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突然的變故打斷了兩個人的回家計劃, 路昭珩在醫院住下了。
守在病床前, 郝沐的困意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雙手手肘撐在床沿,握著路昭珩的一隻手, 看著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人, 臉上還留著幾分驚魂未定。
路昭珩突然在電梯裏暈過去, 著實把他嚇得不輕, 現在看著人呼吸平穩,他心裏的恐慌也依舊沒有緩過來。
負責給路昭珩測血壓的護士看到他紅紅的眼睛, 低聲安慰了一句:“他沒事的, 隻是幽閉恐懼症導致的昏厥,出了電梯,等他醒來就好了。”
郝沐心裏急,心道他這不是還沒醒嗎?
“沒醒可能是他本來就比較累了,讓他休息一下就好。”
“……”
不怪護士小姐姐通透,實在是沐寶貝把他那點兒憂慮全都寫在臉上了。
郝沐抬頭看了一眼,對護士小姐姐點了點頭。
他這一抬眼, 泛紅的眼睛更明顯了。
果然是真愛啊!
護士悠悠感歎,心道他們家小少爺算是折進去了。
不過以路昭珩的美顏盛世和出類拔萃,是她她也得折。
收了血壓計,護士囑咐了一句:“有事按鈴, 我先出去了。”
郝沐再次點頭。
病房裏還有一個人, 是得到消息從樓下趕上來的四九。
等護士走後,四九把自己挪到了剛剛護士測血壓的位置,對郝沐說:“沐哥, 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守著就行……”
郝沐忽然看向他,帶著幾分欲言又止。
他又看了看熟睡的路昭珩,忽然起身,壓低了聲音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
走廊裏,同樣是坐在休息椅上,等在路灃的病房外,郝沐可以事不關己的和路昭珩說笑,可現在在路昭珩的病房外,他卻亂的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說。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他的恐懼症,是怎麽來的?”
被叫出來的時候,四九就猜到了他想問什麽。
一起坐在休息椅上,四九糾結的攪著自己的手指。
他要不要說呢?
他路哥最不喜歡有人提起以前的事,尤其是不能對郝沐提起。
他現在要是說了,他哥會不會打死他?
四九很為難啊 !
“不是遺傳的是嗎?”郝沐直截了當的問。
如果是遺傳的恐懼症,根本沒有猶豫的必要。
如果是後天患上的,就一定有一個契機,是讓人不想回想起來足以給人留下心理陰影的契機。
路昭珩他經曆了什麽?
四九依然沉默,郝沐皺眉道:“你再不說我就直接去詐他,我說你已經告訴我了。”
四九:“……”你真是我親嫂子!
迫於無奈,四九坦白從寬。
路昭珩的幽閉恐懼症是在他七歲那年患上的。
六歲那年,路昭珩的媽媽帶著他嫁了人,路媽媽本來就沒什麽背景,又帶著路昭珩這個“拖油瓶”,所以嫁的人條件也沒多好,經營著一家小酒吧,生活上倒是吃穿不愁。
那個人就是路昭珩口中的養父,去宴會之前還給路昭珩打過電話。
養父之所以願意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純屬是看上了路昭珩的母親長得好看,而母親願意嫁一個完全沒有優質條件的男人,也純屬是想給自己找一個依靠。
可長得再好看,長期一起生活,總有厭倦的時候。
某一次爭吵,養父從路昭珩母親的口中得知了路昭珩是某個大老板的兒子,他似乎自尊心受挫,本來對孩子就不好,從此就更加變本加厲的折磨,長此以往,甚至把折磨路昭珩當成了他人生的一大樂趣。
他經常把路昭珩浸在水裏強迫他學遊泳,明知道他海鮮過敏還給他強塞過敏的食物,隻要不按他的要求,路昭珩就會被關進養父特別為他設計的小黑屋,責打辱罵之後,再用投影儀在牆壁上投放一些小孩子最怕的東西……
這還隻是四九所了解到的。
養父自己沒什麽本事,他妒忌有錢人,更被路昭珩的母親傷了自尊,他靠著淩虐一個孩子維持自尊,仿佛這樣就能享受把有錢人踩在腳底的優越感。
郝沐聽得心驚,雙手越攥越緊,他喉嚨幹澀發疼,“那……那他母親呢?他養父那麽對他……沒有人阻止?”
