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辦公室裏瞬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最尷尬的當屬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校長秘書。
雖然校長兼職拉皮條這個活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校長秘書也一直和他配合良好，但這是第一次，受害者坦然高調無所顧忌地把證據播放在整麵牆大的3D投影幕布上。
因為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秘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能既討好楊行屹，讓他不因自己看到了這種視頻而遷怒自己，又能讓校長的麵子好看，認為自己是個有能力的人。
大約過了三秒，秘書打破了房間裏的沉默，她聲音尖銳地對淩渡道：“你作為一個Omega，怎麽這麽不知道羞恥。和人調情，還將視頻播放給在座的道德高尚的人看，讓人不知如何處理。”
啊？
淩渡疑惑地看向秘書，他本來以為這位秘書是在講反話，不然，她的這個話，哪一句符合邏輯？
但他認真觀察了秘書，發現她是真的義正言辭地在指責自己，他又觀察了校長和楊行屹，發現兩人因為秘書這話，反而恢複了他們之前有的“道貌岸然”的神色，淩渡問：“你們是指，我錯了嗎？”
校長未免楊行屹生氣，已經關掉了屏幕，房間裏恢複了安靜，所以淩渡的反問顯得格外清晰。
楊行屹大概是從最初那幾秒鍾的愕然震驚裏回過神來了，他知道淩渡做什麽，都不可能真動搖自己，於是，他恢複了一貫有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從容笑臉。
他看著淩渡，就像在看自己心愛的寵物在做無用的掙紮，這種掙紮在他看來，和邀寵之間沒有太大差別。
秘書常年看人眼色行事，已經從校長和楊行屹的神色裏明白了他們的想法，她於是走到淩渡跟前，道：“是的，你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她又對楊行屹微笑著討好地頷首，然後對淩渡道：“楊先生是非常優秀的人，是出身高貴的紳士，他喜歡你，這對你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認可，你應該感激他才對。”
淩渡：“……”
淩渡沉默了兩秒，他又去看了看楊行屹，想了想後，問道：“你們，時常這樣……”淩渡斟酌著用詞，“用學校裏的Omega討好楊先生這樣的出身高貴的人嗎？並讓那些小孩子們認為，被這種人性騷擾，或者遭遇更嚴重的事，都是一種認可，是一種需要該感恩戴德的事？”
房間裏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淩渡看著他們，“你們是默認了嗎？”
咳咳……
校長道：“你是叫淩渡是吧？你剛來學校，你什麽都不明白。淩渡，作為一個Omega，隻是有迷人的信息素和容貌是不行的，這樣並不一定能得到幸福。作為Omega，溫柔大度博愛寬容，不讓他人陷入尷尬，才是美德。”
淩渡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地說道：“我覺得您所講的溫柔大度博愛寬容，不讓他人陷入尷尬，的確都是美德，但既然是美德的話，為什麽你們隻讓Omega這麽去做，不自己這樣做，以成為Omega的學習對象呢。”
校長：“……”
秘書想要為校長救場，但淩渡已經覺得厭煩了，他抬手道：“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裏，所以，我要離開了。我之前播放的視頻，被我放到了外網上，剛才我們的對話……”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繼續道：“我也有錄音。”
房間裏的幾個人這才真正著急了，校長怒道：“你都做了些什麽！”
淩渡道：“你們最好對我好點，不然，說不得我就讓你們身敗名裂了。當然，你們即使現在殺了我也沒用，如果沒有我去處理那些放在外網上的視頻，它們會定時被全國人民和外國人民都看到。”
