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 67
清晨,窗外的天色還是黑黢黢的, 與昨日的清澈明淨不同, 烏雲翻騰湧動, 似乎又會是一場急雨。靜謐的房間,空氣如常地流動, 隻是床邊的人呼吸卻難以平穩,她右手輕輕握著萬桐的手, 左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言姨, 我,喜歡你。”六個字聽得真切。
她不是一個情緒外放的人。
然而心卻隨著萬桐輕柔而略有些低啞的嗓音,狠狠地跳了一下,聶芷言慌亂抬眸,漸漸才察覺對方是在說夢話。她上半身微微前傾,透過昏暗的床燈凝視著女孩,眼眸似有瑩瑩的波光在淺淺地蕩漾。
情愛是克製,也是放肆。
有一瞬間, 她欣喜於自己不是單箭頭;
有一瞬間, 她差點情不自禁地撫上女孩輕蹙的眉梢;
有一瞬間,甚至妄想地覺得,她們是不是真有可能, 真能拋開世俗在一起。
然而下一秒, 閉上眼,就能看見,趙幗英憤怒的神情, 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聶芷言,我把你當妹妹,而你又做的什麽事!
不可以。
英姐對聶家有恩,無時無刻都在關心著她們姐妹。
她承受不了,來自對方的指責;承受不了,對方鄙夷的眼神;更加承受不了,兩家從此斷了往來。
不可以。
女人驚慌失措地收回握著她的手,側過身,六神無主地望著雪白的牆。
就當什麽都沒有聽見,就當女孩的告白隨著淡淡的風飄散……
——
病房外,連夜開會的趙幗英將一切看在眼裏,雖然聶芷言背對著她,但身為過來人,怎麽會不了解這般思緒?
中年婦女是過了幾分鍾,外麵的天依稀亮起來,床側的人慢慢緩過一些才推開門。
“小言,辛苦了。”
“沒有,應該的。”聶芷言連忙站起身,不敢去看趙幗英,視線不安地漂浮,不知道停留在哪。
趙幗英在一旁落座,拉著女人也坐下:“幸虧有你在,她才撿回一條命。”
“桐桐福大命大,最重要的還是靠咘咘。”提起咘咘,聶芷言的聲音有點哽咽,她看著小馬犬長大,從懵懂未知的流浪狗,到威風凜凜的警犬。
“天亮了,警犬隊也在全力搜尋它剩下的遺體,我們每一個夥伴都是好樣的,他們的犧牲也不會白費。”
聶芷言輕輕點頭:“嗯。”
“小言回去休息吧,你身體剛恢複,不能太勞累,這裏有我。”
“沒關係的,英姐也一夜未眠。”昨晚半夜,禁毒支隊和刑偵支隊聯合會議召開,由趙幗英主持,既然對方已經發出挑戰,他們必將全力應對。“雙十大案”專案組正式成立,趙幗英任組長,刑偵支隊隊長聶芷蘭與禁毒支隊隊長分任副組長。
可能夢境不美好,也可能病房裏窸窣的對話,床上躺著的人睫毛輕顫,皺著眉睜開了眼。
“言姨。”她先看到聶芷言,又覷到女人身側的趙幗英,“媽。”
“覺得怎麽樣?難受嗎?”聶芷言神情緊張,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隨後才反應出不妥,尷尬地別過臉,去按左側的呼叫器。
萬桐卻像無知無覺般看著她,為什麽還是聽不見對方說話?
還在做夢嗎?亦或是已經跟隨濤哥去到另一個世界?
她眨了眨眼沒說話,怔愣地望著兩人。
“這是炸傻了嗎?”趙幗英沒來由地道,她聽說現場的情況,也聽說萬桐意識正常,沒有什麽電視上失憶的可能。
主治醫生剛上班,和值班醫生一起,還有兩位護士湧入。床側的兩人退開,等待醫生的檢查。
經過一係列檢查,都沒發現問題,旋即主治醫生輕喚她:“萬桐,萬桐。”
女孩一無所覺,卻瞧到對麵,聶芷言秀氣的眉頭漸漸聚攏。
主治醫生收起聽診器,直接道:“爆炸性耳聾,具體情況需要馬上做進一步檢查。”
“好。”趙幗英見慣傷病,雖然心也跟著揪起來,但反應迅速,立即同意。
萬桐腿上也有輕傷,趙幗英把她抱上輪椅,她轉頭看向抵著牆的聶芷言,似乎紅了眼眶,眸底是心疼嗎?
