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Greg你感覺怎麽樣?」John隔天下午來探望Greg時他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止痛藥弄得我昏昏沉沉的」Greg打嗬欠說

  「畢竟受了很多刀傷,不吃你會受不了的,球隊的大家的慰問卡」John拿出一迭卡片放在床邊,床頭的桌子和地上早堆滿了各種禮物和卡片,甚至有阿森納球隊送的,還有雪爾森學生們跟蘇格蘭場的同事們送的慰問品「阿森納簽名球衣?這是真的?」


  「球隊集體送的,蘇格蘭場那邊不知道是誰把我是球迷這件事泄漏出去了,這我絕對會收藏起來留給我孩子的」Greg嚴肅的說

  「Wow」John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件可以賣出天價的簽名衣,整個球隊的簽名大概都在上麵了


  「你也被捅了一刀不是嗎?」Greg問


  「我那不算什麽,隻是一刀而已,很快就出院了」John拉起衣服給Greg看刀傷「你可是被捅了好幾刀,還被放血,那家夥真他媽變態啊」


  「還好失血不少,而且他對我用了不少鎮靜劑,我對整件事情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記憶」Greg說


  「我聽說了,從你和唐納文在車上聊天後就沒了對吧」John問


  「是啊,隱約是記得好像受傷了但其他的都跟被放進碎木機絞過一樣啥都沒了」Greg說


  「還好有趕上」John說「他本來都要殺你了」


  「我知道,迪摩克說他買了冰櫃」Greg寒毛直豎「那家夥真的瘋的不輕,很難想象他當年也隻是個小孩」


  John聽到Greg這麽說一時間愣住了,所有人都隱瞞了雕刻家是Greg救過的孩子這件事,這件事甚至沒有向媒體公布,蘇格蘭場內部還下了最高的封口令,因為沒人知道這會不會對Greg的精神狀態造成打擊

  「他的照片在電視上,我不會忘記那雙眼睛的,我知道蘇格蘭場裏有說先別告訴我,但我隻要開電視就知道了,我也跟迪摩克說了我沒什麽感覺,除了有點感慨外」Greg很淡定的說「那是在雪爾森那天我的視線被鮮血淹沒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個景象,他的年紀和長相都對上了,命運女神啊…真的很惡劣呢」他苦笑

  「你的PTSD…」John不確定該怎麽關心Greg這方麵的問題

  「我沒事的,不記得這家夥捅了我這麽多刀就等於我根本不會因為這樣想到會讓我發作的事」Greg伸手拍拍John的肩膀

  John接受了Greg的說法,雖然被綁架了卻什麽都不記得的說法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的幸運,可是考慮到雕刻家用的鎮靜藥物確實可能會導致記憶遺失也不是不可能


  John離開後剩下Greg自己在病房休息,他看著新聞上雕刻家的報導,那個孩子當年是雪爾森的目擊者的事情被報導出來,記者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了應該早就被封存的監視器畫麵,因為雪爾森現場太可怕所以隻是幾個截圖,指出了看著Greg被凶手打倒在地幾乎死亡的時候站在旁邊看的就是雕刻家,專家被請來解釋什麽是慕殘跟戀血,還有目睹這種殘忍的案發現場是否對雕刻家產生了影響

  迪摩克親自做了雕刻家的筆錄,那家夥似乎經曆了某種精神崩潰,尤其是所有人都告訴他Greg完全失去了這幾天與他有關的記憶後他就開始配合了,他開始巨細靡遺地告訴所有人他的犯罪細節,而有人把一部份內容外泄給了媒體,非常寫實殘酷的內容在網絡新聞上被報導出來,電視新聞還會試著避免把細節說出來,但雕刻家的筆錄錄音被外泄出去實在是一場大災難,尤其有網絡以後這東西根本不可能被刪除


