屹就沒再怎麽找他了。
淩渡還以為楊行屹意識到自己的確是沒什麽意思，他完全不該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自作自受的事情上，所以決定放過彼此了。
不過，在意識到楊密魁那“天宮”計劃後，淩渡又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因為他在這時候回想起來，那天，楊行屹送他回家時，一直用深沉的目光審視他，並在車裏對他說過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
諸如，“要是你身上隻有我喜歡的特質，對我不這樣凶，那是不是更好。”
當時淩渡覺得很疑惑，說道：“這樣的確很好，你完全可以製造一個擬真人形機器人，和他玩模擬人生遊戲，我聽說現在這種機器人非常有市場。”
楊行屹蹙眉看著淩渡，要握住淩渡的手，淩渡趕緊把手避開了，建言道：“你就隻是喜歡自己想象裏的某個人的話，這種擬真人形機器人真的很適合你，完全可以滿足心理需求。”
楊行屹無奈地看著他，“我不是嫌棄你。我是希望和溫和一些的你在一起。”
淩渡心想你嫌不嫌棄我，我真的不是那麽在意，之前建模的實驗方案，在我出門的時候開始運行，這時候很可能就要出結果了，不知道結果是哪種，不同結果的後續實驗方案並不一樣，要運行需要的時間也不同……
淩渡之後開始想自己的實驗，就不太記得楊行屹又說了些什麽話了。
在此時，淩渡再想到當時兩人的對話，他不得不猜測，楊行屹或者想殺了真實的自己，而把自己的意識上傳於‘天宮’，因為活著的自己是絕不可能答應他上傳意識進入‘天宮’的；或者，他想對自己進行某種隱形的強製性的精神操控，不然，他當時的狀態不會那麽奇怪。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的話，也就是在這年五月，‘天宮’計劃就該有某種突破，或者說‘天宮’被證明可以運行了。
淩渡站在房間裏，強忍著精神的不適和緊張，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悲傷”“懷念”“優雅”，他打量著房間裏的物品，隻能判斷出置物架上的幾樣小玩意兒是自己送給楊行屹的，書架和桌子上擺著的幾個相框裏是自己的照片，其他的東西，他不覺得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侯秘書此時拉開了房間裏梳妝台上首飾箱的抽屜，對淩渡道：“這些首飾，都還沒有收，你要自己收嗎？”
淩渡很疑惑，他走了過去，見裝飾著寶石的首飾箱裏有一些首飾，是手鏈、項鏈、戒指、袖扣等物，淩渡對這些東西印象不深，依稀覺得是楊行屹送給他他退回的東西，這些東西裏，有的上麵有微型定位器，淩渡指出來後又對楊行屹發火，楊行屹隻好笑著收回了這些東西。
淩渡回侯秘書：“一會兒我自己收吧。”
侯秘書又去推開了另一扇門，淩渡跟過去，見裏麵是另一間麵積略小的臥室。這間臥室並沒有窗戶，牆壁上掛著一些或者色/情或者抽象的畫，床更類似於某種醫療床，在床旁邊還放著一個大型的類似於精神檢測儀一樣的艙式儀器，而在這個儀器後麵，是一台大型智腦。
房間裏因為沒有窗戶，讓人覺得有些壓抑，而且裏麵的裝飾設置更讓人覺得不舒服。
侯秘書看了看淩渡的表情，發現淩渡麵色發白後，她就說道：“我之前沒想過楊行屹有這些嗜好。”
淩渡愣了愣才大約明白侯秘書的意思，不過淩渡沒有糾正她的錯誤認知。
侯秘書這時候打開了床另一邊的門，淩渡跟過去看，裏麵的情形更是讓他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