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視角瞬間切換, 淩渡感受到自己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人，他們匍匐在地上, 對著台上的淩渡喊出他們的口號——“生命之神，人類之光，佑吾萬民, 得享太平”。
淩渡的耳朵裏全是這幾句口號循環往複的聲音，他轉過身去看後方，發現後方依然是密密麻麻匍匐在地上的人，他們依然在對著他喊這句口號。
淩渡往下看，自己站在一個高有幾十米的台子上，沒有台階往下, 再往遠處看，遠處的一切都在一層灰蒙蒙的霧氣裏，他被囚在了這裏, 接受萬人頂禮膜拜。
淩渡不知道其他人在感受這個場景時會是什麽感受，但即使是他這般心誌堅定的人, 都因為這強大的精神共振而感到一陣迷茫和不知所措。
在這迷茫和不知所措後, 漸漸又升起了一種神聖的使命感，好像他真的是神靈一樣，生而不同, 可以拯救蒼生。
這些情緒和感受像是一個溫暖的蠶繭把他包裹在其中, 讓他不自覺就沉迷，不願意做更多的動彈。
過了好一會兒，場景發生了變化，他出現在了一個大殿裏，一位麵目較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麵前, 對他說：“神的魂靈降落在您的身上，您將為我們帶來指引。”
隨後，場景再次發生變化，有好幾個模糊人影出現在淩渡的跟前，他們很著急地對淩渡講：“魔鬼已經出現，他們發現了您的存在，您需要按照神的指引，來到您的聖地，才可以逃過這次的追殺。”
淩渡發現自己穿著聖潔的白袍，赤著腳，全身潔淨，有光輝從自己身體裏發出，但是有無數鬼爪從黑暗裏不斷滋生，它們洶湧向淩渡攀爬而來，淩渡隻得不斷向前跑去，前方有光明在指引著他，這時候，他看到了一些代表性建築，又看到了城外的公路，看到了指示牌，直到前方出現大山，山中的瀑布，月光下的湖泊，湖泊中的島嶼……
淩渡知道自己這是在心理暗示係統的控製下做夢，他努力記住了整場夢境裏的各種場景，直到夢境走完，他依然在那湖邊行走，他看到湖水倒映著被紅色彌漫的天空，看到血月升起，看到有鬼影從血月裏湧出，但是比鬼影更讓人在意的是，在湖泊裏映出的他這一生所見的很多事，他父母尚未過世時，他們一家四口的美好生活，那時候，他尚未去關注世間其他事，隻用沉迷於自己熱愛的研究工作；他又看到了父母死亡的過程，他們在烈火裏變成灰燼，他看到其他Omega在學校裏受到迫害產生痛苦，看到有人從學校宿舍樓頂跳下墜落，學校卻說他們是病死，那麽多人生活在苦難中，但他們卻又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些苦難，隻把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歸於自己的不足……一幕幕場景之後，他的腦海裏出現一種認知：“末日將至，世界到處都是魑魅魍魎，政府腐敗，高位者掌握著權勢，享受著特權，民眾隻是他們眼裏的螻蟻，世人皆苦……但是很奇異地，他自己又從這些受苦的民眾裏抽離了，變成了神靈的視角……”
淩渡因這奇異的矛盾感，他瞬間醒了過來。
淩渡自己取下頭盔的時候，晉遂川和曹簡言依然沉浸在由3D顯示屏展示的場景裏，他們都被震驚了。
淩渡把頭盔放到一邊，他的頭很疼，有種不知道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境的虛無感。
他目光投向另一邊的顯示屏，顯示屏裏是他最後形成的腦內場景，那場景是在那一片湖泊裏，他已經像神靈一樣飛升而起，從高空看著湖泊裏形成的鏡中場景，鏡中場景裏是雲城的俯瞰圖，這種圖景很常見，隻要看電視就時常可以看到。
在雲城裏，有人在路上乞討，有人在深夜回家的路上被拖入樹林謀殺，有人在打罵孩子，有人在宴會上觥籌交錯……
魔鬼形成的黑影在這些人的身邊，獰笑著跟著他們。
晉遂川這時候回過神來了，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就此講些什麽，默了幾秒鍾後，他才問淩渡：“小淩，你還好嗎？”
淩渡扶著額頭道：“有些頭疼和想吐，腦子裏全是剛才經曆的場景。”
晉遂川去為他倒了杯水，淩渡默默接過開始喝水。
曹簡言已經把剛才的那些場景裏的重要標誌性場景給截圖保存下來了，他對淩渡說：“小淩，這個肯定對你造成了精神損傷，你先去睡一會兒。”
晉遂川道：“對，小淩，要不你去我的辦公室睡一會兒，我的辦公室裏有休息室，休息室有床。比值班室的板床舒服點。”
淩渡因為覺得很頭暈，便也顧不得了，隻得點頭應了，但在真去休息一會兒前，他提醒道：“這個程序在淩霄學院的檢測儀裏，是附在精神檢測程序裏麵的。它附加的暗示，會讓那些Omega更容易接受，而且他們會認為這些都源自於神的指引，來自於他們自己的心靈深處。剛才產生的那些場景，應該是現實中也存在的地方，特別是那個湖，失蹤的Omega很可能去了那裏。”