  「Greg真的很抱歉」迪摩克親自來向Greg致歉「我們已經鎖定兩個可能的嫌疑人了,都是臨時調來協助搜索的菜鳥,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Greg苦笑,住院一周後他其實沒想到會突然在電視上看到雕刻家的自白,他不主動問其他人在他被綁架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其他人也拚命瞞著他,連關於他身上的傷的來源都是由法醫跟醫生還有鑒識專家實際看過後回去寫出報告的,法醫很委婉的提示了一些傷的形成原因但Greg什麽都不記得他就會馬上要Greg不要管他剛剛說的,所有人都很擔心會觸及Greg的心理陰影,Greg雖然很感激大家這麽貼心但他總覺得被當作易碎品對待了

  「我不是玻璃做的,不會因為看到這種新聞就崩潰」Greg苦笑著說

  「Greg我們是真的很擔心你」迪摩克說「這些就算是精神健全從未遇過創傷性事件的人都無法忍受,你又…」他把本要說出口的話憋了回去

  「我知道我有PTSD而且還有一堆他媽的糟糕紀錄,生理上和精神上都是個殘廢」Greg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很抱歉Greg…」迪摩克很愧疚的說


  「我並不是在責備你,你們也是為我著想,隻是我真的不記得這次的事件,所以案件的內容根本不會刺激到我,醫生也說了,過量的鎮靜劑和安眠藥混用加上失血讓我幾乎不可能長時間保持清醒,所以就算你讓我聽雕刻家的錄音我也不會發作,我剛剛就聽過了」Greg說


  「你說什……」迪摩克瞪大眼看了他

  「我有手機啊」Greg從枕頭下拿出一支全新的iPhon,他原本的手機在被綁架時就摔碎了屏幕, Mycroft給他帶了全新的來

  「你全都聽過了…?」迪摩克的臉色刷白


  「網絡上有的差不多都聽了,畢竟是我自己救過的人,變成什麽樣子總會好奇,殺人.綁架警察什麽的可不是普通的心理創傷會引發的,這小鬼應該原本就有點問題了」Greg很淡定的分析

  「…..」迪摩克張著嘴看Greg不敢相信這個當事人可以淡定成這樣

  「沒有記憶的話就沒有發生在我身上」Greg平淡的說「當然這些傷是很令人困擾,但受傷算是當警察的一部分,聽這份錄音對我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不過聽他說了刺我的部分後也解開我的疑惑了,我還在想為什麽臉上會有割傷」


  「你是開玩笑的吧…」迪摩克看著Greg,就算精神和心理再怎麽健康,一個人也不該這麽冷靜的談論自己險些被虐殺的經曆


  「Nope.」Greg看著臉色慘白的迪摩克「你是胃痛了嗎?」


  「有一點」迪摩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老實說我做筆錄的時候一直在反胃和想打人之間來回,你也太冷靜了」


  「調查順利嗎?」Greg問


  「他的眼睛現在看不到讓我們得花更多時間,而且除了討論你的綁架外不願意跟我們談其他被害者」迪摩克說「我們找到他的一些畫作,裏麵有一些被害者沒有被發現過」迪摩克說


  「辛苦了」Greg說


  「探長,換藥時間到了喔」護士敲門進來

  「謝謝」Greg是個很配合的病人,態度很好個性又好相處,而且很清楚醫院換藥的流程,更別提他有著新聞報導的光環了,護士和醫生們對他的態度多少帶著幾分尊敬,而且和某些住這種單人自費病房就把自己當大爺的人不同,他從不對任何醫護人員指手畫腳

  雖然在報告和檔案中都看過Greg的傷勢,但當他脫下病人服的上衣時迪摩克還是看得怵目驚心,刀傷和瘀傷遍布全身,還有許多雪爾森事件後留下的疤痕


  「那我就先走了」迪摩克愣了一下後才回神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

  「迪摩克」Greg喊住了他

  「什麽事?」迪摩克回頭

  「可以請你幫我辦公桌上的盆栽澆水嗎?」Greg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是我孩子們給的,要是枯了他們會難過」


