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關文初還在身邊,趙夜白忍住了轉頭就走的衝動,麵無表情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你了啊。”孟易肖含笑道。
趙夜白皺起眉頭:“……”
“我看到有人發你打籃球的照片,想起好久沒見過你打球了,想見你,就過來了,結果我來的時候你們已經散場了。”
同一高中考到A大的學生不少,熟的不熟的都有之,而孟易肖的交友圈和趙夜白高度重合,確實比較容易得知他的動向。此前孟易肖煩人歸煩人,到底沒有騷擾到他麵前,以至於他忽視了這一點。
“哥,你去哪裏了,讓我等這麽久?”
孟易肖上前一步,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趙夜白立即後撤了一步,警惕地盯著他。
漂亮的眸子壓了壓,彎起的嘴角也抿直了,陰鬱之氣如有實質一般湧上來,眼看著孟易肖要發作,趙夜白稍微轉了下頭,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聲音發澀:“學長,你先回去吧,我和……我表弟說幾句話。”
孟易毫不遮掩目光中的打量,視線在關文初身上轉了轉,雖然笑著,眼底卻是一片冰冷,“對啊,學長,這麽晚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他歪下了頭,道:“把哥哥讓給我吧。”
趙夜白被這一聲哥哥驚得背上一片寒麻,孟易肖瘋起來是不分場合地點的,這裏是宿舍門口,學生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三個身量頗高的男生杵在這裏本身就夠吸引注意的了,孟易肖如果在這裏鬧起來……
出於無奈,趙夜白抓住孟易肖的手腕,推著人往外走,到台階前,側過身,麵上帶著請求之色,道:“學長,我真沒事的,你回去吧。”
孟易肖被抓住手腕,滿身氣焰瞬間熄滅,這會兒聽見趙夜白和那不知是誰的男生說話,秀氣的眉挑起來,反手攥住趙夜白的手臂,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道:“哥,我一不在你身邊,你立刻就找上了別人。”
什麽叫“立刻找上了別人”?這說法,仿佛他是個交往期間就精神出軌的渣男!
天地良心,他和孟易肖可是清清白白的,要不是力不從心,他早把這神經病揍趴下了。
趙夜白進退兩難,一手抓著孟易肖防止他發瘋,另一麵努力偽裝出輕鬆的樣子,這樣僵持了幾分鍾,關文初終於接收到他目光中傳遞的信息,上前幾步在他麵前站定,低聲道:“回來告訴我。”
“……好!”
這是關文初作出的最大讓步,看了看趙夜白和孟易肖糾纏在一起的手臂,繞過兩人往宿舍區深處走去。
關文初的背影消失在綠樹掩映之間,趙夜白立刻一甩手,掙脫出手臂大步往前走,孟易肖嬉皮笑臉地跟上來不依不饒地去挽他的手,含著笑道:“哥,你生氣了?”
兄弟之間不是不能牽手,但孟易肖的動機卻遠不是“兄弟之間聯絡感情”這麽簡單。
今天牽了他的手,不用等到明天,晚上他就敢往趙夜白的床上爬。
趙夜白根本懶得和他說一句話,卻也不得不問:“你住哪裏。”
孟易肖甜膩膩地道:“哥,你是在擔心我嗎?”
——擔心個屁,我是想讓你早點滾回去別來煩我!早不來玩不來,偏要這時候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問學長……
想可以這麽想,說卻不能這樣說,孟易肖這種瘋子就要順毛捋。
裝作沒聽到他的臆想,趙夜白繃著臉道:“孟叔叔知道你過來的事嗎?”
“每次我和你在一起你就要提別人,哥,我坐幾個小時飛機過來找你,你怎麽對我這麽冷漠?”
“……”誰讓你過來了嗎?
孟易肖最擅長撒嬌賣慘博同情,前幾年他沒少上當——
高中時趙夜白因為孟易肖背著他找他朋友的麻煩,幾次和孟易肖動手,有一次不小心打在了孟易肖的眼眶上。按孟易肖的性子,在他麵前向來是一分疼說成三分,三分唬成七分,刮破個手指恨不能裝成高位截癱,竭盡全力地刷存在感。
趙夜白自覺那一拳打得太沒分寸,已經做好了被糾纏一陣的準備,誰知孟易肖卻一反常態,沒有花式喊疼,而是蹲下捂住眼睛低頭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倒像是真的疼了。
他頓時慌了神,蹲下手忙腳亂地去拉孟易肖的手想要看一看傷勢,孟易肖死捂著眼睛不放,他正要起身出去找人幫忙,忽然眼前黑影一擋,整個人便被撲到了地上。孟易肖眼邊帶著點青色,居高臨下地按著他的肩膀……
一陣反胃的感覺湧上來,趙夜白厭惡地抹了下嘴角,道:“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然後你要回去找那個什麽學長,對嗎?”