校長瞬間麵紅耳赤，而淩渡繼續說道：“當然，我在你們的係統裏不隻是找到了我的那個視頻，還有不少你們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他瞥著校長，繼續說道：“當然，我覺得那些東西，肯定不足以讓這位楊先生的父親處理他的兒子，但足以讓他認為你無能，要處理掉你了。”
校長：“……”
秘書震驚道：“你怎麽做到的？”
淩渡真誠地說道：“隻要你們多用心學習科學知識，而不是諂媚這些……”他盯著楊行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想了想後，他省略了對楊行屹的諸如“垃圾”一類的代稱，繼續說，“你們就能理解我到底用了什麽辦法，看到了這個學校裏的幾乎所有東西。而因為你們不學無術，我現在即使告訴你們，我怎麽做的，你們也理解不了。”
校長：“……”
秘書：“……”
楊行屹：“……”
他們三人都發現了，淩渡像個高級的中央智腦，沒有恐懼，也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他無所畏懼，把麵前的三個人當成三個猴子一樣耍。
校長道：“你還有其他親人吧，你這樣……”
淩渡冷笑：“你是想威脅我？”
不等校長繼續說，楊行屹站起了身來，他對校長和秘書道：“你們先出去。我想和小淩單獨談談。”
校長和秘書隻是希望得到楊行屹對他們的照顧，此時麵對淩渡這種不按套路來的人，楊行屹要自己解決，他們自然不會拒絕。
特別是做慣拉皮條的校長和秘書，他們一麵厭惡淩渡這種讓他們難堪的人，一麵又發現楊行屹好像對淩渡的“反抗”挺感興趣，要是淩渡最終還是做了楊行屹的人，他們肯定不可能得到什麽好，所以兩人趕緊應下就出去了。
隨著房門打開又關上，房間裏隻剩下了楊行屹和淩渡兩人。
楊行屹本來朝淩渡走了兩步，和他更近了一點，但發現淩渡神色變得更冷，他就又退了回去。
楊行屹雖然品行很不怎麽樣，好在是腦子沒壞，他知道自己此時要解決問題，就必須把淩渡哄著，於是不敢再激淩渡。
楊行屹道：“小淩，既然你之前沒有直接把你拿到的那些材料發到外網上去，而是說想找我談，我想，你其實隻是想要我幫你辦到你之前想辦的事吧？我答應你，我會的，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替你辦。”
楊行屹所講的“外網”是指Omega專用網絡之外的網絡。
周國實行實名上網製度，每個人采用自己的信息素認證的方式接入公共網絡，這個公共網絡，由國家信息網絡中心專門管理，每個人根據身份會被給予不同的上網權限，這樣，就限製了每個人能夠上哪些網站，所以，網上比現實中，人們更加沒有言論自由，能夠看到的信息也往往是有限的。
比起這個公共網絡，Omega能夠上的網絡權限更是受限，隻能上Omega專用網，而Omega專用網之外的網，就被Omega們稱為外網了。
淩渡雖然天分高又驕傲，但不至於不知天高地厚，他知道自己即使拿到了那麽多證據，但他一個人也是沒有辦法和楊行屹這種從政的權勢家族對抗，再說，他還有哥哥，他還必須為哥哥著想。
淩煥這時候在帝國理工上大二，牽連到淩煥，是淩渡絕不願意看到的事。
淩渡像是服軟了，他蹙著眉，安靜地看了楊行屹一陣，說道：“我回去後，查了一些你的資料，你很快就要和玉澤公主成婚了，是不是？”
楊行屹挑了挑眉，做出我投降的姿態，“好了，我知道你很厲害，你什麽都知道。我不該看輕你，你饒了我吧。”
他笑嘻嘻地說著這些話，讓淩渡非常反感，不過淩渡沒把那些厭惡的情緒表現出來，繼續說道：“我對你要和誰結婚沒有興趣。我昨天對你講過了，我隻是希望不用接受精神檢測。”
楊行屹道：“行，這個很好辦。你不接受精神檢測。我給這邊打個招呼，讓他們給你寫個單子，說你有檢測儀幽閉症，讓你接受心理醫生的診斷就行，可以嗎？”
淩渡：“可以，謝謝你。”
淩渡的道謝來得太突然，楊行屹觸不及防，他愣了一下，才笑著說：“就隻是這一個要求？”
淩渡想了想道：“暫時隻是這一個要求。”
楊行屹：“暫時？那以後再有要求了，你準備找誰？”
淩渡不應。
楊行屹道：“我知道你有的是辦法，你查了我，我也去查了你。你之前是帝國理工的學生，童啟言的弟子，專業方向是精神能量波與能量場，剛剛轉入這個學校兩個月。除此，你父母是在四個月之前過世的。對嗎？”
