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格外生疏
水晶吊燈傾泄下耀眼晶亮的光芒，別具一格的畫橡反射著柔和的色彩，鎏金木櫃散發著淡淡的木質芳香。
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自然協調，除了徐玥無法回話以外。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自己小時候的一次記憶，會被付瑾誤以為是提前查了他的喜好，帶著目的而來。
徐玥握住刀叉的手頓了一下，肉質再鮮嫩的牛排此時對他來說也是味同嚼蠟。
“怎麽，你無話可說了？”徐玥不回話，在付瑾這裏就等同於默認。他墨黑色的碎發在燈光的映照下有淡淡的柔光，但他本人說出的話卻帶著三分寒意。
“你若是這麽想，那我也不想反駁。”徐玥垂下眼，長睫輕顫，在他眼瞼處落下一小片陰影。
付瑾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深邃狹長的鳳眼微眯地掃了他一眼，但很快就移開視線。
室內響起了一陣輕揚的琴聲，或許是響了許久，也或許是剛響。徐玥沒有注意，他一直在想付瑾的事，也就無暇顧及周圍的人和事。這時看付瑾將注意力放在旁邊的鋼琴上，徐玥也就順勢望了一眼。
這個包間裝修得富麗堂皇，連裝備設施也是最高級的。隻見一架純白的三角鋼琴前，坐著一個等身高的機器人，他十指飛躍，正熟練地彈奏著鋼琴曲。擁有強大琴譜庫，並能順利彈奏鋼琴的機器人也是最近才開發出來，沒想到這個餐廳這麽快就買進，看來也是下了重本。
寧願看機器人彈琴，也不願看他一眼嗎？徐玥一下沒了胃口，他用餐巾慢慢地擦了擦唇角。
就在徐玥想說什麽來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時，付瑾放在餐桌旁的光腦響了一下。
付瑾接通通訊設施，光腦那邊的人好像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付瑾就靜靜地聽著，偶爾應了一聲，“好。”
“是，我在宸近餐廳，如果有你喜歡吃的，我也可以給你打包回去。”付瑾神色柔和，是徐玥自長大以來從未見過的模樣。
徐玥在桌下緊緊地揪著衣服下擺，心髒處一連漏跳了好幾拍，但臉上並沒有太痛苦的神色顯現出來。
不過這隻是他以為的而已，付瑾看著他過分白皙的臉色，看著他眼睫輕動隱忍不發的模樣，一絲淡淡的冷笑浮現在付瑾唇角，他故意放慢了聲速，“好，我很快就回去，別擔心。”
對方是誰？是上次樓梯口那位有精致側顏的Omega嗎？
付瑾切斷了光腦之後，徐玥不想再聽到他和別人疑似甜言蜜語的話，勉強笑了笑，“我吃完了，感謝付少今日的款待。”
現在不直呼他的名字付瑾了嗎？如今倒說得如此生疏。
付瑾理了理衣領，神色冷淡，“既然如此，那走吧。”
說完，他一邊走一邊用光腦通知了一下他的女管家。通知完畢之後，他退出一個界麵，那是他昨日就在光腦設定好，會定時給他發通訊電話的程序，為了通話逼真，他還特意設定了通話對象是一個男聲的機器人。
那聲音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所以徐玥沒有識穿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有一點倒是讓付瑾比較意外，他原本以為徐玥會聲撕力竭地拿出自己是他未婚夫來說事，卻沒想到對方不僅沒有，還努力裝做若無其視的樣子看著他笑。
為了付家的地位和財產，果然無論什麽都可以容忍嗎？付瑾麵無表情地看了徐玥一眼。
張女士和女管家也沒想到付瑾和徐玥會那麽快用完餐，她們顯然才吃到一半，接到信息就急急忙忙地推門出來。女管家神色還有點驚訝，但張女士卻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一邊囑托付瑾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嗯。”付瑾不怎麽會應對這種左右逢源的女人，因此簡短地回應道。
四人告別之後，張女士一路上還在惋惜怎麽這麽快就用餐結束了，她還有很多菜都還沒吃到之類的。徐玥連剛剛有什麽主菜都沒多大印象了，他定定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知在想些什麽。
“對了，過幾天你就要開學了，到時你可要認真學習，這學校可是我費盡心思花了大價錢才把你送進去的。”張女士惋惜完用餐的事，很快就將話題轉回到徐玥身上。
“知道了。”他媽媽開口閉口就談錢，在她眼裏好像除了錢，就再沒有其它重要的東西。徐玥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樹，應了一聲。
開學的日子在有些人的哀怨和另一些人的期待中很快到來。徐玥因為入學手續的問題，比別人晚了一個星期才來到學校報道。A校是主星上為數不多同時允許Alpha、Beta和Omega同時上學的學校之一，它麵積寬廣，設備完善，師資力量強大，最重要的是它每年都為主星及其它星球輸送了大量的人才，引得眾星際的人都為之側目。