兩人正繞過生活區中央的一個木廊,廊上纏著蔥鬱的綠植,遠看頗像一個花架。生活區的學生通常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隻在學校、食堂和宿舍樓之間往返,除了大太陽天曬被子之外,平時也險少有人踏足,更別提晚上。
走在外側的孟易肖捏住趙夜白的肩膀,頗為蠻橫地把人推進回廊裏,抵在一根柱子上,笑得燦爛到有些瘮人,“哥,你和他,該不會有什麽吧?”
——我倒是想有。
趙夜白憤憤地想,要是你不來,說不定就有了!
借著旁邊路燈的光,孟易肖彎著嘴角緊盯著趙夜白,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些蛛絲馬跡,然而反饋給他的隻有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嫌棄和不怎麽成功的隱忍。
“真可愛。”孟易肖壓近了,在趙夜白的額頭親了一下。
混身的汗毛頓時炸起,不知從哪兒湧來的力氣,趙夜白抬腿毫不留情地頂向孟易肖的肚子,兩手用力一推,孟易肖輕巧地躲開,用手指摩挲著嘴唇,笑得越發得意。
——他越生氣,孟易肖越高興,一向如此。
“……變態。”
趙夜白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他這段時間過得太安逸,以至於一時接受不了這種衝擊,忍了半晌,終是用力抹了抹額頭。
孟易肖不以為意地抬手,趙夜白一躲,手上摸了空,眼中的笑意一凝,他一手撐在趙夜白身後的柱子上,道:“哥,你騙我的事我已經看在你生日的份上不追究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哦。”
趙夜白打定主意不再接他的話,隻壓著脾氣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回宿舍了。”
“變態?”孟易肖仍糾纏著上一個話題,哼笑:“哥,你也是這麽說你那個學長的嗎?”
“……”理他就輸了。趙夜白不耐煩地別過頭。
“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你知不知道他想吻你?我是變態,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簡直荒謬!
趙夜白怒道:“孟易肖,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去治,能不能別在這裏胡言亂語?”
孟易肖的麵色陡然一沉,整個人壓上來,擠在他的兩腿之間,張開手臂強橫地抱住趙夜白,偏執道:“我是有病,我纏定你了,哥,你不想和我讀同一所大學,可以,我不跟你計較。但你以為這樣就能甩掉我,不可能的,你不能攔著我來找你,你是我的,誰都不許搶,誰也搶不走。”
趙夜白壓著聲音:“你瘋了?!”
這裏是學校,周圍人來人往,但凡有誰聽到點動靜走過來看一看,明天他便要在這一片出名。
趙夜白自然不肯乖乖讓孟易肖抱,抬肘頂住孟易肖的肩膀,用力往外推,然而箍住他的手臂仿佛鐵鑄的一樣,怎麽頂都頂不開。他氣極,再顧不得什麽學校不學校,臉麵不臉麵,提起手肘猛地搗向孟易肖的頸窩。
孟易肖吃痛地悶哼一聲,仍是不肯放手,眼底一片紅,埋頭便要去咬趙夜白的脖子。
“孟易肖!你他媽的——”
正暴怒時,忽然一隻手臂擋在趙夜白身前,攔住了靠過來的孟易肖。
一霎那間,快要撐破血管的怒意陡然凍結,趙夜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被人看到了,完蛋了。
他心下一片慘淡,早知道息事寧人順毛捋沒用,不如早點揍孟易肖幾拳解解恨。
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更倒黴的事了。
然而抬頭看清擋在身前的人時,他才發現,上一秒的自己太天真了。
——還有什麽,比讓喜歡的人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一麵更倒黴的事?
“……學長?!”
孟易肖忽然笑了一聲,放開趙夜白向後退了一步。
“沒事吧。”關文初看著孟易肖,微偏著頭問道。
趙夜白臉色發白,艱難道:“……沒事。”
“你可以先回宿舍。”關文初的聲音冷靜,聽不出喜怒,也聽不出厭惡。
“該走的是你吧,”孟易肖譏諷著,一字一頓:“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