  「等你出院來跟我領回去,我幫你養一陣子」迪摩克說


  「謝謝啊」Greg笑著說


  換藥結束後 Mycroft就來了,Greg還沒把上衣穿回去

  「感覺如何?」 Mycroft問


  「沒什麽感覺,雖然那家夥說的都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但我總覺得我隻是旁觀者」Greg套上上衣還沒扣上扣子

  「那你覺得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Mycroft走到床邊拉了椅子坐下

  「大概是在哪個地方散步不小心滾下山了吧,一點記憶也沒有,身上卻都是傷」Greg抓抓頭說

  「這樣也好」 Mycroft伸手摸了Greg身上紗布之間的皮膚,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溫暖的軀體的感覺對他們都太熟悉了

  「喂」Greg抓住了 Mycroft的手

  「嗯?」 Mycroft低頭看著Greg

  「讓我看你的傷」Greg隔著袖子抓著的是 Mycroft受傷的部位,感覺得到衣服下的紗布

  「還沒好」 Mycroft說


  「我知道,我想看」Greg說


  Mycroft和Greg對視了一會就妥協了,他起身脫下了西裝外套,解開袖扣慢條斯理地把袖子往上一折一折的卷起,從抽屜裏找出了護士留給Greg拆禮物用的剪刀剪下了手上的紗布,他把紗布拆下後丟進了垃圾桶,手上較深的刀傷用醫療膠布固定著,已經拆線了,而較淺的已經結痂了


  Mycroft讓Greg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貼在 Mycroft手臂上結痂的刀傷上輕撫,像是在讀點字的盲人


  「固定的膠帶要拿掉嗎?」 Mycroft問


  「不用,這樣就好了,那幾個傷太深了」Greg說, Mycroft雙手都有刀傷但集中在左手上,他的慣用手是左手,還好他左右開弓所以左受的傷對他來說影響不大,Greg的手指放在 Mycroft手臂上舊有的咬痕上,現在那些咬痕被刀傷蓋過難以辨認


  「…」 Mycroft看著Greg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傷的模樣,預期著Greg也許又要對他道歉了


  「謝謝你」Greg臉靠在 Mycroft的手上, Mycroft掌心也有結痂的刀傷,在Greg臉上有些刮人,畢竟作為文官的 Mycroft的手上鮮少有任何粗糙之處

  「不必謝我」 Mycroft微笑,Greg總算停止了無止境的道歉,隻要這樣就好了


  「這一次真的很糟啊」Greg伸手環抱著 Mycroft的腰閉著眼靠在他身上「什麽都不記得了,以前就算是很糟糕的發作我至少還記得一點片段,你說我這是怎麽回事來著?」


  「我隻是提醒你可以忘記了」 Mycroft摸著Greg的頭發,Greg知道 Mycroft在對他施加某些暗示,但這次也太有效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希望遺忘,我也無法對你產生影響,你隻會忘記你自己無法與之共存的事,人類的精神是有一定的忍受度的,超出那個範圍不想辦法生存就會死亡」


  「我懂」Greg說「所以我才覺得這次果然很糟,我隻記得綠色」Greg抬頭看著 Mycroft藍色的眼睛「那家夥的眼睛啊,綠的嚇人呢,雪爾森那時候我也隻記得這個」


  「你說過」 Mycroft說「那是你在雪爾森失去意識前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麵」


  「是啊,那雙眼睛就這樣烙印在我腦海裏,在和唐納文一起去工作室的時候我就認出他來了」Greg說「不過那時候我覺得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我這輩子真的不想再見到那個了」他歎氣

