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走到宅院的大門前, 空氣裏夾雜著馥鬱綿長的檀木香味, 朱紅色的厚實大門上爬滿了複雜的紋理, 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顧歡之輕輕推動了門上的撞鍾, 撞鍾發出悠長悅耳的聲音。
沒隔多久, 大門被推開, 吱呀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有些刺耳。
“二小姐, ”開門的人顯然有些驚訝, 他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笑起來時臉上有幾道很深的褶皺, “您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不是說要等到晚上嗎？”
“恰好路過，就先來蹭蹭飯了, 吳伯不會不歡迎我吧？”顧歡之說道。
“二小姐您可說笑了, 這是您的家, 沒有您，我也不可能住在這裏。”吳亮難為情地說道。
“我和您開玩笑的, 不用叫我二小姐。”顧歡之笑道，吳亮是她爺爺身邊的人，也是這座大宅院的管家。
“好，歡之, ”吳亮有些別扭地說道，每年他都要花些時間來適應這個稱呼，“趕快進來吧，想吃點什麽？”
“隨意吃點就好, 不如就煮兩碗麵吧。”顧歡之說道。
吳亮給她讓出一條路來，說道：“好，我這就叫我老伴去做。”
顧歡之往裏走，被她牽著的江沐歌從合上的那半扇門裏鑽出來，吳亮看著她，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二……歡之，這位是？”吳亮問道。
顧歡之張了張嘴，沒有想出該用什麽稱呼介紹江沐歌。
“吳伯伯您好，我是歡之姐姐的朋友。”江沐歌笑著說道，臉上陷下去一個淺淺的酒窩，拿出了十足的乖巧勁。
顧歡之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小朋友的演技越來越高明了。
察覺到顧歡之的目光，江沐歌回了她一個更加燦爛的笑，眼睛快眯成一條縫。
顧歡之的心多跳了一拍。
“歡之你來這麽早也不提前和我們打一聲招呼，我好提前準備吃的。”
從雕花長廊的盡頭走過來一個看起來比吳亮年輕一些的女人，打扮得很幹淨，臉上掛著和善的笑。
她是吳亮的老婆，一直把顧歡之當半個女兒看，沒有她丈夫那麽拘謹。
“不用麻煩嬸嬸，我們吃點麵就好。”
秦芳一眼看見了顧歡之和江沐歌牽在一起的手，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她把江沐歌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滿意地點了點頭，小姑娘生得標致，柔柔弱弱的樣子，歡之應該不會吃虧。
“你第一次帶女朋友回來，怎麽可以委屈吃麵。”秦芳衝顧歡之眨眨眼睛。
江沐歌撓了撓顧歡之的手心，心裏漾起一絲甜蜜，和顧老師一起回家，四舍五入就是結婚了呀。
顧歡之鬆開了她的手。
江沐歌：“.……”
剛剛牽一路也沒見你鬆手，還以為你不慫了，江沐歌腹誹道。
“你亂說些什麽，人家兩個大姑娘，什麽女朋友不女朋友的。”吳亮去扯秦芳的衣角。
秦芳拍開他的手，回他一個看鋼鐵直男的眼神，用自認為別人聽不見的音量說道：“叫你平時沒事多上上網你不聽，都什麽時代了，你知道歡之有個什麽稱呼嗎？”
“什麽稱呼？”吳亮皺眉道。
“姬圈扛把子，她不知道扳彎了多少小姑娘，她要是喜歡男孩還有天理？”
“你說的都是什麽東西？”一個字沒聽懂的吳亮伸手去摸秦芳的額頭。
被晾在一旁的顧歡之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嬸嬸我餓了。”
“那我馬上去做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讓你伯伯拿點饅頭來給你們墊墊胃，待會兒吃個正經的午飯。”秦芳說道。
她拉著吳亮走了以後，江沐歌說道：“咱嬸懂得可真多。”
“她不懂，她就是聽村頭孩子瞎扯的。”顧歡之說道，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往池塘邊走去。
江沐歌追上了她。
“是麽？我覺得說得挺有道理的，你不知道扳彎了多少小姑娘。”
“難道你以前是直的？”顧歡之停了下來，問道。
江沐歌一頭撞到了她的背上。
“我錯了，疼不疼？”顧歡之連忙轉過身來低頭詢問她。
江沐歌紅了眼眶，摸著鼻子，委屈地說道：“顧老師，疼，鼻梁都被你撞塌了，要吹吹。”
顧歡之鬆了一口氣，說道：“慎用表演，不然以後沒人相信你了。”
江沐歌的眼神恢複了澄澈，問道：“你怎麽看出來我在演戲的？”
顧歡之繼續向前走，“正常人撞到鼻子應該是眉眼和鼻子交界的地方皺起來，而你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撅嘴。演戲的時候要注意這些細節，不然觀眾看了會覺得別扭。”
江沐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今天不準想拍戲的內容。”
顧歡之的聲音把江沐歌的神智拉了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手裏被顧歡之塞了一把魚飼料。