她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耳朵,是什麽都聽不見了?
聶芷言咬著唇,無聲地跟在眾人身後。
——
淩晨六點,聶芷蘭敲響肖邶的門,裏麵的人猶豫半晌,然而看到群消息,第一時間打開了門。
眼前的人疲憊的模樣,讓肖邶心下細細密密的疼。
“隻坐一個小時,陪陪我好嗎?”
肖邶讓開空間,由她進來,輕輕地掩上門。
聶芷蘭脫掉鞋,沒有穿拖鞋,踩在綿軟的地毯上,盤腿坐下。
“狐狸,我的‘兄弟’犧牲了。”警·察也是凡人,也會因為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突然離世感到悲痛和無力,她想傾訴,想找個發泄口。
憋得難受,壓力也接踵而來。
“我知道。”公檢法消息互通,尤其是第二檢察部,有最新消息,如果是能夠讓他們知道的,都會第一時間發在工作群。
“阿濤留下三歲的女兒,太小了,太殘忍。”她想到八年前失去父親時,窒息般的痛苦,涵涵那麽小就要承擔。
肖邶也緊握著雙拳,安慰對方:“她也會因為有一個英雄父親而深感驕傲。”
“我寧願她不要這份驕傲。”聶芷蘭脫口而出,雙臂不可抑止地發抖,眼眶發脹地疼,身為領導,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把涵涵的父親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兔子。”肖邶眸子沉了沉,抬手握住女人的手臂,溫言細語道,“有些時候,的確無能為力,不僅你們,也包括我們檢方,明知道被告罪無可恕,卻苦於沒有直接證據,或者因為法律漏洞,他逃脫罪責。”
她聽見聶芷蘭重重地歎下一口氣,接著補充:“我們隻能盡力而為,不是嗎?”
“是。”
肖邶順勢往下問:“褚濤的案子,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聶芷蘭抬頭,對上她的眼睛,最終還是搖搖頭:“你知道,我不能說。”
“我也隻是問一問。”肖邶眼神微變,站起身,“一件東西,或許對你們破案有幫助。”她朝房間走去,兩分鍾後拿著一張照片出來,遞給聶芷蘭。
這是一張最近打印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聶芷蘭一眼認出。
葉雲添和唐於海。
“你怎麽拍到這張照片的?”其實他們也一直在跟進,隻是葉雲添樹大根深,當年唐於海被捕後,查不到關於他的一點證據。
“夏之雲我認識,前幾天去葉靜家吃飯,偷拍的。”葉寧的案子肖邶接手,一來二去和同是彎成蚊香的夏之雲慢慢打成一片,偶爾出來喝兩杯,國慶假期,葉靜請客,肖邶刻意提出能不能去她家參觀參觀。
“這太危險。”
“要你管。”肖邶炸毛,不能詢問案子情況,還不許別人自己查案?魏延的案子她也有權查下去。
聶芷蘭擰眉:“以後不許做那麽危險的事。”
“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咱們誰也不幹涉誰。”
不容置喙的語氣:“不行。”
“為什麽?”
她盯著她的眼,眸色透著關切:“因為我會擔心你。”
肖邶一陣恍惚,這樣直白又霸道的話語,是以前求而不得的,但是現在她不能接受。
她偏過頭,避開聶芷蘭不經意有些灼熱的視線,淡然道:“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隨即便想逃避,蹭起身,身形不穩,被坐著的人輕輕一拉,瞬間跌倒,身子靠著沙發,眼看那人越湊越近,惱火道:“你做什麽!”
——
五官科檢查室外,趙幗英和聶芷言焦急地等待,萬桐才進去十分鍾,牆邊立著的年紀稍小的女人卻好像度秒如年。
檢查室內,叫不出名字的儀器檢測,萬桐一次又一次搖頭,她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響。最後一個檢查結束,主治醫生脫下口罩,神情凝重,他推開檢查室的門,門外站著的人即刻迎了上去。
“確定是爆炸性耳聾,治療比較困難,幸好內耳沒有迷路,隻損傷中耳,表現傳導性聾,沒有嚴重到神經性聾。”
“您的意思是?”趙幗英的心咯噔一下。
“外傷造成的傳導性聾最壞的結果是可能永遠無法治愈,但也有治愈的先例。”醫生知道萬桐的職業,安慰她們:“我們會盡快安排手術,看手術成功率,之後再戴助聽器,對生活和工作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聶芷言聞言道謝,但麵上是藏不住的難受,她抬起頭,覷到門邊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言姨,我不能聽見你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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