徐玥雖然沒趕上入學日期，但有幸趕上了學校的開學典禮。學校因為雜事繁多，所以開學典禮剛好設在學期開始後的一個星期舉辦。
班主任把徐玥叫到辦公室談了些開學的注意事項，所以他下樓時已經聽到典禮開始的音樂聲了。徐玥加快步伐跑到廣場右側，這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聲音，“各位早上好，我很榮幸代表新一級的全體Alpha在此發表演講。”
是了，這個聲音他無比熟悉，這個在他睡夢中出現了千百次的聲音。
徐玥恍然抬頭，剛好看見平台之上拿著話筒的付瑾也向他投來淡淡的目光。
真的是付瑾，原來付瑾也在這所學校嗎？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A校在全星際都是享負盛名的，剛好付瑾家就在主星，離A校也很近，他會來此上學其實也是合情合理。
徐玥找到自己班級的指示牌，一路來到最後一個空位坐了下來，因為遲到，因為Omega的身份，又因為他清月般好看的容顏，所以一下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有些人一直等到付瑾說了很長一段話之後，才將視線重新落回到平台上。
能和付瑾在一個學校，徐玥其實還是很開心的。雖然付瑾好像有點討厭他，但那種自小就發展而來的愛意，不是一朝一夕說消失就可以消失的。更何況，那初見時淡淡的喜歡就像嫩綠的小芽，隨著歲月流逝，早已長成了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
就算他討厭我，那我就遠遠地看他一眼也挺好。徐玥寬慰著自己，期望降低之後，心裏的難受也慢慢淡化了一些。
但這種想法並沒有維持多久，僅僅維繼了小半天。學校的餐廳餐椅擺放得十分整齊，地板光潔得可以倒映出人影。徐玥拿著磁卡，他是從餐廳後門進來的，就沿著過道準備走到前麵的點餐處。
徐玥才剛走到了一半，突然聽到右側臨窗處傳來聲音，“瑾哥，他看起來好像有點麵熟啊。”這附近再沒其他學生，所以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徐玥聽到似乎有人在議論自己，順勢望去，隻見臨窗處坐著三個人，其中最外側儼然就是今天早上演講的付瑾。在他對麵坐著的人，徐玥也曾見過一麵，是上次在樓梯口喊“瑾哥哥”的Omega。而另一個Alpha徐玥沒見過，估摸著應該是付瑾的朋友。
“嗯，是我未婚夫。”付瑾放下刀叉，說這件事的時候，語氣輕淡地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坐下來吃飯吧。”於筱源似乎早就知道了徐玥的身份，他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看起來似乎毫不介意。
還沒等到徐玥回答，付瑾一句話就拒絕了所有可能，“不用，影響心情。”
徐玥不動聲色地捏了捏衣服側擺的邊際線，原來是影響心情，這或許也是上次和付瑾吃飯，對方寡言少語的原因？
“我也覺得麵熟，現在一想不就是早上遲到的那個少年嗎？”坐在於筱源身邊的是一個Alpha，周哲瑀他作為付瑾的朋友，現在一看氣氛尷尬，連忙出來說話緩解氛圍。
“這樣嗎？我倒是沒有留意。”於筱源在外麵吃飯一向就吃得不多，現在付瑾坐在對麵，他更是早早就放下了餐具，正優雅地拿著紙巾擦手。
“對啊，挺可愛的一個Omega少年，怎麽形容來著，好像是有點認真，然後又有點小迷糊？”周哲瑀雖然表麵在誇讚徐玥，但言語間仔細一聽，就會發現裏麵全是嘲笑。
徐玥感受到莫名的惡意嘲諷，他腳步停頓了一秒，但很快就繼續向前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走遠尚且還能聽到周哲瑀打趣的聲音，“你這個未婚夫好像心情不好唉，我剛剛這麽說，他是不是生氣了？”
徐玥的身影看起來好像走得很果斷，但其實他的右手有些微微顫抖。走到前麵他也沒有到點餐台點餐，而是又繞到前門，直接離開了。
付瑾從徐玥的身影收回視線，沒有說話，但於筱源就是能夠敏銳地感覺到他身上冷厲的氣息。為什麽？他不是很討厭他這個未婚夫嗎？於筱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付瑾一眼。
不過那種寒涼的氣息很快就消失不見。應該隻是自己的錯覺吧，於筱源心想。
徐玥原本隻是想到學校餐廳吃飯的，沒想到飯沒吃成，還莫名其妙被付瑾的朋友針對，受了一肚子的氣，他一下沒了胃口。
主星的氣候不像他們家居住的星球那樣冷熱適宜，現在才剛開學沒多久，可兩邊的樹葉已經黃了又黃，掉得差不多了。一陣風吹來，徐玥覺得有些冷，緊緊地抱了下胳膊。他還不太適應主星的氣候，所以也沒穿多少衣服。
風很冷，路很長，樹葉很蕭瑟，徐玥覺得天地間一時變得空空蕩蕩的，似乎隻剩他一個人。
寒風之中，一個身著單衣的Omega少年越走越遠，直到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校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