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6
此時的濱南華燈已淡,長夜漸央。法醫科三樓, 用於暫時停屍和防腐的空間狹小, 清冷的光白晃晃地映在葉寧慘白的臉上, 夏之雲俯下身,一瞬不瞬地描摹著, 眼神淒然。阿寧,以前的你愛美, 最後一麵, 無論你現在變成什麽模樣,之雲也會深深地把你刻入心中。
與往日的認屍流程不同,聶芷言和萬桐等在門外,給門內已經陰陽相隔的一對戀人留一點時間告別。
兩人背靠著牆,一左一右,表情沉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言語。
“言姨,她們的感情, 你認同嗎?”萬桐低而緩的嗓音打破寂靜, 她突然很想知道女人對同性相愛的看法,有沒有偏見。
聶芷言沒聽清,偏過頭看她:“嗯?”
“就是覺得同性之間存在愛情奇不奇怪?”她微不可聞地歎口氣, 聲音小如蚊吟, 畢竟現在很多人對這方麵的看法依舊諱莫如深。
她收回眼神,鬆開的手臂交疊,停在胸前向下的位置, 好像經過思考組織語言,淡然道:“奇怪?不覺得。每個人的選擇不同,選擇和同性還是異性在一起,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幹涉,所以無需評價奇不奇怪。”
“嗯。”她驚喜,言姨對同性的看法,甚至比自己淺顯的“真愛無關性別”更為深刻。內心又掀起了小小波瀾,短發的某人摸了摸不停抱怨的肚子,眸底的光微微一漾,“言姨,吃晚飯了嗎?我請你吃宵夜,麻辣小龍蝦。”
夏之雲不想過於麻煩門外好心的兩人,隻待了大概半個小時就顫顫巍巍從裏麵出來,她取下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哽了哽喉,遞給聶芷言,嗓子有些暗啞:“警·察同誌,這是我們上個月中旬在國外領證之後買的戒指,阿寧手上有一枚,我這枚,她下葬前您能否交給她的家人,戴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夏之雲深吸一口氣,發黑的眼窩讓人心疼,“有我陪著阿寧,她就不怕了。”
6月18日是兩人約定開啟蜜月旅行的日子,夏之雲會帶著和葉寧的信物,踏上她們未完的旅程。
——
相隔一個操場的訊問室,對峙的氛圍異常濃厚,魏延唇邊泛著冷然的笑意,強調道:“不管你再問多少次,林天還是我殺的。”
女人雙手撐著桌沿,額角青筋凸起,耐心全無,猛地一拍桌子:“負責殺害林天和夏之雲的凶手,你怎麽和他們聯係?”
“為什麽要告訴你?減刑嗎?不用減,死刑最好。”魏延笑容加深,刻意陰鷙的眼神與內心的慌亂明顯不符,他打了個哈欠,補充一句,“不過我會上訴,浪費你們的人力財力,爽快。”
聶芷蘭的眉頭越皺越緊,遞給褚濤疑問的眼神,示意他看手機:“葉雲添那邊什麽情況?”
“聶隊,葉雲添隻交代和魏延合作,並未提及其他人,我推測應該受到威脅。”
“和我猜到的結果如出一轍,如今蔡餘芸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他的軟肋,無論對方提出什麽要求,葉雲添都會答應。”
聶芷蘭話題一轉:“最近半個月葉寧和哪些大型餐廳有密切的合作?”
