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攆人
經過這樣一番並不怎麽愉快的言語碰撞之後，杜小琳打定了主意，再不為這個給她無窮煩惱的病人提供任何後續的整型治療。她並不是僅僅出於一時之氣，而是覺得凡事都有一個限度。她已經對此人妥協得夠多了，能把他的性命救活，這就已經很講職業道德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看著楊小寶的傷勢日漸恢複,差不多已經是行動恢複如常了。杜小琳動了心思要把攆走，但又不敢直接亮明了態度說要趕人，得罪這種人的後果堪慮。
“喂，你是不是應該結一下賬了？”杜小琳冷著一張臉，把一大疊醫藥費賬單拍在了楊小寶的跟前，用錢來攆人是她能想到的最溫柔的法子了。
楊小寶拿起那一疊賬單在手裏掂了掂，估摸著足有上百張之多，隨意地翻看了幾張，都是各種醫藥費，護理治療費用，每一筆都金額不菲。這倒也並不意外，燒傷治療本來就是極其的複雜的，涉及到繁雜的治療項目與用藥，而且很多藥物都極其昂貴。
“這些總共是多少錢啊？”楊小寶也懶得細看，把那疊醫藥費賬單在手裏甩了甩，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女醫生問道，“既然你是要我要賬的，”
杜小琳遲疑了一下，她還真就壓根兒不知道這些總共是多少錢，因為她的真正用意本來就並不在於要錢——她也不覺得這個入院之時身上狗屁都沒有的家夥能夠付得起以十萬計的醫藥費。
她刻意扳著臉冷冷說道：“我沒有具體算過多少錢，不過二十萬總是有的。這樣吧，我給你打個折，就算十萬好了，限你今天在付清。”
“哎喲，十萬塊，你這個折打得真狠啊，還真是對半！”楊小寶驚歎了一聲，看上去似乎是有點兒震驚於這個巨額數字三，嘴角卻浮起一絲不為人的察覺笑意。
“那隻是看你可憐，所以給你減免優惠，看你也不像是有錢人，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這番話的語氣還算溫和，杜小琳旋即話鋒一轉，冷冷說道，“但是再怎麽減免，你總還得付一些，我這裏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醫生護士是要發工資的，藥品也都是拿真金白銀買的……”
“有道理，有道理。”楊小寶含糊地點了點頭，接著就直接靠在床頭上閉目養神了，似乎是完全沒有這回事的。
眼見他卻並不明著回答這筆錢他給是不給，更沒有說明他是打算什麽時候給，杜小琳內心暗暗冷笑，這怕不是又一個要跑單躲費的。這也沒什麽大不了，交不起或是不想交醫藥費的老賴多了去，杜小琳也見得不少了，但是像這麽裝逼擺譜的，這個家夥是第一個。
“如果你不付錢的話，我要停止對你用藥了。反正你現在的傷勢已經穩定了，出院也死不人。”杜小琳冷冷一笑，故意凝視著楊小寶的那張燒傷後疤痕的臉孔，微帶嘲諷說道：“最多也就是難看點兒，大白天會把人嚇死，沒有哪個女人會要你——但這跟我沒關係，我隻能負責救你的命，不負責讓你能找到老婆的。”
“你也說了，長得難看會嚇死人，而且還找不到老婆的。”楊小寶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女醫生，目光不好懷意，很有些色迷迷的，簡直就像是要剝開她的白大褂似的，“杜大夫，如果你真的不肯把我的臉也治好，那我可要賴在你身上了。”
“什麽賴在我身上？”杜小琳臉露慍色，她向來是一個很正經很嚴肅的女人，在人前也從來是一副高冷範兒，是打心眼兒裏不習慣，也不喜歡被人當麵調戲——尤其還是這麽一個帶來了潛在麻煩，讓她覺得討厭的男人。
楊小寶嘿嘿一笑，故意說道：“賴在你身上的意思，當然就是我醜到找不老婆的話，就拿你湊和湊和。所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認真治好的我的臉呢？畢竟你要是嫁給我的話，天天坐在一張餐桌上對著我這張難看的臉吃飯，怕是要減肥得很快吧？”
杜小琳氣得臉色鐵青，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跑過，不光是因為楊小寶的厚顏無恥，還因為他居然暗示自己有點胖——這比一個男人的不要臉更讓一個女人難以忍受。
盡管憤怒到極點，當麵衝著自己的病人大發雷霆和咆哮喊叫，向來不是杜小琳的風格，這太像潑婦，而且有損於她的職業素養。於是杜小琳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滿腔怒火壓了下去，伸手朝著門外一指，冷冷說道：“我給你講一件事：有人每天給我送一束玫瑰花，送了一年。”
“有人送的？你男朋友嗎？”楊小寶笑嘻嘻的，故意做出一出失望惋惜的樣子，皺眉歎了口氣，“原來你已經是名花有主了，可惜了。”
“不，我想說的是：他每天送的玫瑰花，每天都會被轉手扔在垃圾桶裏。”杜小琳冷著臉，狠狠瞪了楊小寶一眼，“你以為你是誰？這個男人堅持了一年，而且他還長得比你帥多了——就算比起你燒傷毀容之前，也是！”
“唉，我隻是開個玩笑……”原本隻是隨口調戲一下，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楊小寶無奈之下，隻好搖頭苦笑著解釋。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醫生很有點難搞——她太較真了。
“我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杜小琳斷然打斷楊小寶，冷哼一聲說道：“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連開個玩笑都不配！最後再說一次，醫藥費！”
撂下這句很漲虛榮心的話，杜小琳感覺肚子裏憋著一股子濁氣終於吐出來了，心裏舒暢多了。轉身昂首挺胸，蹬蹬蹬出了病房。
杜小琳徑直來到了位於病房樓梯口的護士值班室，裏麵有一個護士在值班。看到院長兼老板過來，護士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小珍，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杜小琳招了招手，把小護士叫到跟前，低聲說道：“你幫我辦件事，呆會兒201病房的病人應該會想溜出去。”
“啊？”這個叫小珍的護士愣了一下，旋即撇撇了嘴，很不屑地說道：“該不會又是一個想賴掉醫藥費偷偷出院逃單吧？琳姐，我會盯著的，再讓門衛也盯緊點。他要出去，就得從我眼前經過。”
“不，我不是讓你攔住他。我是說，你要當作沒看見，把他放走好了。他要逃費，就讓他逃好了。”眼看著小護士臉上的困惑表情，杜小琳感覺有些解釋，斟酌了一下措辭，含糊說道：“這個商人很……很特別，很麻煩……最起碼比我賠掉二十萬醫藥費的麻煩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