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晨的淩江靜謐如少女，東方升起的初陽點點映散落，水波粼粼。各色船隻趕在這個時候出航，偶爾會響起幾聲低啞的船鳴聲。
謝瑜趴在陽台上，神思微恍，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這一幕了。
這也是他為什麽在網上看到這套房時一見鍾情的原因，他喜歡這裏近乎原神態的淩江，讓他恍惚回到了兒時。
這種感覺讓他因時差失眠一夜的倦意一掃而空，心情居然不錯。
吳明旭過來時很感到意外，“這裏住的不錯？”
租房變成合租，這事兒困擾了吳明旭一整夜，他一早開車趕過來，就怕謝瑜住不慣。
謝瑜卻聳聳肩：“還行，就是房東不怎麽樣。”
他說這話時，人正好走過不怎麽樣的房東的門前，房門緊閉，裏麵毫無聲響。
吳明旭問：“是嗎？什麽人啊？”
“喬陌。”謝瑜說話間人已經帶著唯一的行李走出了房子，並且沒打算再回來。
“喬陌？”吳明旭快步跟上去，語氣驚訝。
謝瑜看了他一眼，正好電梯到了，他抬腳要進去，隨口問了句，“認識？”
“圈內人，不算認識。”吳明旭知道謝瑜對娛樂圈的八卦沒興趣，一句話帶過，說起了正事，“去工作室露個臉吧，也好讓員工知道老板長什麽模樣。一會兒陸導在紅葉會館試戲，男二號還沒定下來，想讓你去把把關。”
“行。”
陸振濤這次的新電影叫《不良》，除謝瑜主演的男主吳良外，男二號許清嘉這個角色也非常重要，他與男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幾乎在人生的每個重要關口都影響著吳良。
這樣一個重要角色，若是選錯了人演，對整部戲都是致命的。
陸振濤在這方麵出了名的挑剔，一上午看了十幾個人，沒一個滿意。
最後一個演完出去，他立刻拉下臉來，沉聲道：“你們找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包廂裏霎時安靜下來，劇組其他成員沒人敢開口。
隻有坐在陸振濤旁邊的謝瑜慢條斯理的沏了茶給陸振濤的杯子滿上，說：“別心急，下午再看看。”
陸振濤喝了口茶，語氣緩和了很多，“我就怕下午來的跟這些沒什麽兩樣。你說說你當時演戲時才十五歲，什麽理論知識都沒有，還不是演什麽像什麽。現在這些小年輕是不是心思都沒在演戲上？”
謝瑜並沒有提醒他，當年自己演第一部 戲時差點被他罵的卷鋪蓋回家放棄演戲的行當，隻微微一笑，自戀道：“世上又有幾個我呢？”
陸振濤被他逗笑了，“你啊，就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說了，陪我出去透透氣。”
細雨不知何時飄起來，空氣裏彌漫著濕潤的青草香氣，謝瑜撐傘陪陸振濤在花園裏散步。
一個上午都悶在包廂裏，煙味兒汗味兒各色香水味兒混合在一起，一言難盡，此時嗅到這一股新鮮空氣，簡直是享受。
陸振濤的心情顯然更好，跟謝瑜說起自己的打算，“要是下午還找不出許清嘉，我就把這個角色刪掉。”
陸振濤向來在選角上非常嚴格，要是沒人能達到他的預期，他寧願不要角色。
謝瑜搖頭，“沒有許清嘉這個故事會遜色很多。”
“但演不好，不如……”
陸導忽然頓住，眼睛看向前方。
謝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碎石小徑的盡頭，稀疏剛勁的翠竹下一人撐傘而立，穿著簡單的連帽衫休閑褲，露出精瘦皓白的手臂。他側身對著他們，仰頭不知在看什麽，濃密的睫毛久久沒有顫動過，似是入了迷。
忽然他意識到什麽，回頭，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他們，茫然無措一晃而過，他輕輕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真巧。”
話音落下，李小凡匆忙跑過來，“陌哥，你才來啊，吳經理他們已經到了，我們現在過去吧。”
喬陌點頭，跟謝瑜擺了擺手道別，然後跟著李小凡走了。
陸振濤的眼睛卻依依不舍的黏在他的身上，問謝瑜：“剛才看到沒，他的眼神，像不像？偽裝的太好了，許清嘉就是這麽善於偽裝。他跟你認識，你幫我聯係一下，讓他來試戲。”
許清嘉這個角色是個二十來歲的在校大學生，因為種種變故內心非常複雜。
而目前來試戲的年輕演員都太流於表麵，不是把他演成了傻白甜，就是演成陰鷙冷漠毫無感情的小魔頭，真能演出層次感的又都上了年紀不適合。
但就剛才那一瞬間，陸振濤在喬陌的身上看到了許清嘉的影子。
這太難得了。
“喬陌，藝人，應該也是來試戲的。”謝瑜不喜歡喬陌，可斷人前途的事情他不屑做，最重要的是，喬陌剛才的眼神變化確實很有戲。