  「你以前也說過這個」 Mycroft微笑著說「不過你以後也不會見到了」


  「喔對啊,他眼睛受傷了」Greg說「如果我是小孩子的話大概已經人格分裂了吧,他搞得我什麽都不記得,那當下我一定很痛苦」他眼神空洞的看著病房的牆


  「小孩子可以說服自己正在受苦的是別人進而創造別的人格」 Mycroft說「不過成年人最多隻能做到遺忘而已,那也是一份禮物」


  「我聽過筆錄了」Greg說「他可真是喜歡我啊」


  「很不幸的確實如此」 Mycroft說


  「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Greg說「能忘記也是」


  「別想太多了」 Mycroft微涼的手遮住了Greg的眼睛讓他閉上眼「隻是一件不愉快的小事而已」


  「你不會離開吧」Greg問


  「…?」 Mycroft看著Greg一會然後說「Never」他微笑著回答,他知道Greg問的隻是今晚

  「不用那麽久,今晚而已,我今天不是很想自己睡,太無聊了」Greg說「躺椅在那邊」


  Mycroft在Greg放開他的手後替Greg把上衣穿好


  「到時候孩子們會有很多問題要問的」 Mycroft在扣上病人服最後一顆扣子時說


  「就說工作時出了點意外吧,這些傷也騙不過的」Greg說


  除了定時巡房會有別人來以外剩下的時間就是他們兩人安靜地一起看電視或者聊上幾句,Greg身體還不算完全複原所以話說多了就會讓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但當孩子們打電話來時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聽起來正常,笑著聽孩子們說和爺爺奶奶們出去玩的事情


  晚上 Mycroft在病房過夜,因為熟悉的聲音而醒來,那是在忍痛的人會發出的從喉嚨裏擠出的那種聲音,他走到病床邊看到Greg雖然還在睡卻因為疼痛而翻了身抱著左腳表情痛苦地縮在床上,病床上有舊的血跡果然是這樣來的,在睡著後幻痛出現結果扯到了傷口或者扯掉了點滴,棉被也被換過所以住院後晚上幻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醒了?」 Mycroft看著Greg張開眼等他視線聚焦後說,他的手放在Greg頭上把他亂掉的頭發往後撥,他因為幻痛而冒出冷汗所以觸感有點濕

  「嗯」Greg緊皺著眉讓自己躺平避免又弄到傷口

  「幾次了」 Mycroft問「為什麽醫生沒說?」


  「兩次,之前都隻維持了一下,我不想讓醫生給我開嗎啡所以沒有告訴他們」Greg說「我想說也許是因為自己一個人住院的關係…」所以才會要 Mycroft留下來陪他,希望幻痛不會出現

  「這對你的休養沒有幫助」 Mycroft說


  「我知道」Greg讓 Mycroft抱著自己,醒來以後雖然還會痛但疼痛已經稍微退去了一些「能幫我去熱一杯牛奶嗎?」


  「當然」 Mycroft放開他從病房的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去醫院的休息室用微波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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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顧Greg是 Mycroft最熟悉的事之一,他樂在其中,他享受被Greg需要和依賴,這是連年幼的 Sherlock都看得出來的事


  他把Greg帶回家後照顧的很好,直到他足夠清醒能夠思考並感受到身上的痛苦

  「Gregory」 Mycroft叫了Greg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Greg微微偏過頭看 Mycroft

  「你該吃些東西才能吃藥」 Mycroft說「我知道你不吃藥會很痛苦,但直接吃藥而不進食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無所謂了」Greg說,他什麽都不想做,藥物讓他有些神智不清,一整天下來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睡,或者是在痛苦中掙紮

  「Greg,你想要什麽嗎?食物或者飲料都可以」 Mycroft問


  「讓我睡覺」Greg的聲音變得很沙啞,嘴唇幹裂,說話時血珠冒出給了嘴唇久違的滋潤

  彷佛失去了發光能力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螢火蟲,他就這樣躺在黑暗裏什麽都不願意做.什麽都不想做


  「…吃點甜的?我可以拿點冰淇淋給你?」 Mycroft說「或者一點冰塊?如果你不想喝水的話冰塊也是可以的」


  「……」Greg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我晚一點會再來的」 Mycroft收走了桌上沒有被碰過的那瓶牛奶和水杯

  Mycroft堅持不懈的一直回來找他,和他說話求他吃些東西,或者至少喝點水,他至今沒有因為脫水死亡是因為 Mycroft不知道哪來的點滴袋,在他虛弱至極的時候 Mycroft會給他掛點滴補充水和葡萄糖


