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淩渡洗了澡, 把頭發吹得蓬鬆，又稍稍化了妝，讓自己的麵部輪廓顯得柔和, 唇色更嫩，又換了一身更顯Omega風格的衣服，並讓自己的聲線顯得更軟, 神色流露出更多柔弱、呆滯和內斂，這樣的他，和之前的“淩煥”可說沒太大相似性。
Alpha們判斷其他人，更多是依靠信息素，這樣的感知方式，會讓他們對他人形貌動作的認知能力減弱。
淩渡認為其他人至今沒有懷疑“淩煥”是由淩渡扮演的原因, 是在其他人的眼裏，淩煥根本無法由其他人扮演，所以根本不會生出這種懷疑的念頭, 隻要沒有這種念頭，那麽, 就不會生出仔細觀察和辨別的心思, 就更加不會發現問題了。
再說了，“淩煥”表現出的天才能力，在“精神分析”領域擁有最多人才的最高調查局裏, 都是讓人望其項背的, 這種能力也成為了他的一麵盾牌，讓其他人根本難以生出“這人是由Omega扮演”的念頭，因為在那些人的心裏，Omega都是“不可能懂技術”的人。
前來接淩渡的人，雖然是受公主之命來接淩渡, 但這人本身卻是楊行屹的人，這時候這人當然已經歸屬於楊家了。
淩渡以前就在楊行屹的身邊見過此人，她叫顧歡月，是一名女性Beta，曾經是楊行屹的生活助理。
說是生活助理，就相當於是生活仆人，隻是，因為她不是楊家的家臣，算是外圍的人員，於是連“仆人”都叫不上。
淩渡對她印象並不壞。
以前，淩渡最厭惡楊行屹的一點，不是他每次去Omega管理局報道的時候，楊行屹總喜歡借此調戲騷擾他一番，而是他每次在家裏工作，計算到關鍵步驟，或者是一項大的工作擬好了工作流程，正一項項往下進展順利的時候，楊行屹就親自來或者是派人來找他，非要讓他去“賞花”“看戲”“看風景”等等，以至於讓他的工作不得不暫停。
每到這種時候，淩渡都恨不得把家裏的椅子扔到楊行屹的腦袋上去。
有一次，楊行屹就是讓這個生活助理來淩渡家裏找他，淩渡氣惱不已，但又很害怕楊行屹發現自己在進行沒有上報被批準的“禁區”研究，到時候他和他哥哥都要遭殃，所以，他隻得每次積極應對楊行屹的事。
顧歡月可能心思較敏感一些，雖然淩渡答應了願意去應付楊行屹，但她似乎是看出淩渡滿心厭惡，就對淩渡說：“淩先生，要不，我回去回報行屹少爺，說您生病了，不能去。”
淩渡眼睛都瞪大了，心想這個女助理真是想法清奇，他說：“不用了。”
顧歡月說：“為什麽？要是您不願意，您還是要讓行屹少爺知道您的心思，我看他好像並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淩渡再次對這位女助理側目，道：“那你回去告訴他，說我不願意，還說我生病了。”
顧歡月道：“好的。”
結果可想而知，楊行屹親自來看了淩渡一趟，他笑著對淩渡說：“我就知道你在裝病。”
淩渡心想那您真是夠閑的，腦子也有病，知道我在裝病避開您，您還專門來看一趟。之後他又從其他地方知道，顧歡月居然是個木頭腦袋，真在楊行屹麵前說出“淩先生是真的不願意，您何必非要讓他來作陪”“我覺得您不是強人所難的人”“您不會強迫Omega”這些話，最後被楊行屹給打了幾巴掌，教她做人。
有時候，淩渡也覺得自己不是那麽理解楊行屹，因為楊行屹顯然已經知道顧歡月是個木頭腦袋，而且不是那種會奉承“主人”的助理，但楊行屹居然還把顧歡月留在了他的身邊，而不是把她炒魷魚讓她滾蛋。
**
淩渡讓顧歡月在客廳裏等了自己良久，這才隨著她出門。
出門前又對她說：“我哥哥病了，我去見了公主，得趕緊回來照顧我哥哥。”
顧歡月的麵上早沒有前幾年那種“真誠的木楞”，她說：“你哥哥好像經常生病。”
楊行屹沒死之前，淩渡經常因淩煥生病而回複楊行屹，顧歡月作為楊行屹的生活助理，自然是清楚這些事的。
淩渡道：“隻是相對於其他Alpha來說容易生病而已。其實他比起Omega來說，算是好的。”
顧歡月沒說什麽，請淩渡出門。
淩渡坐上車後，問顧歡月：“你現在到公主身邊工作了嗎？楊行屹出事後，你為什麽沒有辭職。”
顧歡月將車設置了自動駕駛，才認真地一板一眼地回答淩渡：“我在行屹少爺死後，被強行進行過一部分記憶清除，但我不知道被清除的記憶是些什麽，所以，我決定留下來繼續工作。”
