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隔山打牛
王副局長麵色尷尬，怒目而視。
楊小寶斂起笑意，認真說道：“我不懂概念，隻懂對錯。人命關天，身為警察漠視人民群眾生命安全，那就是不對！”
王副局長正要駁斥，那位剛才進來取了楊小寶指紋的刑偵技術員進來了，在他旁邊低聲報告了一句。
“什麽，你再說一遍？”王副局長驚得跳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是機器或是係統出錯了吧？”
“不會。我反複上傳比對了兩遍，公安部資料數據庫返回的搜索結果是一個錯誤警告。”刑偵技術員一臉的無奈，苦笑著說道，“我幹了這麽些年的指紋比對，上傳到數據庫查到案底的嫌犯少說也是幾百，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真是見了鬼了。”
王副局長冷靜了一下，瞥了一眼坐在審訊椅上滿不在乎的楊小寶，把技術員叫到審訊室外麵說話：“小張，網絡技術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就跟我說一下，這可能是個什麽原因，到底是純粹技術上的錯誤呢，還是跟那家夥的身份有關係？”
這話可就是問得結實，如果是純粹的技術錯誤導致在公安網絡上查不到他的案底，那就不要緊，該怎麽對付還怎麽對付，大不了在定案的時候多費一番手腳。但若是此人的身份特殊導致查不出來，那事情就必須謹慎處理了，萬一弄出點額外的麻煩，那是可大可小的。
這位張姓技術員明白領導顧慮，認真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是技術錯誤，但跟那家夥的身份也有關係。”
“這是什麽意思啊？”王副局長聽得稀裏糊塗，急眼了。
張技術員解釋道：“王局，是這樣的……按照我對公安部網絡數據庫係統的了解，案底數據是隻能上傳存檔，不能修改，更不能刪除的——就算後來發現此前上傳的資料是錯誤的，也隻能標記為‘錯誤’，同新的正確資料並列存檔，是刪改不了的。”
王副局點了點頭，這些他當然是懂的，平時在工作當中沒少跟部裏的網絡數據庫打交道。
“所以呢？”
張技術神情凝重，接著說道：“問題就出現在這裏。現在查到那家夥的案底資料是一個技術性的錯誤警告，其他就是一片空白。這就隻有一種可能：他的案底資料被人刪除過，而且刪了太多太多次，以致於超出了係統限製。這才導致我在查詢比對的時候，係統返回了一個異常的錯誤警告。”
王副局長皺眉道：“慢著！你不是說公安部網絡數據庫裏的案底數據資料是刪改不了的麽？”
張技術員搖搖頭：“王局，我說刪改不了，那是指的一般情況，像您跟我這樣的，那就肯定刪改不了。係統這樣設計是為了防止底下人徇私亂法。但是呢，話說回來，這世上沒有哪個數據庫係統是真正刪改不了的，無非是有沒有這個權限的問題。”
王副局長追問了一句：“那誰有這個權限？”
張技術員笑了笑不說話，一臉“你懂的”表情。
王副局長一下子明白了，不由得臉色都變了，事情是明擺著的——公安部搭建掌管的數據庫，當然隻有部裏的頭頭腦腦才有這個超級管理權限在案底資料上動手腳。
如此說來，那個襲警的家夥身份背景確實不一般，難怪表現得那麽有恃無恐，滿臉的不當回事。現在王副局長是相信楊小寶放出的那句話了：自己沒本事留他在警局過夜——按照這種事情一慣的套路，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有上頭的電話打過來要求自己放人。
可是王副局不想放人，心裏一萬個不情願：這家夥犯下別的事情也就罷了，這特麽可是襲警啊！要是襲警的嫌犯都能這麽輕飄飄的放過了，那以後分局的人心都要散了，隊伍還怎麽帶嘛？
不光是這樣，更重要的是，被打得住院的梁成可是他的親外甥。如果不能把那個家夥狠狠收拾一頓，自己怎麽麵對姐姐一家人？
至於事情的對錯是非，他王副局長是懶得關心的，護自己外甥的犢子，維護自己身為南城分局領導的權威，那才是最重要的。
楊小寶在審訊室裏等得都快睡著了，才等到那位王副局長回來。
看見這位領導臉色不怎麽好，楊小寶有點明白了，懶洋洋地說道：“王局長，是不是查我的案底啥也沒查到？都說了你查不到的。”
王副局長心裏發虛，嘴上倒是很硬：“你小子得意什麽勁兒？係統有點小問題，你看我治不治得了你的！”
“隨你了。”楊小寶歪著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進局子是很無聊的事情，既沒有漂亮美眉可以飽眼福，也沒有手機遊戲可玩兒，感覺都悶得要犯困了，