  他在Greg麵前的表現都是正常的,但當他回到自己房間裏時的焦躁連藏都藏不住,打電話詢問醫生.自己調查和學習都找不到除了強製進食以外的解決方法,Greg不是無法吃東西,他是不想吃,他就跟那些被捕捉的野鳥一樣一被關進籠子裏就不吃不喝直到自己死亡,他完全沒有活下去的意思


  管家上樓來關心他,問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下樓了需不需要幫他做些什麽, Mycroft暴躁的把他趕了出去幾乎是用吼的叫他們別來煩他,他從6歲以後就不曾對任何家中的傭人大聲,所以他這個行為隻讓管家震驚地看了他一下然後更加擔心地告訴他任何時候都可以叫他幫忙,然後管家就下樓了


  Mycroft自己也不能解釋他當時在一個什麽樣的精神狀態,他從未遇過這麽大的挫折,他無法靠著自己的才智解決這個問題,但他也無法像他討厭的體育課一樣把Greg從自己的生活中排除


  「Greg,至少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到了晚上 Mycroft放棄了,他放下手上的水杯抹了把臉「拜托告訴我你要什麽,讓我幫助你」


  「…」Greg不發一語


  「你到底想怎樣?」 Mycroft聲音裏充滿挫折,心中隻希望Greg能告訴答案


  「一睡不醒」Greg說「那樣容易多了」


  Mycroft瞪大眼看著Greg,在黑暗中他們看得都很模糊,他拉開了在床邊的椅子,他當時也沒有真正的在思考,他隻是單純地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他能夠執行的答案


  他爬上床跨坐在Greg腰間但沒有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在微弱的光線裏看著衰弱的男人

  「你想死嗎?」 Mycroft開口時的語氣意外的平靜


  「沒有理由活著」Greg回答

  是嗎…就這樣嗎?答案這麽簡短嗎?

  「真的嗎?」 Mycroft問,手輕撫過青年消瘦的臉

  “真的想死嗎?就這麽單純嗎?不想活了,就這樣?” Mycroft想著

  「嗯」Greg承認

  “那我到底為什麽要死命找尋著答案,你隻想要結束,就這樣離開” Mycroft的雙手環住了Greg脖子,Greg體溫從手掌傳來,為什麽他想抓住的活物都會死去,他那麽喜歡的兔子因為他抱得太緊而死,而他這麽小心的對待Greg他想要的卻是跟野兔一樣的結局

  “啊…這樣也好” Mycroft思緒混亂的想著,整個大腦裏就和這間房間一樣混沌不明”你很想死啊”他的手收緊了, 他感覺得到氣管被壓進軟組織中,空氣被擠壓出喉嚨的窒息聲和反射的幹嘔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清晰得嚇人


  “讓他離開的話他也隻會死亡,就跟失去野生本能的動物一樣” Mycroft想著

  「呃.咳…咳……嘔….」Greg無法自主的發出了這些聲音,幹嘔和咳嗽是氣管被壓迫的直接反應,Greg正在抓 Mycroft的手,完全出自於單純的求生本能,指甲縫間刮下了鮮血淋漓的皮膚,包含了他自己脖子上的,上吊的人脖子上也會有這種痕跡,因為想抓住環繞在脖子上的吊繩而在脖子上抓出血痕,他的手努力地想把 Mycroft的雙手從自己脖子上抓下來,指甲刮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皮膚和 Mycroft手背上的血肉


  「你就這麽想死嗎?」 Mycroft加重了力道,Greg完全無法呼吸,血液也近乎被切斷了流通「真的嗎?」他咬牙切齒的問,有些液體滴到了Greg臉上

  “如果你真的想要這樣那也可以,直到你的結局到來你都將在我手中” Mycroft感到暈眩,彷佛正在經曆一種永恒的墜落,直直進入無底的黑暗中”直到你的最後一口氣.最後一點體溫散去,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如果我有鬆手就好了” Mycroft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當年兔子的事,為什麽人類會跟兔子一樣呢?你是比野兔更強壯的生物吧Gregory,你還更加聰明,為什麽做的跟一隻野兔一樣差呢?

