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1
寂靜的夜裏,偶有幾聲蛙叫和蟲鳴, 兩道白晃晃的燈靠近卡車, 萬桐下意識擋在聶芷言身前去探查。
白光影射下, 一張慘灰色的臉赫然眼前,那麵部扭曲, 呈現痛苦狀,鼻下鮮紅色血跡已經凝固。萬桐伸手去檢查他的生命症狀。
“言姨, 沒脈搏, 沒呼吸,不知道還能不能救。”
“你打著燈,我看看。”聶芷言上前,萬桐退到她身旁。
女人沒有翻動他的身體,隻簡單地探查脈搏和體·溫,以及觀察皮膚表麵的變化。
“已經死亡,出現屍冷、屍僵和屍斑,下眼瞼和鎖骨下部的屍斑呈紫紅色, 手指按壓暫時消失, 屬於屍斑墜積期,死亡時間不超過8小時。”
看日出正式泡湯,萬桐歎氣, 摸出背包的手機道:“我先打電話報警, 附近應該屬於長雲縣管轄。”
長雲縣是濱南下轄的旅遊縣,常住人口剛過1萬,自然警力有限。萬桐報警後, 接近1個小時才趕來兩個人。
那兩人合力將屍體搬出卡車,隻粗略看了幾眼:“應該是交通事故,我們等會兒通知家屬,你們跟車回警局錄下口供。”
聶芷言蹙眉:“法醫呢?”
民警一聽,嘿,竟然是專業的,還挑刺,他擼了下袖子,沒好氣道:“我們縣唯一的法醫請病假。”
“現場沒有法醫和痕檢做初步勘查,就不能把屍體搬走。”聶芷言聲音冷冷的。
一聽專業的話術,民警怕遇到比自己職務高的同僚,指了指身後戴著手套的人:“痕檢是他,至於法醫真沒有,我們局裏的廖法醫下周二才休完假。”
“勘查的工具帶了嗎?”聶芷言取下背包遞給萬桐,走到屍體前蹲下。
“你們?”民警麵露疑惑。
萬桐把聶芷言的包背在身上,戴上一旁箱子裏的手套也上前幫忙:“我們是濱南市局的,她是技偵法醫科聶副科長。”
市級副科長,豈不是和自家小縣城副局長一個級別,民警連忙更換神色,臉上堆滿笑:“同誌,有什麽能用到的地方盡管說,我們小地方雖然人少,但幹活卻不馬虎,黃副隊這兩天處理其他案件,等他處理完,肯定會親力親為。”
“黃波?”萬桐頭也不抬,幫聶芷言固定屍體位置。
“您認識。”民警諂媚道。
“大學同學。”黃波是長雲縣出去的人,回老家很正常,他隻念完大學,沒考研究生,比萬桐先入職三年。
“沒有其他工具,隻測量出死者肛溫33度,死亡時間是淩晨12點到淩晨1點之間。”萬桐和她一起把屍體翻為仰身位,“胸口有淤青,口腔和鼻腔有淤血,不排除因為急刹車的撞擊,從而導致內出血的可能。”
“副駕駛找到一瓶地.高.辛.片。”負責痕檢的民警道。
“原來有心髒病,容易猝死啊。”為首的民警翻出死者的身份證和駕駛證,確定死者身份。
“叫車拖去殯儀館吧,解剖需要征得家屬同意。”聶芷言站起身,脫下手套扔進附近的垃圾桶。
“這不明擺著心髒病發造成車禍的死亡嗎?還需要解剖?”民警不解道,他們最怕遇到非正常死亡,交通事故則屬於非正常死亡中相對容易解決的案件,但是涉及解剖就沒那麽簡單。
“誰告訴你不需要解剖?”聶芷言的薄唇抿成一條線,她有點討厭不負責任,想當然做事的人。
“我……”長雲縣的兩位民警麵麵相覷,沒有應話。
萬桐聞言,不想再和他們客套,補充聶芷言的理論,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非正常死亡,隻要警方不能判定死者死亡原因,都有權解剖屍體。”
——
長雲縣殯儀館二樓的走廊,聶芷言咽下最後一口萬桐給她買的早餐,走進一間狹小的解剖室提前準備工具。
“我也給聶法醫說不用解剖,但她偏要。”走廊上,腳步聲夾雜著嘀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
“人在哪?”另外一個低沉的男聲問道。
“轉角的解剖室。”
四個人推開半掩的門,聶芷言正給手術刀和手術鑷消毒。
“你就是聶法醫?”男人沒想到法醫竟然是個女的,語氣軟了幾分。
“死者家屬嗎?在解剖同意書上簽個字吧。”聶芷言抬頭覷了一眼他們,放下手裏的工具,起身把同意書遞給那個男人。
家屬三人,分別是死者妻子,死者女兒和死者的妻弟,男人接過同意書直接扔到一邊:“我們不同意解剖。”
聶芷言還是耐心地給他們講解:“死者死亡原因不能確定,需要解剖。”
“姐夫有心髒病,早勸他別開貨車,找個其他工作謀生,他偏不聽全家人的勸告,死了也活該。”