曹簡言做事非常快，他已經把截出來的場景和現實中的各處場景進行了比對，一邊的顯示屏幕上，已經顯出了與截出的場景對應的現實場景。
但人的精神場景和現實場景，往往是有一定區別的，而精神場景和用設備再次展示出來的場景，也會存在一定的差別，所以其他標誌性建築很容易就被定位了，但是淩渡腦海裏呈現的那個湖，卻無法輕易定位。
晉遂川道：“沒關係，這已經足夠了。小淩先去休息一會兒，我們先開組會，去山裏探查的柳禦舟他們那邊也有一定結果了，把這個湖和柳禦舟他們查的情況進行比對，應該會有一定指向性。”
“是。”
淩渡想了想，又說道：“所有顯示我的生活所見的場景，對應到其他被影響的人，都是他們的生活所見，所以，這些不能作為證據，又涉及我的隱私。我希望可以刪掉，可以嗎？”
晉遂川：“會的。馬上就刪。”
曹簡言已經開始動手了。
淩渡：“謝謝。”
晉遂川反而自內心深處生出了窘迫，因為他剛才和曹簡言從淩渡的精神場景裏看到了他的家人，而且他看到了另一個和“淩煥”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那個人應該就是“淩煥”的弟弟。除此，他還看到了一些Omega的生活的場景，他以為這些都是淩渡告訴他哥哥後，在淩煥的腦海裏形成的場景，他這時候還沒有懷疑其他。
晉遂川道：“小淩，涉及你隱私的部分，我們都會保密，不會告訴任何人。”
曹簡言道：“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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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遂川的辦公室大約有三十來平，不大不小，裏麵除了文件櫃和辦公桌智腦等設備外，還有兩組開會的沙發，除此，還有一道門，通往裏麵的休息間。
晉遂川把淩渡帶了進去，淩渡剛才太費精神，此時就有些萎靡不振，他進了休息間，柔軟的目光在房間裏掃了一眼，裏麵有單獨的衛浴，還有衣櫃和床等等。
當然，這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房間裏全是晉遂川的信息素的氣息，讓人感覺像是遊在深海裏一樣。
但淩渡沒時間去多想，因為他一陣陣眩暈，看到床就隻想倒上去。
他剛爬上床，甚至沒來得及拉上被子，就昏睡過去了。
晉遂川為他蓋上了被子，這才轉身離開。
晉遂川感覺心情沉重，因為在看到淩渡呈現出的程序場景之前，他完全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別說那幾位不諳世事的Omega會受這個場景催眠，就是在社會上一直混著的人，隻要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也會受到影響。
但晉遂川一時想不到對那些不諳世事的Omega做這種催眠和心理操控到底是想做什麽。
淩渡很快陷入了睡眠，之前被心理暗示程序影響的後遺症一直在持續，他的腦海裏又不斷出現之前那些場景，雖然淩渡知道自己是在睡眠裏，但他很難從裏麵掙脫而不做夢。
甚至，某些場景因為引起了他的共鳴，讓他把自己的情緒陷了進去。
當那紅月出現在天空，出現在血紅的湖泊裏麵時，淩渡越發覺得疲累，他想要忘記這些，讓自己死死睡去恢複精神，他開始在夢裏對自己進行催眠，開始時尚且有些困難，慢慢地，他把自己想象成一條巨大的鯨魚，海洋廣闊無垠，海水潔淨透明，有溫柔的陽光映在海麵上，他在海中慢慢遊動，感受從海麵映入海水中的點點光明。
就這樣，他慢慢地陷入了深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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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調處八處會議室。
大多數組員都回來了，忙了一天，即使是以精力充沛著稱的Alpha，也隻想懶洋洋地賴在椅子裏，有的人靠在椅背上，有的人趴在桌子上，有的人在喝咖啡，有的人在吃糖，還有的人在吃幹果……就隻有一個人，心情沉重的晉遂川，在上首坐得筆直，其他人則都是歪七八扭的。
晉遂川也沒要求大家要有好的儀態，他拍了一下桌子，道：“好了，開案情分析會吧。柳禦舟，你們小隊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