  水從眼眶中流出的時候他第一次真正地感覺到了自己有多麽絕望,他什麽都做不到,他無法讓Greg好起來,真的隻能殺掉他嗎?

  “我知道我很貪婪” Mycroft在Greg停止抓他的手的時候想”但我真的不想要這一部分啊…我隻是想要你的人生,我並不想要你的生命啊…”


  他以為自己真的殺了Greg的時候第一次感到這個房間有多麽黑暗,即使開著昏黃的小燈但現在彷佛一點光線都不存在


  眼前突然炸開的白光和鈍痛讓他往後倒,摔在床尾時 Mycroft摀著鼻子忍著劇痛看著Greg的方向,他聽見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幹咳以及伸手摸索電燈開關的聲音

  “太好了” Mycroft隻有這個念頭”太好了”


  Greg開了燈後自己的眼睛無法適應但還是想辦法要看清楚狀況,Greg的脖子上有勒痕,被他自己抓出的傷正在流血,指尖沾著 Mycroft和自己的血液,Greg用手背抹了臉後看了 Mycroft

  他當時看起來一定很悲慘吧,有那麽一瞬間Greg的神情變回了原本那個擔心人的警察,愧疚的看著他流血的手背和臉


  「My…Mycroft?」Greg陷入了混亂,他的思考能力受到了藥物和傷的影響


  「我沒事」 Mycroft放下手看了自己掌心的鮮血,鼻血依然在流,從人中流到上唇然後在他緊閉著嘴的時候流到下唇接著從下巴滴落,當他開口說話時鮮血就流進嘴裏,把潔白的牙齒給染紅「太好了…」 Mycroft他露齒一笑「我不用殺你了」太好了,我沒有殺掉你,還有,你果然還不想死

  「你真的…」Greg一陣暈眩,腎上腺素退去了

  「想活下去嗎?」 Mycroft爬向他,扶著他看著他的眼睛問

  「我不…我不知道」Greg說,眼睛裏恢複了那種黯淡但不再是絕望了


  「那還想死嗎?」 Mycroft問,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Greg第一次有了清楚的想法「不想了」他虛弱的靠在 Mycroft肩上「你真的要殺我嗎?」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 Mycroft扶著他讓他躺下,血液仍在從他的下巴滴落,染紅了棉被和Greg身上的衣料「如果你真的確定想死的話」Greg凝視著青年那雙灰藍的眼睛「我會動手的」他找到答案了


  「But why?」Greg問,他看著 Mycroft舔了嘴唇上的血

  「因為你是我的」 Mycroft笑得天真無邪「如果真的要死,就由我動手,這樣直到最後一刻,你都會屬於我」他眼神裏充斥著占有欲直視著Greg的雙眼說,他靠過去親了Greg的嘴角和臉,留下一個個沾滿血跡的印子

  他不會讓我殺掉他的,Greg不會讓我成為殺人犯,所以隻要他還相信他無法靠自己尋死的一天他就無法自殺,他不能讓Greg在徹底放棄死亡前獲得自由行動的能力,他必須讓Greg深信唯一永恒的解脫隻能藉他之手


  死亡對於Greg依然充滿魅力,就和撲火的飛蛾一樣,但這隻飛蛾的翅膀被扯下了,他隻能看著明亮的火焰卻無法投身其中,隻要他還是一隻飛蛾,他就不能讓他的翅膀長回來


  Greg願意接受他的照顧了,但他在 Mycroft不在的時候對任何事都沒有動力也沒有反應,就像個無人控製的魁儡

  腦部血塊壓迫導致的失讀讓Greg的情緒越來越差, Mycroft讓醫生來家裏給他看診和調整藥物,但Greg連與醫生的應對都興趣缺缺,他也對時間感到模糊,有時候依然會忘記自己幾小時前做了什麽