他的心裏也不禁犯起了嘀咕：這紅星公司的值班員是睡著了偷懶還是咋的，怎麽到現在還沒啟動特勤人員保護程序？警察隻要一查我的底子，立該就能觸發紅星公司的後台係統警報，紅星公司的值班員立馬就能知道，然後啟動相關預案進行幹預，也不過是打幾個電話的事情。
正這麽想著，王副局的審訊桌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
楊小寶笑了，正念著就來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打來的肯定就是王副局長放人的電話，而王副局長就算再不情願，也不能不乖乖聽命。
王副局長顯然也有這個心理準備，看了一下顯示出來的是陌生號碼，心裏就明白了幾分。
盯著持續響鈴的座機電話好一會兒，王副局長始終猶豫著沒接，內心在激烈鬥爭著。
最後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讓楊小寶意想不到的舉動，伸手撥下了座機後麵插著的電話線，緊接著把伸手把審訊室裏的監控攝像頭和錄音設備的電源都給斷了。
楊小寶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對方是想幹嘛了，淡淡說道：“王局長，你這是想幹嘛？好端端的別想不開行嗎？”
表麵上得不動聲色，楊小寶放在審訊椅檔板下麵的雙手開始緊張動作起來，右手拇指從左手拇指上撕下了一片指甲，開始捅手銬的鎖眼兒。
“不怕坦白告訴你——對，我知道你背景深，我知道你本事大。而且我還知道，這個電話肯定就是上級打過來讓我放人的。我明白，隻要我接了這個電話，我肯定就拒絕不了，隻能乖乖放了你。所以——”
王副長局擼起袖子，踢開腳下的椅子站了起來，獰笑起來，“——所以老子就先不接電話，關了監控錄音，先特麽的狠揍你一頓，再放你出去。不知不為罪，老子就先打了你，誰還能把我怎樣？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大不了事後內部通報批評一下，算個屁！”
“你把監控錄音關了就沒事了？你打得我身上有傷，人家看不出來？在審訊室動手打上著手銬的嫌犯是什麽性質你很清楚，你這身黑皮不想穿了，熬到副局長不容易，要不再考慮考慮？”
還真沒猜錯，王副局長當真是要下黑手，楊小寶嘴裏不停說著話，故意示弱拖延時間，雙手在審訊椅檔板底下緊線的開著手銬，就差一點兒了。
“怕他個卵子，就算上麵問起你身上的傷，老子就說是你拒捕的時候被警員打的，難道部裏還能為難幾個按照正當程序執法的小警員啊？”
一邊說著話，王副局長在桌子上順手拿起一本厚厚的案卷材料，還有一塊石獅鎮紙，一邊獰笑著走近楊小寶，“再說，你以為還真能查出傷來啊？小子，你不要太天真！老子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啥叫‘隔山打牛’。”
所謂“隔山打牛”就是警局用來下黑手懲治嫌犯，逼問口供的一個陰招，把厚度適當的書本或者案卷材料放在嫌犯背後或者腹部，然後隔著書本或者案卷材料拿拳頭猛打，狠一點的甚至拿鐵錘子敲。
像這樣動手整人，嫌犯一樣痛得死去活來，但是皮膚表麵上一點傷也沒有，就算向檢查院申請派法醫驗傷也驗不出來，所以向來就是一項警察內部流傳的絕學秘技。
王副局長繞到楊小寶的身後，把左手裏的那本案卷材料按在楊小寶的左背，靠近心髒的位置。按照他的豐富整人經驗，在這個位置下手效果最好，猛烈的擊打有一定的機率促使心髒短暫驟停，那就再好不過。
選好位置，王副局長左手按好那本案卷，右手拿著石獅鎮紙當作錘子用，猛地砸向楊小寶的左背。
然而，這一記狠錘沒落下去，就被楊小寶的反手捉住了。
緊接著一個過肩背摔，王副局長臃腫的身體被楊小寶結結實實摔在了審訊室堅硬的地板上。
王副局長的脊背像觸了電的，痛得動都動不得，更別說爬起了，手指著楊小寶驚恐地說道：“你……你什麽時候把手銬解開了？”
“就剛剛啊，好久沒開銬子了，手生了好多。”楊小寶淡淡一笑，其實這話就是吹牛，這一招兒陡手開銬子是之前在升龍集團無聊的時候跟許警官學的，那時候就是學著好玩兒，所以也沒認真研究，水平也就很一般，今天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楊小寶搓了搓銬得有些發麻的雙手，拎起王副局長還沒來得及用上的那本案卷材料和那個石頭鎮紙，走到他跟前蹲下，笑著說道：“好了，你剛不是要試試‘隔山打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