顧歡月的這個回答並不讓淩渡覺得奇怪，楊相不這樣對待楊行屹身邊的人才奇怪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楊相的這種強硬手腕和陰狠心思，讓諸如“關旭”這一類人都不敢相信他的許諾，也不敢真的投靠他。
淩渡想，技術是無法完全解決人的忠誠問題的。
其實淩渡覺得以顧歡月在楊行屹身邊的受信任程度，顧歡月可能不知道楊行屹的很多事，根本不必要對顧歡月進行這種“記憶清除”。
但是楊密魁那種人，可能並不覺得“顧歡月”這種小人物隻是被“清除記憶”就會生出反叛之心。
楊密魁這種大人物，可能意識不到，越是小人物，越在意一些很小的事，因為對這些人來說，那些小事就是他們無比珍惜的人生了，他們本身沒特別大的事可以在意。
淩渡問：“難道你們這些跟過楊行屹的人都被進行了記憶清除？”
顧歡月看著淩渡道：“是的。”
淩渡皺眉道：“是楊相的吩咐嗎？”
顧歡月：“我們覺得應該是的，但我們都沒有這方麵的記憶了。”
淩渡又問：“難道連葉向明都被清除過記憶？”
顧歡月：“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不清楚他的情況。”
“哦。”淩渡低聲應了一聲，又看向顧歡月，“其實，我有辦法幫你們所有人恢複記憶。”
顧歡月瞪大了眼：“你怎麽做？”
淩渡：“你應該知道，我哥哥是這方麵的天才，這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顧歡月沒有應聲，好像是在思考他這話的真實性。
淩渡：“你們這個情況是真的不困難。要對人的某段記憶進行真正徹底的清除，必定會造成大腦器質上的損傷，但你自己應該也清楚，你沒有大腦損傷。所以，你們的記憶隻是被心理暗示給屏蔽了，這要解除非常簡單。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這次的盤龍湖莊園案的受害者Omega都被做過多次記憶清除和植入，連這種嚴重的問題，我哥哥都能解除，更何況是你們這種記憶屏蔽呢。”
顧歡月認真地看著淩渡，通過她的鄭重其事的眼神，淩渡知道她是真的相信了。
顧歡月問：“有什麽代價呢？你和你哥哥希望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麽？”
淩渡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道：“你們真的想恢複記憶嗎？”
顧歡月：“是真的。”
淩渡：“如果楊相知道你們自行恢複了記憶，你們說不得會被從肉體上消滅啊。”
顧歡月：“……”
淩渡又仔細打量這輛車，沒有再講話，顧歡月意識到淩渡是擔心車裏有監聽。
顧歡月在這方麵倒是專家，畢竟她以前就要為楊行屹做這方麵的檢查。楊行屹以前在淩渡手上吃過太多虧，之後倒被鍛煉出來他在的地方一定要仔細檢查是否有監控或者監聽設備，當然，這也從某種程度上造成了他這次的“痛苦死亡”而沒被及時發現和救助。
顧歡月道：“車裏是安全的。”
但淩渡依然沒有再接她的話。
顧歡月變得非常敏感，也不再說話。
直到車到了目的地，從車裏出去，淩渡才對顧歡月道：“如果你們真的想好了，覺得那些記憶比自己生命還重要，之後可以再找我。”
**
淩渡沒有被直接送去公主那裏，他在之前被帶去見了侯秘書。
侯秘書在明月軒裏整理資料，淩渡進了門，對認真工作的侯秘書問好：“您好！”
他的聲音遲疑而柔弱，侯秘書像是天生麵癱，擺著一張嚴肅的臉看向淩渡，道：“你的哥哥情況怎麽樣？”
淩渡有些憂慮地說：“我出發前去看了他，他吃了藥睡著了。他以前也經常出這種情況，隻要睡一晚再休息幾天就會沒事的。您不要擔心。”
侯秘書微頷首：“那就好。”
侯秘書又問：“知道接你來是什麽事嗎？”
淩渡趕緊搖頭，有些呆愣：“我不知道。”
侯秘書覺得Omega裏就沒有人不是廢物，和他們講話，總是讓人幹著急。
她板著臉說：“是公主殿下想請大家一起為行屹少爺招魂唱安魂曲，安撫他的魂靈。”
淩渡蹙眉說：“可我不會招魂。”
侯秘書想，這人果真是沒有正常思維方式，她是問他會不會招魂嗎？
侯秘書冷聲道：“你隻要參加儀式就行了。自然有高僧招魂。”
淩渡這才鬆了口氣，“哦。”
隨即，他又問道：“招魂儀式，真的可以把行屹的魂召回來嗎？”
