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5
聶芷蘭長籲一口氣,先前憋回去的眼淚死灰複燃, 在眼眶裏打轉, 工作或者訓練中, 不管多疼多苦,都不會哼一聲, 隻有裏麵躺著的人,是她唯一的軟肋。
“謝謝醫生。”兩人異口同聲感謝, 還沒緩過神, 醫生接著說:“病人其他部位複溫良好,隻是右腿,目前看來有紅腫的症狀,但不排除其他繼發表現。”
聶芷蘭心裏哆嗦:“您的意思?”
“骨頭凍傷或者肌肉組織壞死。”醫生總會把最壞的打算告知家屬,即使可能性隻有萬分之一,他食指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鏡,繼續說,“這個可能性極小, 畢竟表麵觀察病人右腿連二級凍傷標準都沒達到, 但是我們醫院有極少數病例,經曆十幾天,直接從一級凍傷過度到三級或者四級。”
趙幗英眉頭深蹙:“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避免引起其他髒器的感染危及生命。”他停頓兩秒, “必要時刻最好截肢。”
聶芷蘭斬釘截鐵否定:“不行。”
趙幗英勸慰她:“小蘭, 醫生的意思是最壞打算,小言肯定不用。”
醫生知道聶芷言因公負傷,多嘮叨兩句:“病人心肺情況穩定, 不用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住院部三樓皮膚科,有一間普通病房是兩人間,我找皮膚科主任安排給她。”
聶芷蘭稍微收回理智,搖搖頭,拒絕道:“醫生,不用特別對待,我們和普通病人一樣。”
戴著眼鏡的人微笑:“病人現在需要靜養,我隻是根據她的情況,沒搞特殊化。”
——
聶芷言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到傍晚六點仍沒有轉醒。急診病房裏的萬桐卻在半個小時前醒來。她見旁邊坐著趙幗英,張著嘴要水:“老趙,口渴。”
年長的人將杯子湊到她唇邊,萬桐咕嚕咕嚕喝下大半杯水,眨了眨眼就開始問:“言姨呢?”
不提還好,一提趙幗英就來氣,也顧不上她身體沒複原,劈頭蓋臉直言道:“你竟然好意思問,執行任務為什麽帶上小言?那麽危險,六月份一次,還好兩人都沒受傷,這三個月過去,一點記性沒長……”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按照事實說話。
萬桐打斷她,嗓子還啞著:“媽,你先說言姨呢?”
“剛從鬼門關回來,住院部躺著。”
“怎麽會?我把外衣脫下給她,蘭姨也說她沒事。”床上的人咬著牙,作勢要起,下一秒腳已經夠到拖鞋。
趙幗英將她掀回床,沒好氣道:“小言昏睡著,你一瘸一拐過去隻能礙事。”
“我及時向蘭姨匯報,沒有擅自行動,隻是聽言姨一說,覺得有道理,和我待在一起至少能保護她,如果在車裏出事,我,我……”她越說越急,又擔心聶芷言狀況,豆大的淚水奪眶而出,瞬間打濕手臂,還是掙紮著想起身。
趙幗英按住她,語氣軟了些:“護士說馬上需要打吊瓶,等晚上我再推你過去看她。”
萬桐答應,背過身小聲啜泣,眼淚卻越湧越多,腦海裏回憶著兩人身處冷藏室,聶芷言擁著她,不停和她講話的畫麵。不是說需要保存體力,盡量不要說話嗎,但言姨不僅說話,還幫自己不斷搓手臂。
她還想著小時候:“萬小桐,還記得嗎?你4歲那年踢皮球,把隔壁王大神玻璃窗打碎了,家裏大人都不在,我和姐被王大嬸罰站,從早罰到晚,你就從早哭到晚,那時候真沒想到你能成為一名警·察。”
那麽長一段話……
當時為什麽沒阻止她?為什麽?不,就不應該同意讓她跟著,一開始便錯了。她陷入自責,以及對自己的否定、懷疑,一次又一次抹眼淚,胸口難受得愈發生疼。
盯著天花板,任由護士的針刺進手背,液體緩慢地流入血管,忽然,發幹的嘴唇微張:“護士姐姐,可以快一點。”
“速度快一點?”
