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日,秦弦與陸劍離趁著天才微微亮就來到了唐天辰與蘇陌曾經住過的那間院落之外,大門已經老舊了,卻沒有破損,甚至還上著鎖,陸劍離想了想沒有破開那鎖,而是與秦弦從牆上悄悄翻了進去。


  他們一進去院子之中便皺了下眉,這院子很幹淨,一點都不像荒廢了十年的樣子,庭院中的大梨樹枝繁葉茂,如今壓滿了雪白色的梨花,就在下麵,一架秋千在風裏微微搖晃,繩結紮的很牢,沒有一點損壞,而地上也沒有一絲雜草。


  陸劍離打量了一圈,看著這般幹淨整潔的小院,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唐天辰隨時會牽著蘇陌從這裏走出來,兩個人談笑著,目光平和靜暖。


  “太幹淨了,果然有問題。”陸劍離撇去那些雜念,眸色沉了沉,小心地查探著,然而除了不正常的整潔,這院子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問題。


  “沒有陣術,進屋看看。”秦弦同樣沒有在這裏感受到任何陣法的氣息,也不由得皺了皺眉。


  兩個人走到屋子門前,發現門沒鎖,便直接走了進去,裏麵的家具上倒是已經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許久沒有人來過了,然而東西卻規矩整齊,沒有一點淩亂。


  陸劍離仔細地看了看,房間不大卻也不小,原本以為會空蕩蕩的,然而唐天辰和蘇陌當年還是留下了不少東西。


  一張寬鬆的大床上鋪著床褥還有一床被子,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被麵上麵的圖案都已經褪色了,被芯卻依然幹燥鬆軟,床頭放著一個軟枕,竟然是一個圓滾滾的兔子的模樣,嬌憨可愛,做工精致,麵料柔軟,雖然不是什麽貴重物件,卻也能看得出做這東西的人費了不小的心思。


  櫃子上的書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雜說話本等有趣的東西,另一部分則是一些修煉的基礎心法和招式。桌上放著兩個杯子,櫥櫃裏擺著兩幅碗筷,就連剩下的箱子裏也是放著兩個人的衣物,一部分偏大一些,另一部分卻是少年人的身量。


  這房間中的每一處,大到廳堂布置,小到擦臉的布巾,無一不是成雙成對,昭示了房主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和深厚的感情。


  秦弦看不見,卻感覺得到陸劍離的氣息漸漸低沉下來。


  “怎麽了?”秦弦低聲問道。


  陸劍離喉嚨動了動,看著那些成雙成對的東西,心裏湧上一陣陣難過。


  就算他沒見過唐天辰和蘇陌,現在也能想象出那兩人在這裏原本生活的是有多麽平靜而幸福。隻可惜,造化弄人,上天讓給了他們機會相遇,卻沒給他們走到最後的時間。


  “他們感情很好。可惜了。”


  陸劍離悶聲答道,隻覺得屋裏的一切都是那麽刺眼,他寧肯看見蘇家舊宅中那地獄一樣的景象,也不願意看見這種被塵封了的美好,地獄無情,此地傷心。


  秦弦聽言眉頭皺了一下,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陸劍離看著箱子裏的衣服,當初也許是走的太急,唐天辰和蘇陌隻帶了幾件隨身的,其他的一些厚一點的衣物全部留了下來,他隨意地看了幾眼,突然目光在一處定了下來。


  他拿出一件雪白的衣衫,兩邊的袖口上還繡著精致的雲紋,陸劍離看著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一會兒,突然他想起了什麽,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繡紋我在劉大橫身上見過!這是他媳婦手工,怎麽會出現在蘇陌的衣服上?”


  秦弦聽言心頭也是一跳,他猛然想起王婆婆曾經說過,當年唐天辰救過的那個夥計姓劉,是小兩口,難不成就是劉大橫?

  “回去,問王婆婆那個姓劉的夥計叫什麽。”秦弦沉聲說道。


  兩個人將自己來過的痕跡整理幹淨,似乎並沒有人來過這個安靜美好的小院,當他們再次回到王婆婆家裏的時候,果然從她口中聽到了劉大橫的名字。


  “劉大橫在說謊,他不僅見過唐天辰和蘇陌,他們還認識。”陸劍離心裏微沉,他不明白劉大橫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一直想著,蘇陌自己沒有修為,就算得到了唐天辰的元嬰,如果施展那種狠厲的陣術滅了蘇家一門,也不可能沒有反噬,現在想來,他之所以最近才開始複活唐天辰可能正是之前遭到了反噬,所以才不能行動,這期間之內,很有可能就是劉氏夫妻在幫他隱瞞身份,否則也不會現在才查到他。”


  秦弦暗想,若劉大橫在說謊,蘇陌沒死,那唐家姐弟還留下劉大橫那裏,一旦碰見,豈不是會很危險?

  “不好,唐謹和唐悠悠怕是要有大麻煩!”


  果然陸劍離也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點,臉色又變了變,匆匆忙忙地和王婆婆告了別,帶著秦弦也沒了來時的悠閑,親自駕著馬車一路狂奔。


  雖然陸劍離平日裏驢一樣的暴脾氣,說翻臉就翻臉,然而他這人重情講義也是出了名的,如今兩個朋友都有危難,他也顧不上許多直接衝到了劉大橫的家裏,可等他趕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別說沒看見唐家姐弟,就連劉家那三口人也都沒了蹤影。


  陸劍離臉色無比難看,看到了桌子上留的字條,上麵隻寫著一句話:若想尋人,七日後亥時,來若水城東斷魂崖。


  “這上麵說讓我七日後去斷魂崖尋人,看來唐悠悠和唐謹現在還沒事。”陸劍離皺了皺眉,蘇陌綁走了那兩人是做什麽?難不成是忌憚自己?


