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彌漫著魚湯的香味,賈門圍著圍裙,頭發隨意地紮起,手拿著大湯勺,小口地嚐魚湯的味道。她喝了一口,嘴巴便發出了“嘖嘖”的聲音,眼睛微閉,很陶醉的樣子。
我對賈門笑道:“好喝嗎?瞧你那樣兒……”我來到桌前,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天下第一湯就這麽誕生了,來……”賈門一邊得意地說著,一邊就關了火,用勺子盛了一碗湯端給我,說,“小心啊,很燙。”
我接過碗,碗裏是乳白色的湯,雪白的魚肉在湯裏若隱若現,讓人一看就胃口大開。我喝了一小口,魚湯的鮮美就在口中彌漫開來。
“好喝嗎?”賈門期待地看著我。
“……”
“好喝嗎?快說啊!”賈門看我不回答,有點急了。
我皺起了眉頭,轉頭對賈門說:“唉,賈門,我下麵說的話,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你、可、以、當、家、庭、主、婦、了……”
賈門愣了一下,突然會過意來:“不早說!我就說吧……還以為你覺得不好喝呢!看來我真是太賢惠啦哈哈哈!!!”
我不理她,繼續喝我的湯。賈門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啊”了一聲,然後示意我先喝,轉身去客廳裏打電話了。
不一會兒,賈門的聲音傳來:“我煮了魚湯,你要來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是什麽樣的回應,隻聽見賈門的聲音似乎變得失落:“嗯……我知道你很忙。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別總是忘了吃飯。我掛電話了。”
賈門合上手機,徑自向廚房走來。我抬頭看她:“打電話給誰啊?”
賈門在桌旁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一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她又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我愛的男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全是悲傷。
我笑了笑:“你想他。”
賈門自嘲似的笑著點頭:“特別想他,可我們離得很遠。”說完這句話,賈門便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喝魚湯。
我默默地喝完魚湯,也不再說什麽。她剛才打給誰,我分明是知道的。賈門沒有什麽朋友。她的手機裏隻有兩個人的號碼。費凡,和我。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無法穿越千山萬水來到她的身邊,所以她悲傷。
看著我喝完魚湯後,賈門又盛了飯給我。我吃了幾口飯,心裏卻很不是滋味。我對賈門說:“你不吃飯嗎?”
“現在不太想吃,你先吃吧。”
我起身盛了一碗飯給她:“賈門,菜太多,我吃不完。等下涼了,也不好吃。一起吃飯吧。”
賈門看了我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她扒了一口飯到嘴裏,可是還沒有嚼兩下就突然落下眼淚。她很難過,用手捂住臉,哭得渾身顫抖。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賈門,這樣多不像你。”她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流著淚唱歌的樣子,也許也是因為想念費凡卻無法靠近吧。
想念一個人時,我們都是卑微的。可想念偏就有一雙大手,將我們的心層層束縛,我們身心疼痛,卻無法逃避。
賈門和我都沒有心情吃飯,便簡單收拾了碗筷去客廳了。
一直沒有說的是,賈門的家布置很別致。家裏全部的牆都是灰色和藍色組成的,窗簾有兩層,一層白色,上麵有黑色的流紋,還有一層是淺紫色,大朵大朵的白花接連在上麵,有一中寧靜的美感。沙發是米色的,巨大的長頸燈發出低調而明亮的光芒,與沙發極為和諧。電視牆是金色的,細膩的花紋遍布。整個家彌漫一種安靜而有格調的氣息。我想,這大概也是費凡與賈門一同布置的吧。隻是此時,仿佛成了一個刺眼的畫麵。
賈門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隻讓她早點睡便回房間了。等一個人太久,心會變累變老變滄桑。窗外下起了雨,氣溫降低了一些。
我從床上拿了一條被子,走出房間拿給賈門,說:“你冷嗎?”