“魏延故意迷惑我們,最近涉及合作的數量龐大,好幾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無處查起,也碰不得。
訊問就此中斷,不管之前聶芷蘭怎樣旁敲側擊,魏延都守口如瓶。
一心求死的人,任誰也拉不回。
——
這一夜連著下了兩場急雨,聶芷言拎著外賣打包盒,和打傘的萬桐步入雨幕。
女孩右手握著傘柄,整個傘麵微微向□□斜,任憑沒有傷口的左臂被暴雨淋濕。聶芷言擰開第二瓶礦泉水遞給她。
“不會吃辣還逞強,點的青菜一筷未動,和我爭小龍蝦。”飯桌前,聶芷言一次又一次警告女孩應該忌口,就差把裝龍蝦的盤子搶過來。
“言姨,還不是你先說話刺激我,嘴巴哪裏像烤腸?”萬桐嘟著嘴,轉過頭,狀似委屈道。
聶芷言看著她紅腫的雙唇,忍不住低低淺笑,揶揄她:“現在更像了。”
這次輪到萬桐無語:“……”
她及時轉換話題:“不知道蘭姨有沒有回家,魏延真的很難搞。”
聶芷言躲過一個水坑,放緩腳步:“故意殺人罪肯定成立,但他背後的人,非常棘手,應該查不出什麽端倪。”
“知人知麵不知心,第一次去雲曳餐廳,對他的印象挺好,溫文爾雅,還主動給我們找視頻。哪知道29號晚上,他提醒前台小楊關監控,自己假意離開後折返,二號晚上南山郡停車場的監控視頻被人動了手腳,連馬副隊都沒覺察。”
“所以萬事都需要留個心眼。”
萬桐順著她的話,沒來由冒出一句:“言姨以後結婚可要留心,不能找這樣的男人。”
“嗯?”聶芷言拎著外賣盒的手微微一頓,她有些掙紮,原本不打算把內心的想法告訴女孩,然而到最後,沒帶半點語氣說給身邊的人聽,“也可以不結婚,單身挺好。”
“吃一輩子狗糧?那不行,老趙和我都想你們有個好歸宿。”
聶芷言沒有接話,腳步放得更緩。
“寒冬臘月,天涼地凍,對象可以幫你暖床;你心情不好,可以欺負對象;周末看電影能選擇情侶位,還有……”女孩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脫單的好處,身邊的人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但沒有阻止她,由她的烤腸嘴不停地開闔。
雨越下越大,蘑菇型的傘麵,又不知不覺地往□□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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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寧的案子結了,魏延明天即將交給監獄,刑偵支隊上上下下都洋溢在迎接周末的歡愉中。
褚濤衝泡了一杯咖啡剛在工位前坐定,打趣一旁的馬昭:“昭哥,你上次說好的請客還算不算數?”
“算啊,今晚還是明晚?”
“我明晚要陪女兒去大洋百貨三樓的早教中心做早教,聽說有親子遊戲需要爸爸。”褚濤提到他兩歲的女兒,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那一會兒問問聶隊,其他人今晚都沒問題吧?”
“沒有問題!”
牆上的指針剛過八點10分,門被輕輕叩響。
“魏延畏罪自殺,死在送去醫院的救護車上。”
聶芷蘭此話一出,整個辦公室先是鴉雀無聲,兩秒後吵開。
“怎麽死的?撞牆?”除了撞牆,褚濤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
“刀片割腕。”
“刀片?入看守所之前辦事人員肯定會全麵檢查。”馬昭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就是刀片,長度不足兩厘米。”
“藏在頭發裏?不應該啊,我們看守所的設備很齊全,半厘米的東西都能檢查出來。”褚濤接著質疑。
萬桐沉默地聽著周圍的同事分析,突然開口:
“聶隊,這兩天看守所的監控看過了嗎?有沒有異樣?”
“看了,沒問題。”
“值班的人有盤問過?”朱防放下手裏的資料,思考中間是否有遺漏的地方。
“有盤問,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的表現。”聶芷蘭後背靠在門上,無力感越來越深。
“所以真是畏罪自殺?他那慫樣,能夠多活半天不會少活一秒,我不相信。”褚濤和聶芷蘭一起訊問魏延,自問很了解他。
“聶法醫初步鑒定,這把刀片上,隻有魏延的指紋,直接割斷動脈,失血過多致死,所以隻能認定是畏罪自殺。”
辦公室又陷入沉默,塵埃落定的事,他們也無能為力。
——
北區葉雲添別墅,剛參加完葬禮的一家人回到家,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沉重異常,彼此沒有交談。
蔡餘芸改名葉靜,認祖歸宗,心裏的陰霾久久揮之不去。葉雲添叼著雪茄徑直走向二樓,獨自靜坐在葉寧的房間,摸著女兒留下的一張張照片,心中早已淚如雨下。
還記得半年前女兒坦白性取向,鬧翻之後,她發誓不再踏足葉家一步。卻在一個月前,親自策劃了自己六十大壽生日宴會。
他手裏抱著一方相框,是葉寧寄回的婚紗照,到今天才拆封,相框的背麵,寫著兩行字。
爸爸,女兒很幸福,如果能得到你們的祝福,會更幸福。
然而至死,女兒都沒有得到家人的理解和祝福。
左側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一行字,讓男人緊抿的嘴唇越發顫抖。
“世侄女的安全,我會時刻關注。”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那章因為後天上夾子會早點發,大概中午,其他時間定在晚上九點吧,爭取每天都能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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