萬桐嗯一聲,護士稍稍放快,提醒她:“這是消炎的藥,不能輸太急。”隨後量體溫,測血糖等日常工作完成,她才離開。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萬桐才輸完三瓶藥水,趙幗英找來一架輪椅,推著她往隔壁住院部而去。三樓310病房,肖邶守在聶芷言床前,見有人來,轉身認出兩人,連忙站起來:“聶隊有急事,托我照看聶法醫。”
公檢法不相離,原來肖邶在檢察院就聽說這事,下班後急急忙忙開車趕來。還在附近買了一盒飯,聶芷蘭不想吃,在她少有凶惡的目光下吃下半碗。還來不及感激,六點半接到馬昭電話,告訴她案子有新進展,她考慮片刻,把聶芷言托付給肖邶。
“市公安局趙幗英。”趙幗英禮貌地伸出右手。
肖邶恭敬頷首:“趙局鼎鼎大名,我當然知道,檢察院肖邶,聶隊的朋友。”
打算介紹萬桐:“這是……”
輪椅上的人提醒:“媽,我和肖檢認識,一起吃過飯。”
因為在室內,她們說話的聲音很低,寒暄之後,趙幗英把萬桐推到床邊,問道:“小言情況怎麽樣?有醒嗎?”
“聶法醫七點半醒來一次,身上疼,醫生檢查說沒事,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萬桐自從能看到聶芷言,視線便沒移開,肖邶瞧在眼裏,心裏嘖了一聲,老媽在都不收斂,膽子真大,也是好樣的。
她悄悄豎起大拇指,識相地問了一句:“需要我去外麵嗎?”
“不用,她來看一眼小言。”趙幗英叫住肖邶。萬桐盯著聶芷言蒼白的臉,咬碎牙忍住不哭,半晌,壓低嗓音道,“媽,回去吧。”
她需要休息,不急,來日方長。輪椅剛被推出病房,肖邶不在,她還是沒忍住,哽著喉說話:“媽,她什麽時候才能醒?才能不疼?才能康複?”
“應該很快,你別著急。”
“媽,都怪我。”
當女兒真的開始責怪她自己,又是一番複雜的心情,趙幗英心疼地在身後,瞅著因為道路顛簸,萬桐輕輕晃悠的腦袋,不置一言。
母女倆走後不久,病床上的人睫毛輕顫,眉目糾纏哀傷,仿若被夢魘所擾。黑暗的空間,有一束光打在中央,板凳上綁著的人,她睜大眼看清楚是誰。
萬桐她那雙誠摯明澈的眸中透露著緊張與擔憂:“言姨,別過來。”
她還是義無反顧走上前,黑色背影突然出現,他手裏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割破萬桐手腕,凶狠的聲音嘶吼:“來啊,看看她怎麽一點一點死去,你又毫無辦法。”
滴答,滴答,鮮血滴落,漸漸染紅地板。
“最後一刀,很快的。”黑影抬起右手,小刀直直地朝萬桐心髒插去,她覷到女孩恐懼掙紮的麵部,慢慢失去生氣。
“不要,不要。”她窒息般地一遍又一遍低聲懇求,無力而又痛苦。
畫麵一轉,陽光下,萬桐朝她招手,笑靨如常,燦爛且熾熱:“言姨,言姨……”
“桐桐,萬小桐……”聶芷言伸長手去撈她。
驀地睜開眼,卻發不出聲音,身上刺骨的疼襲來,讓她十分艱難,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聶法醫,你醒了?”
聶芷言點頭默認。
“萬桐和趙局半小時前來過,見你熟睡又走了。”女人的低喃聲肖邶聽得真切,不自覺開口,“想她了?”
“誰?”聶芷言問。
“夢裏的人啊。”
聶芷言咬了咬唇思考,心下一抖,自從意識恢複,萬桐便一直停留在某處,揮之不去,兜兜轉轉都是她。
“危難時,心裏念叨的人是誰呢?聶法醫和她很熟嗎?”肖邶沒有明說,想著由對方自己消化和思忖。她在祈禱,聶法醫,以後你們這對成了,別忘記撮合我和你姐,你姐一根筋,萬年鐵樹難開花。
兔子和狐狸的故事不知道,好幾次暗示不知道,每天卻能準時道晚安,叮囑吃飯,這算什麽?
難道要明示?她才扯不下麵子,被拒絕豈不是朋友都做不成?撩?怎麽撩,撩不動啊。
她腦子轉得很快,天馬行空,差點翱翔宇宙,卻沒發現床上的人目光漸沉,心慌與不安,被子下,那隻沒有打點滴的右手拽緊床單,強壓下情緒,幾握成拳。
——
而另一邊,根據馬昭的調查,戴帽子的人屬於華盛物流園臨時工,但這裏的臨時工又不同於其他發傳單的工人,可以想不來便不來。他們和正式工的區別,僅僅在於一張合同,所以工資照拿,福利待遇也有。
下午案發以後,馬昭和另外幾位民警被聶芷蘭留下,他們在幾大倉庫,兩百多名臨時工花名冊裏,發現一個特殊的名字,令人難以置信的名字。
不知道會不會同名同姓?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漠溪沒有什麽話說,你們呢?感謝在2020-04-27 22:10:30~2020-04-28 21:12: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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