至於，偽裝？
哼，他當然在行，畢竟做了虧心事還能臉不紅心不跳，還有誰比他會裝的？
陸振濤可不知道謝瑜在想什麽，心情大好的回去包廂，準備等喬陌自己送上門。
喬陌顯然不可能自己送上門，他就不是來試戲的，是被經紀公司叫過來算賬的。
他撐著傘跟李小凡後麵，穿過青石板路來到紅葉會所的另一邊，推門進去包廂裏麵，卻隻看到秦曉一個人坐在那得意洋洋的看著他。
喬陌的眸子一沉，轉身就走。
秦曉喊道：“喬陌哥哥，來都來了，不跟弟弟敘敘舊？不敘舊咱們也可以聊正事。吳哥有事要忙，讓我來跟你談。”
喬陌回頭看他，“憑你也配？”
吳軒是Mystery經紀人，今天是他約喬陌過來，說要談談最近遇到的問題。
而秦曉，一周以前是Mystery最糊的成員，成天跟在喬陌身後陌哥長陌哥短。
喬陌的語氣毫無波瀾，甚至溫和如初，秦曉卻聽出了濃濃的嘲諷譏誚，臉一白，怒道：“喬陌，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喬家大少爺嗎？吳哥說了，讓你乖乖給我道歉，還要公開道歉，否則你永遠都別想翻身！哼，你打了我，全國人民都看見了，你難道想抵賴？”
他說著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又笑了起來，拿起桌子上的本子揚了揚，“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你看看這是什麽？陸振濤導演的新戲劇本！要不是你打了我，讓粉絲心疼我，我的人氣也不會急劇上升，就沒機會演陸導的新電影了。不過呢，你要還想留在這個圈子裏，找機會翻身，就乖乖給我道歉，否則你就乖乖滾出娛樂圈！”
他得意的說完，想從喬陌的臉上找到一絲羨慕或者後悔，卻見喬陌揚了揚手機，溫聲道：“錄音了。”
秦曉臉色瞬間煞白，不可置信的看著喬陌，“你……你……”
他可一直是乖寶寶老幺，天真無邪，最愛喬陌哥哥，就算被喬陌哥哥打了，也會勸粉絲不要網爆喬陌哥哥的好弟弟，要是這一串耀武揚威歇斯底裏的錄音流出去，形象一定會大打折扣。
喬陌懶得跟他廢話，丟了句，“讓吳軒給我打電話。”轉身離開。
喬陌一直想不通秦曉為什麽那麽討厭他，雖然鏡頭前總裝出跟他關係特別好的樣子，可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實意喜歡另一個人，是能感覺得到的。
見秦曉的第二天，喬陌就知道秦曉不喜歡他。
他想不通，也不太在意，畢竟他們成員之間的關係都很一般，能維持明麵上的和睦就夠了。
可一周前他家鬧出變故，秦曉竟當著他得麵罵他母親，喬陌當場把他揍趴下。第二天打人的視頻被傳上網。
當時他正因為家裏的事情被推到風口浪尖，爆出毆打隊友的視頻後，風向可想而知一麵倒的偏向了秦曉。喬陌被粉絲罵的體無完膚，秦曉的人氣卻水漲船高。
身在這個圈子裏，想紅的人數不勝數，為了紅不擇手段的人也多的很，這些喬陌不在意，他在意的隻是秦曉罵了他母親，從那一刻起，他就絕不會原諒秦曉。
——
紅葉會所江水汀中，陸振濤左等右等沒等來喬陌，就已經到最後一個人了。
“陸導，謝前輩，你們好，我叫秦曉，是Mystery成員，我是來試戲的。”秦曉一字一頓，跟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一樣。
陸振濤看了他一眼就失望了，隨便隻了兩段戲讓他演，自己分出心思戳了戳謝瑜，示意謝瑜跟喬陌打電話。
陸導是個急性子，下午看了兩三個演員不滿意之後就一直在給謝瑜暗示，讓他給喬陌打電話。
而謝瑜認定喬陌是演員，自己會來，加上他不想跟喬陌說話，一直裝看不懂的樣子。
陸導怒了，推了他一把，“快給他打電話！”
這下謝瑜沒辦法裝傻，隻能拿著手機出門撥通了喬陌的電話，喬陌備注名是人品不佳。
人品不佳這邊剛走出紅葉會館，電話進來了，接通，“你好，謝先生。”
“紅葉會館江水汀。陸導找你試戲。”謝瑜沒說一個多餘的字。
喬陌：“……”
試戲？陸振濤？
喬陌愣了一秒，問：“你是不是打錯了？我不是演員，我是歌手。而且……現在找我也不合適吧？”
謝瑜不想跟他多說話，丟了句，“就興趣的話，半個小時之內過來。”
電話掛斷，喬陌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他從來沒演過戲，陸振濤為什麽找他試戲？還是在他被全網罵的檔口。
但話又說回來，若是真的，這個是好機會，不管怎麽說演戲總是有片酬的。
這般想著，他撐傘又折回去，五分鍾後他人停在了江水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