她抓起幾粒撒下去，魚群立刻竄了過來，擠在一起爭搶著魚餌。
“顧老師，你觀察這麽仔細，上次居然沒有看出來我裝醉。”她把魚餌往看得順眼的魚身上扔，“嘶，還是說，你其實看出來了，但你假裝不知道，難怪後來你問我是不是裝的，嘖嘖嘖。”
顧歡之：“.……”
“喂魚的時候專心一點，喂多了它們會撐住的。”顧歡之看著江沐歌拋灑魚餌的速度逐漸魔鬼化，提醒道。
江沐歌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對著顧歡之說道：“歡之姐姐，我不養魚的，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你呢。”
她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還沒有在一起呢，就這麽不害臊，顧歡之心想道，別人都是在網上放肆，在現實裏正經，江沐歌倒正好反了過來。
“你先自己待一會兒，我還有些事要做，待會兒來叫你。”顧歡之說道。
江沐歌露出不滿的表情。
“真的，乖，待會兒吳伯給你拿吃的來，你無聊的話可以讓他帶著你轉轉。”
“那你去忙吧，等你。”江沐歌笑著衝她眨了眨眼。
顧歡之忍住了捏她臉的衝動。
顧歡之把宅院裏每一條路都走了一遍，最後走到一棟獨立的閣樓下。
她沿著樓梯爬上閣樓，推開房門，裏麵的空間很寬敞，一排排整齊的書架占據了大半的空間，空出來的地方放了一張小塌和一方書桌。
她從書架上拿了幾本書，坐在小塌上讀。
書上的字有半個巴掌那麽大，受了那晚的刺激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大腦都處於遲鈍狀態，這些字她需要借著上麵的拚音才能一個一個認出來。
她輟了學，男人和女人都不願意來看她，隻有爺爺一個字一個字地耐心教她，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好。
她很輕鬆就翻完了這幾本書，把它們放回原處，取來紙筆，在上麵認真地寫下自己的近況。
快到結尾的地方，她寫道：我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您的想法.……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顧歡之把寫好的信塞進信封，放進包裏，打開了門。
“歡之，吃飯了。”吳亮說道。
顧歡之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下樓。
“吳伯，您有什麽要我帶給爺爺的嗎？”顧歡之問道。
“你爸爸準你去那裏了嗎？”吳亮眼睛一亮。
顧歡之眼裏閃過一抹厭惡，搖了搖頭，“怎麽可能，他能讓我來這裏已經是所謂的仁慈了吧。”
“這裏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他沒有權力決定你的來去。”吳亮攥緊了拳頭。
“他可是能隻手遮天的人。“顧歡之嘲諷地笑笑。
吳亮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到了吃飯的地方，江沐歌正幫著秦芳擺放餐具，她們看起來已經很熟絡了。
秦芳說了句什麽，江沐歌哈哈大笑，看見顧歡之來了，她臉上滑過一絲狡黠。
顧歡之：“.……”
幸好十歲以前她和秦芳相處的時間不多，不然指不定要被對方抖出多少童年囧事。
顧歡之突然想起了她姐，嗯，一定不能讓她們有見麵的機會。
吃過一場豐盛的午飯，顧歡之和兩人道別。
“歡之，你難得來一次也不多待待。”秦芳抱怨道。
以前顧歡之常來這裏，於淩飛派人來鬧過一次以後，她一年便隻來一次。
“我看見你們都健康就放心了，待久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又要冒出來了。”顧歡之說道。
吳亮二人雖然不舍，最後還是送她們出了門。
午後，太陽探出頭來，高高地掛在天頂。人們都在屋裏休息，來時走過的路陷入了一片安寧，隻有偶爾傳來幾聲狗吠，江沐歌和顧歡之並肩走在這條鬆軟的黃色土路上，突然有點想要這一刻永恒。
“想去爬山嗎？”顧歡之的話打斷了她的文藝幻想。
江沐歌心裏有些叫苦，但還是假裝興奮地說道：“好呀。”
……
“顧老師，你等等我，我不行了。”江沐歌上氣不接下去地說道。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手拎LV、健步如飛的顧歡之，有一種對方正在掃蕩商城的錯覺。
顧歡之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問道：“你體力那麽差，以後怎麽辦？”
“以後我負責躺平做受就好。”江沐歌脫口而出，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她原本就有些泛紅的臉變得通紅。
顧歡之：“.……”
她扭頭繼續向前走。
“欸，顧老師，等等我。”
顧歡之假裝沒聽見。
“聽說你小時候愛哭鼻子！”江沐歌在她身後喊道。
作者有話要說：顧歡之：其實我也想當受
感謝在2020-06-25 15:25:03~2020-06-26 19:19: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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