  “七日後是大陰交匯衝陽之日,我猜蘇陌是要在那天複活唐天辰。”


  秦弦麵上也多了些凝重,對於蘇陌使用的陣術他也隻是略有知曉,並不知道更細節的東西,但是秦弦隱隱感覺到這件事情似乎也沒這麽簡單。


  七日之後,陸劍離與秦弦如約來到了若水城東,果然看見一處山崖立在那裏,兩個人本拉著手一起要上山,陸劍離卻突然停了下來,一把拽住了秦弦。


  “我覺得事情不對,我先上去看看,你就在這等著。”


  秦弦一怔,搖了搖頭。


  “一起。”


  陸劍離眉頭一皺,剛要說什麽,卻看見秦弦麵容上異常的堅定,根本沒有一點說服的可能,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放你一個人在這我也確實不放心。一起就一起吧,大不了也做對苦命鴛鴦。”陸劍離挑眉一笑,又沒了正形。


  秦弦如今也習慣了他這樣子,知道他越是緊張越是願意胡說八道,也不理他,抬腿就朝前麵走去,陸劍離一個人也鬧騰不起來,最終乖乖地拉著他的手臂一起走著,兩個人腳步異常默契和諧。


  當兩個人到了山頂,就看見唐謹和唐悠悠被人綁著,修為似乎也被人封住,嘴巴被塞著,一看見陸劍離和秦弦走了過來頓時瞪起了眼睛,而在他們後麵,劉大橫正握著兩把刀橫在他們脖頸之處,目光冰冷,哪還有之前的憨厚樸實。


  “你們到底還是來了。”劉大橫冷冷說道。


  陸劍離朝著唐悠悠扮了個鬼臉,氣的唐悠悠一臉凶相,想要說什麽,嘴裏卻塞著東西,根本說不出來,陸劍離見她這副模樣隱隱地感覺有些解氣。


  “原來是你們夫妻一直在幫助蘇陌,隻不過我不明白,你們也是有孩子的人,為什麽會幫他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遭天道責罰麽?”陸劍離皺著眉看著劉大橫說道。


  “傷天害理?殺了那幫畜生,有什麽傷天害理的?”劉大橫聽言後連連冷笑,臉上一片陰鷙。


  “蘇家的人都不是人,都是畜生。你們隻管虎子的娘叫嫂子,可你們知道她姓什麽嗎?她姓孟,是孟家早先出嫁的小姐!被折辱的孟家公子就是她小弟,若不是她嫁的早,恐怕也隨著孟家一起被滅門了!”


  說到這裏,劉大橫眼裏閃過一絲悲切:“若不是唐掌櫃,我們夫妻兩個早就死在了蘇家人的手裏,他救了我們,雖然他不知道內室的身份,可我們夫妻兩個懂得何為恩義!他和小陌遇難,我們沒幫上,如今小陌需要幫忙,我們義不容辭。”


  陸劍離臉色一冷,沉聲喝道:“你們義不容辭?蘇家的人有罪不假,可白河灣的人卻是無辜!如今蘇陌已經害了多少人命,你們難道不清楚?他現在孤身一人誤入歧途,你們為何不勸他?!”


  劉大橫不說話了,淡淡地看著他,手中的刀朝著唐謹和唐悠悠脖頸上又靠了兩寸。


  “那孩子命太苦,是這世道負了他,我們夫妻沒有資格勸,即便我們知道這是錯的,我們也隻能選擇幫他,大不了,還了唐掌櫃的這條命。今日是小陌最重要的一天,生死成敗我左右不了,但是我也絕不會放你們去壞事!”


  說完劉大橫眉眼一厲,低聲喝道:“陸劍離,我不想傷人性命,你若在這裏再呆上半個時辰,這二人我自會放開!事後我認殺認剮!若你再敢踏前一步,休怪我不念之前的情分了!”


  陸劍離見那刀刃在唐家姐弟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血液一點點流出浸紅了衣領,心裏暗急,知道這劉大橫已經不顧一切,這一下的威脅表明了沒有一點協商的餘地。


  “劉大哥,你難道就不想想大嫂和虎子嗎?”陸劍離身子剛剛動了動,就看見壓在唐家姐弟脖子上的刀又沉了幾分,頓時不敢再動了。


  “內室已經帶著獨子離開了,走之前我對他們娘倆說過,這一行若是我能回去,算是老天仁慈,若是回不去,也是罪有應得,雖然我盡了自己的恩義卻連累無辜,怪不得旁人,他們自會平靜地生活下去。陸劍離,我知道自己已經染上了罪孽,我沒想逃,隻不過在蘇陌事成之前,誰都不許去打擾他!”


  劉大橫冷冷地看著陸劍離和秦弦,他知道這二人身份不凡,否則也沒辦法從蘇家舊宅中逃出一條生路,他沒有修為,但是有人質在手,也許能拖個一時半刻,這就夠了。


  況且,一旦蘇陌開始動手,十萬生靈獻祭,自己同樣沒有活路,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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