  「我注意到他的腦部血塊壓迫導致的症狀沒有減退」醫生在書房和 Mycroft討論

  「一段時間後會消去的」 Mycroft說


  「Mr.Holmes」醫生嚴肅的看著 Mycroft「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請」 Mycroft說


  「你是不是沒有讓他接受這方麵的治療」醫生問「他應該要接受手術或者溶血劑的治療」


  「您怎麽會這麽想呢?」 Mycroft微笑著問

  「他的腦部血塊確實能自行吸收,但那需要的時間不短,而這正在影響他的思考和行為能力,他也確實失去讀寫能力了,我認為他需要到醫院去接受開刀的評估」醫生說到一半 Mycroft的微笑瞬間讓他感到寒毛直豎,有什麽不太對,這個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讓他感到…危險


  「血塊不影響他的生命安全,也不會留下永久傷害」 Mycroft說


  「在醫院的評估是這樣沒錯但隻要去醫院治療他能好的更快」醫生說

  「不需要」 Mycroft說


  「你這是在傷害他」醫生堅定地看著 Mycroft,這個年輕人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彷佛是在與鯊魚對望

  「隻要他好的能自己出主意他會死的」 Mycroft微笑著說「相信我,現在治好他無意於謀殺」


  「這太荒唐了」醫生說

  「你很清楚我是誰」 Mycroft說「我能做什麽,我可以用我的一生讓你永遠無法繼續執業,不要幹涉他的治療進度,你隻負責確定他的藥物來源」他冷著臉威脅


  「…抗癲癇藥物我會開一瓶給他,以防萬一」醫生認輸了

  「謝謝合作」 Mycroft恢複禮貌地微笑說

  失讀失寫加上身體的殘缺以及對一切的無力讓Greg的自我厭惡越發嚴重,但如果他現在康複到能夠自己行動那麽離自殺也不遠了, Mycroft小心的維護著他脆弱的病人,隻要他還活著就算不完美也仍有機會


  但Greg不停地要他放棄自己,要他去找一個正常的人,一個不需要他照顧的人,換句話說他希望 Mycroft放棄他讓他去死


  Greg把他的行為解釋為同情與歉疚,他現在無異於一團攪和著碎玻璃的陶土,隻要揉捏的方式不對就會使 Mycroft滿手是血,隻是勉強維持著Greg Lestrade這個人的框架,內在卻破碎的無法複原了


  「你真的以為這一切隻是同情和歉疚嗎?」 Mycroft問


  「還能是什麽」Greg說「我痛醒在哀號你就來了,我太幹擾你的生活了,去找別人吧,棕頭發和眼睛的警察外頭多的是」他痛苦地抱著自己的左腳全身是冷汗的縮成一團, Mycroft拿了止痛藥給他,但醫生警告了他不能吃太多,這些含有嗎啡可能會導致成癮問題


  「我愛你」 Mycroft說


  「謝謝安慰,這很窩心」Greg說


  「我是真心的」 Mycroft說「拜托你別這樣」


  「真的夠了,你不用這樣對我,你什麽都沒欠我」Greg身體發抖著,骨頭被粉碎的那種痛苦讓他的牙齒打顫


  「忍耐一下,藥就快生效了…」 Mycroft從他背後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再忍一忍,你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拖累你…」Greg囈語「好痛…為什麽是我…」他哭著發抖「為什麽…」


  「因為你是個好人」 Mycroft說,他從背後抱住Greg,他全身都是冷汗而且無法停止發抖

  Greg在藥物逐漸生效的時候意識變得模糊, Mycroft感覺得到他正在緩緩地失去意識

  「你是我的」 Mycroft的聲音低聲地說「我的」他親吻Greg的後頸


  他盡力地找出所有可以用來幫助Greg康複的數據,鏡箱治療他試過了,有一種可以用來緩和幻痛的方式還沒找到機會做


  他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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