四九嘲諷的嗤笑了一聲。
郝沐側頭朝他看過來,看四九一臉憤慨,他卻覺得脊背發涼。
四九說:“如果那個女人在乎路哥,她就不會把路哥生下來。”
“……”
路昭珩的幽 閉恐懼症是七歲患上的,但他的不幸,卻是從出生起就開始了。
他和路崇不同,他有現在的成就全是靠的自己,可他的媽媽,卻和路崇的媽沒什麽兩樣,甚至比任何一個母親都狠。
那個女人生下了路昭珩,為的同樣是嫁進路家。
他為了讓路灃承認這個孩子,甚至去找了路灃的原配妻子,想逼她離婚,失敗之後,她開始折磨路昭珩,她把自己折磨孩子的視頻發給路灃想威脅他,可路灃比她想象的還要鐵石心腸,根本不理會她,甚至那段視頻,根本沒有被傳到路灃眼前的機會。
獨自一個人帶了路昭珩三年之後,女人被逼瘋了,偶然的一次機會,得知了路灃在臨鞍市長居的家庭住址,路昭珩的母親砍下了三歲孩子的右手小拇指,用包裹寄給了路灃,拿到了一筆錢。
她用那筆錢堅持到了路昭珩六歲那年,把她自己的孩子扔進了另一個深淵。
“路哥從上初中起,假期就沒離開過學校,高中開始打工,我和路哥就是在他打工的網吧裏認識的。”
“……”
因為遊戲打的好,路昭珩在線上被一個遊戲團隊看上,加入了俱樂部,後來通過俱樂部進入了娛樂圈,逐漸擺脫了他那個扭曲的家庭。
因為小時候的虐待,和酒吧裏一些不幹淨的生意,路昭珩從小受到的傷害成了他擺脫養父的籌碼,至於他那個母親,早在路昭珩高中沒有畢業,就因為沾上毒品去世了。
郝沐不知道自己聽完了這些是怎麽回到病房裏的。
路昭珩還沒醒。
他睡得很沉,前段時間趕著拍戲,他連續半個月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他肯定很累了。
出病房之前被郝沐握著的那隻右手依舊規規矩矩平放在胸前,小拇指上戴著的那枚戒指反射著燈光,格外的刺眼。
郝沐坐到床邊,重新握住他的手,輕輕取下了那枚不到指根,隻卡在第二個指節下方的戒指。
就算知道了真相,他看那根手指和其他的手指也沒多大區別,隻是在戒指遮蓋住的位置,有一條非常淺淡又不像傷疤的痕跡,如果不仔細看甚至根本看不出來。
但郝沐明白了他一直感覺到的違和感來自哪裏。
醫療技術再好,手指做 的再逼真,時間過的再久,路昭珩用的再習慣……假的手指也永遠不可能和真的手指一樣靈活。
郝沐無法想象一個三歲的孩子當年是怎麽熬過斷指的疼痛,更無法想象一個母親是怎麽狠心對自己的孩子下這麽狠的手。
母親拿他當籌碼,父親拿他當空氣,在知道路昭珩被母親那樣對待之後,路灃仍舊隻是拿錢把人打發了,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活不下去,他也依舊沒想過要把路昭珩接回去。
路昭珩在這樣絕望的環境下長大,他不恨嗎?
郝沐很想問問路昭珩,可他不敢問。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枚戒指又戴回去,大概是有點手抖,又或者是路昭珩對手指太敏感,他剛把戒指套到原來的位置,熟睡的人就睜眼了。
路昭珩沒有抽回手,他微偏了頭,反握了郝沐那隻手:“在看什麽?”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郝沐微不可聞的一顫,他眨了眨眼,若無其事的說:“我們的手上,為什麽沒有結婚戒指?”
“……”
路昭珩一怔,剛醒過來不太清醒的腦子似乎更糊塗了,“什麽?”
郝沐說:“戒指啊,我們不是都領證了嗎?”
他說著忽然抬頭,對上那雙紅腫的眼睛,路昭珩所有的聲音忽然卡在了喉嚨裏,滿心的感動瞬間被焦急和心疼代替,“你……”
他撐著身體要坐起來。
郝沐忙傾身去扶他。
兩個人靠在一起,四目相對。
路昭珩一時不知道應該先回答他的問題,還是先安慰安慰他。
抬手蹭了蹭郝沐泛紅的眼角,路昭珩道:“讓你擔心了。”
“我都擔心過頭了。”郝沐說:“你恐懼症根本就沒好,你為什麽騙我說好的差不多了?”
路昭珩麵露無奈。
他的恐懼症比起幾年前確實有好轉,為了拍好戲,他總得克服一些相對幽暗的環境,這些年他一直控製得很好,隻是今天電梯停的突然,他沒有防備,電梯裏空間太狹窄,完全的幽閉空間對他來說還是太有挑戰性。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本就呼吸不暢,又突然被阻礙了呼吸渠道,也怪他不舍得把人推開,最後隻能自己遭罪了。
當然這個原因是不能讓郝沐知道的。
他把郝沐拉到身前親了親,認錯態度誠懇:“抱歉,以後不會了。”
郝沐被他親的麵紅耳赤,後知後覺的去詢問他的狀況:“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頭還暈嗎?”
路昭珩抱著他道:“沒事了,別擔心。”
郝沐鬆了口氣。
路昭珩眼底帶笑,沒忍住又吻了他。
不算寬敞的病床上,兩個人唇舌糾纏,郝沐似乎格外的粘人,抱著路昭珩不肯撒手,蹭得兩人火起之後,他近乎誘惑的看著路昭珩說:“我們回家吧。”
“……”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有聚餐,隻能碼到這兒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