侯秘書心說這隻是一個儀式，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人，簡直是讓人難以理解。
侯秘書沒有回答淩渡，繼續說道：“楊相很看重你的哥哥淩煥，你知道嗎？”
淩渡這時候變得活泛了一點，他笑著說：“嗯。謝謝楊相。”
侯秘書：“你去公主那裏吧。即使為了你的哥哥的前途著想，你也要學著精明點。注意公主的言行，出了任何事，都不要大驚小怪，知道嗎？”
淩渡聽著她教育自己的話，忙不迭點頭，“我明白。”
侯秘書道：“去吧。”
淩渡意識到楊相是真的很看重“淩煥”，不，應該是很看重“淩煥”在精神分析，特別是精神數據重構上的能力。
侯秘書這些話，應該是故意為安撫住自己和“淩煥”而說的。
之前好像都沒有這麽看重，突然間更加重視了，淩渡隻能想到是楊姝韞帶去的團隊評估了“淩煥”造假的公主精神檢測數據，認為那些數據沒有任何問題，並且給予了“淩煥”在這方麵天才的無人能敵的評價。
隻有“無可取代”又“非常重要”，才會受到楊密魁以及楊姝韞這種人的看重。
也許楊密魁以前想過要處理掉“淩煥”，但如今看來，他是不打算這樣做的了。
畢竟精神分析方向的技術人員就不多，而“淩煥”又是無人可敵的天才，楊密魁可能會想讓“淩煥”繼續幹別的髒事，不然，他不會讓侯秘書這樣專門來關照淩渡。
淩渡要走出房間的時候，侯秘書又突然叫住了他，道：“小淩，楊相說，讓把行屹少爺那裏有關你的物品都打包送去給你，他把這事告訴過你的哥哥，你哥哥轉告你沒有？”
淩渡流露出有些遲疑又有些痛苦，但又期待的神色，說：“哥哥沒有告訴我。行屹那裏有關我的物品，我可以先去他那裏親自看看嗎？”
侯秘書其實對那些A/O的桃色事件不是那麽感興趣，她有穩定的婚姻和家庭，要是一個Alpha一直有固定的Omega伴侶，不僅會從心理上和對方產生牢不可分的感情，從生理上，也會因為精神能量場的互相影響而產生牢不可分的關係，並且生理影響心理，再次加深這種感情。
這樣的Alpha就不會再受到其他Omega信息素的強烈影響了，他們也會從生理到心理都不太認可“濫情”這回事。
侯秘書一直以來對淩渡都麵色不好，也與此有關，因為淩渡是楊行屹的外室。
當然，要是淩渡知道了侯秘書一直看不上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不夠忠貞，當人外室”，他也會對此不以為意，因為他沒見侯秘書去規範楊行屹這個始作俑者的行為，卻隻會對著自己這個Omega橫挑鼻子豎挑眼。
侯秘書本來想拒絕淩渡的請求，因為楊相沒說可以這樣，但對上淩渡期待的眼神，她還是給他留了一線希望，說：“我會為你請示楊相，如果他願意，我就讓你去。”
“謝謝。”淩渡對侯秘書道謝後，這才離開了。
淩渡前往公主所居住的琉璃院時，已經高度懷疑楊密魁是想在這一晚就對公主動手，這讓淩渡憂心忡忡，他不知道公主是否有了應對策略。
等他到了琉璃院，一看，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公主了，公主不隻是找了他來，還找了至少二十位Omega。
被邀請的所有Omega都待在公主的花房裏，這個花房說是“房”，毋寧說是“園”，裏麵至少有兩三百平，植物茂密，月季開得極好，花香撲鼻，但這樣濃鬱的花香味，依然無法和裏麵二十多位Omega的信息素相比。
淩渡進了花房，看到這麽多Omega的時候，隻想，難道是我對Omega的信息素太敏感了嗎？這些人的Omega信息素也太過統一了一點，幾乎都是“水”“空曠”“山嶽”一類意境類的信息素。這種信息素很稀有，在Omega群體裏可能隻占1%，但這種類別的信息素，雖然往往給人很稀有神秘特別的感覺，但其實並不受大眾歡迎。要說好聽一點是曲高和寡，說難聽一點就是難以理解難以捉摸。
淩渡沒有被特別對待，他在一個靠邊的地方找了個椅子坐下了，聽了一會兒其他人的談論，淩渡總算是鬧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公主殿下把楊行屹身邊關係比較穩固長久的Omega都請來了。
淩渡心想公主殿下真是個狠人，而楊行屹果真是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