“冷。”賈門很小聲地回答。
我幫她蓋上被子,在沙發上坐下,問賈門:“我想聽你們的故事。”
賈門拉起被子的一角,說:“你也躺下,我慢慢告訴你。”
我在賈門身邊躺下,沙發很大,兩個人躺下還綽綽有餘。
賈門告訴我她愛的男人叫費凡。他們認識的時候賈門才十五歲,而費凡也不過十七歲。那時賈門還在讀中學。有一天賈門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幾個混混要搶錢,賈門給了錢。但他們似乎仍舊不願罷休,賈門知道他們的意圖,心裏正害怕的時候,費凡開著車經過看見了這一幕。費凡年輕氣盛,下了車就動了拳頭。那幾個小混混自然不是費凡的對手,於是他帶著她離開了。
比起費凡英俊的外表,更吸引賈門的是他的清冷氣場。從教訓完那些小混混到帶賈門離開的全過程,費凡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更奇怪的是,明明樣子尚且稚嫩,身上卻有一種毋庸置疑的成熟氣息。
費凡看那些小混混沒有追來,便要賈門下車離開。賈門卻坐在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費凡。費凡被她盯得莫名其妙,開口道:“看什……唔……”
賈門不由分說吻住費凡,在費凡的唇上停留短短幾秒便放開了他。
那是賈門的初吻,但她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費凡淺色的薄唇時,她無法控製自己。她說:“我在看你。想繼續。”
“不可以。”費凡偏開頭,語氣裏麵有憤怒,“下車。”
“不要。”
“信不信我丟你出去。”費凡看到這樣的賈門,覺得好氣又好笑,長這麽大,沒有人對他說的話說過不。
“信。來丟。”賈門朝費凡張開了手,“我喜歡你。”
費凡咬了咬牙便下了車,朝賈門這邊的車門走來,是真的要趕她出去。
費凡拉開車門,伸手要拉賈門。賈門任由他拉她下車,可一下車賈門就抱住費凡。
費凡有點惱火:“別老對我動手動腳,你怎麽那麽色——”話音未落,賈門踮起腳迅速地咬住費凡的嘴唇。良久,賈門緊抱著他,終於鬆開了他的嘴唇:“我哪裏不好。”
“哪裏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好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變好,而你知道,你得指導我改正。”賈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小流氓。
費凡無奈地笑了:“怎麽會有你這麽主動的人。”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認識我。”
“現在開始認識。”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
“我比剛才的那些人更可怕。”
“你的確可怕,但我更可怕,沒商量。”
“我沒在和你商量。”
“我更沒有。”就這樣,賈門死纏爛打,費凡終於和她在一起了。
和費凡在一起很久後,賈門才知道他真的不是一般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冒險與可怕。可她不後悔。賈門讀完高中便不顧家裏人反對跟了費凡,大學也不去讀。賈門的父母是本市的首富,家族企業很大,父母覺得因為她他們名聲掃地,便與她斷絕了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賈門仍然對費凡死心塌地。
幸好費凡非常有錢,沒讓她過什麽壞生活。可是費凡的生活很不穩定,彼時他已經成了全國通緝犯,她隻得跟著他到處逃亡。賈門曾經為他懷孕,但也因為無法保障他們的生活安全而做了人工流產。再後來,費凡怕賈門因為他受傷,便不讓她跟著他,安排她住在這裏。
可是自她住在這裏到現在,半年多了,費凡明明與她在同一座城市,卻都沒有來看過她。
她深愛費凡,但無法和他在一起。而費凡,本就是個有無女人並無區別的人,賈門說,她知道,費凡不會想念她。
聽完他們的故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原本我以為費凡亦是十分愛她的,而事實似乎並不是這樣。如果一段愛情裏隻有一個人在意,我想那不是愛情。這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也曾經與她在一個城市卻無法見麵,因為想念她,我經常在夢中流著淚醒來。我知道,想念他人時我們都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