淩渡聽著楊行屹輕飄飄的話語，一時沒有回答。
楊行屹所講都對，但淩渡和他哥哥從他們父母所在的研究所得到的通知是，他們父母是三個月前過世的，當時是說發生了火災而死。不過淩渡和淩煥都有其他信息渠道，很快就知道是武器試驗過程中發生了爆炸，這場爆炸死了不少人，他們父母並不特殊，和這些同事死在了一起。
這種武器試驗本來就是涉密的，出事很久了，可能才會通知家屬。
淩渡神色變得悲傷，這讓楊行屹對他生出了一些憐愛情緒，正想靠近淩渡，淩渡馬上就冷冷盯住了他，楊行屹隻好笑著退回了沙發裏坐下。
淩渡什麽也沒講，轉身往校長辦公室門口走，楊行屹翹著腿道：“如果你以後還有其他要求，不用去找別人了，你再找我就行。我會把我的聯絡方式發到你的通信端。”
淩渡沒理他，開門出去了。
校長和秘書還站在外麵，見淩渡這麽快出來，他倆都很意外。
淩渡也沒理他們，徑直離開了。
之後，淩渡在校期間，的確再也沒有被要求做精神檢測，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二十三歲之前，都隻能住在學校裏，他的信息也沒有進入Omega管理係統裏的婚姻匹配係統，所以一直沒有被配婚。
校長受他威脅，一直又厭惡他但是又怕他，所以讓淩渡單獨住在一棟偏僻的宿舍裏，除了滿足他的基本需求，其他都既不敢關注他，也不敢管束他。
這樣的情況直到楊行屹做了Omega管理局京都處的處長才發生變化，淩渡也才被從淩霄學院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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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渡和淩煥的家裏地下室。
淩渡將淩煥交給他的移動數據存儲器裏的信息都大致看了，發現裏麵都是楊家這些年利用Omega管理局這個部門為非作歹的事，淩渡把移動數據存儲器從家裏的大型智腦接口裏拔了出來，他沉默地發著呆。
淩渡一直就不讚同淩煥的觀點，淩煥總以為把楊家給搞下去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真是Alpha的天真啊。
就像他以為隻要楊行屹死了，自己就可以得到幸福了一樣。
淩渡心想，楊行屹死了，楊端不比楊行屹更討厭更惡心嗎？
即使楊家倒了，替代楊家掌管Omega管理局的其他人，真的就會比楊家更好？
這個國家從骨子裏就在爛了。
再說，他想要的幸福，是如此簡單，又是如此困難。
他希望淩煥不要為他涉險，他希望淩煥可以幸福。
淩渡這些天費了很多力氣，但他都沒從網上各處的信息裏找到足以證明“淩煥殺了楊行屹”的證據，也沒有“淩煥沒有行刺楊行屹”的證據。甚至，淩煥失蹤了，淩渡想要去找他，但又不敢隨便行動。
這時候，房間裏響起了提示音：“親愛的主人，有外部來電。”
淩渡看了看，見是陌生電話，他點擊了接聽，“喂。”
“你好，請問是淩煥家嗎？”
淩渡心下一緊，“是，請問你是哪位？”
“這裏是最高調查局特別行動調查處。”
淩渡麵色一白，他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控製不住地顫抖，“什麽事？”
“你不是淩煥嗎？”
聽到對麵這個疑惑的聲音，淩渡意識到了什麽，他稍稍鎮定：“我是他的家人。需要我把電話轉給他嗎？”
“也不必轉給他。我是他接下來的同事，我們老大問他怎麽一直沒來上班。他是被分到特調處八處了，他自己知道不？讓他明天最好來上班，不然，就讓他給我們回個電話，說明情況。”
淩渡：“……”
淩渡鎮定道：“好。我會轉告他，他這幾天有些感冒，一直在吃藥，我想他可能是記錯時間了。以為本來就該是明天上班。”
“哈？記錯時間了？……算了吧，他們做精神分析師的，的確非常容易腦子出問題。那我掛電話了，你讓他明天早上早點來，不要踩著點上班哦，會被頭兒罵的。”
“好。我替我哥哥謝謝你。麻煩你了。”淩渡說。
對方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吭哧了兩聲後，居然沒說出什麽話來，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