“舅舅。”右側的女生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死者的妻子態度溫和,提出請求:“法醫,我們家不想他被你們解剖,想留個全屍。”
“死者身上有淤青,但不足以致命,解剖是找出他的死亡原因,也讓他走得瞑目。”聶芷言理解家屬的心意,但出於職業素養,她必須再次相勸。
男人來了火氣,言語不善:“你這女人怎麽認死理啊,我們說不解剖就不解剖。”
聶芷言走了兩步,撿起地上的同意書,遞給民警:“小周,你帶他們出去簽字吧。”
此時,一層到二層的樓梯,萬桐和黃波有說有笑邁著步子。
“缺條,剛畢業就直接進市局,我們區隊就隻有你和身在楊平市的區隊長了。”
“波波頭,別叫我缺條,難聽。”他們區隊41個人,平時關係很鐵,私下綽號滿天飛。
“哈哈,叫你缺條這個習慣還真改不了。”
黃波大笑幾聲,兩人朝解剖室的方向走去。
“不解剖!”男人撕掉同意書,情緒激動,掄起拳頭就往聶芷言臉上砸去,聶芷言不防,右臉靠近顴骨處直直遭受一拳,發出悶哼聲。
民警小周見事態逐漸嚴重,連忙阻止,拉開男人,男人咋咋乎乎還想動手。
“鬧什麽鬧?”黃波的喝止讓狹小的空間瞬時安靜下來,聶芷言頭有些發暈,後退一步坐回椅子上。
“發生什麽?小周你說。”黃波接著道。
小周怕惹怒對麵的兩人,細聲細氣回話:“家屬不允許解剖,動手打了聶法醫。”
“什麽?”萬桐先跳腳,從黃波右側看不見聶芷言的位置,推開黃波,兩三步衝到女人身前,就要查看她的傷勢。
聶芷言側過頭,專心給工具消毒,不去瞧她:“沒事的。”
“還說沒事,臉都紅腫了。”萬桐說話的嗓音有點哽咽,是對傷人者的憤怒,但更多是心疼聶芷言。
聶芷言淡淡地回了句:“你們先把事情處理了,我準備解剖。”
萬桐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對方根本不在乎她擔不擔心。然而這樣的感覺隻持續了幾秒,就被心疼替代,她凝視著女人的後腦勺,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回過身:“黃波,讓家屬把字簽了。”
“都跟我出去,重新打印一張同意書把字給簽了。”黃波說話中氣十足,死者妻弟認識他,不敢繼續造次,跟在他身後灰溜溜地離開解剖室。
解剖室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手術刀碰撞消毒器皿發出的聲響。
萬桐走近,站在實驗台前,目光灼灼:“言姨,臉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聶芷言抬眸看著她擔憂的神情,心下驀然一暖,改口道:“等解剖之後再處理。”
“現在處理。”她知道聶芷言隻要進入工作的狀態,一眨眼五六個小時就過去了。
“那就要勞煩小萬警官幫我去要點冰塊了。”聶芷言覷到她平時像小奶狗,忽然凶巴巴的模樣,終是鬆了口,對著她淡然一笑。
“這還差不多,我馬上去。”
——
萬桐找到黃波,黃波找後勤工作人員弄到兩個冰袋,她拎著剛遞過來的東西就要走。
黃波拉住她,八卦道:“那是誰啊,你這麽在乎。”
“我家人,市局法醫科的。”
“我怎麽看著她有點像市局刑偵支隊的聶隊長。”黃波年初去濱南學習,和聶芷蘭有過幾麵之緣。
萬桐捏了捏冰袋,還好殯儀館總體氣溫偏低,冰塊沒有融化,眨了眨眼,回道:“她是聶隊的妹妹。”
“怪不得。”黃波把簽好字的同意書塞進她胳肢窩夾著,像是想到什麽,補充道,“對了,死者家屬我讓小周帶回去,聶法醫如果想驗傷,咱們隨時驗,給那人一個治安處罰。”
“好,謝謝波波頭,我先上去。”萬桐拎著冰袋,迫不及待地奔上樓。
門內,聶芷言已經換好一次性解剖服,戴好手套和口罩,捏著手術刀站在解剖台前。
“言姨,你唬我。”
作者有話要說:香·港以及國外法醫一般測量肝溫(華氏溫度),國內法醫一般測量直腸溫度。(肛溫)
小萬警銜比他們高,可能牛一下。
小地方解剖簡單的屍體大多在殯儀館,因為警·局沒有專門存放和保存屍體的地方。
刑·警學院隻有區隊之說,沒有班之說。刑·警學院是比較好的大學,所以進入警·察局容易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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