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找她
隻是趙自省和百寶樓之間的關係,是所有知情人秘而不宣的隱秘, 秦知寒自然也不會多說。
他不過是想提點下趙康而已, 便道, “偶然相識, 見過幾麵。趙大人是個性子極好的人——”說到這裏,突然看了眼趙羨詞, “通身氣度竟與你有幾分相像!”
趙羨詞嚇了一跳。
秦知寒又說,“不過,你可比不上他,趙大人麵如冠玉, 樣貌雖然比年輕時的我差了幾分, 但比你英俊多了。”
趙羨詞帶著溫和的笑意, 道,“隻看秦小姐, 就知道大人年輕時一定令無數姑娘著迷。”
秦知寒聽得高興,“哼, 算你有眼光。你要知道,”他意味深長道,“想娶雲兒的人能從揚城排到南省, 不爭點氣可不行。”
趙羨詞就有點尷尬。
秦知寒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隻道,“趙大人和你一樣,也是白手起家,後來能有如此成就, 和他遇到貴人不無關係。你若是想做一番事業,也要及早考量清楚。”
“秦大人美意,晚輩牢記在心。”趙羨詞恭敬說罷,又道,“可是,據晚輩所知,朝廷官員一律不準從商?”
秦知寒就笑了,“朝廷隻規定,官員不準從商,可沒規定官員親屬不準從商。況且我讓你考取功名,又不是讓你去做進士,以你的水準,想必過鄉試都難。但你這樣的人,另有一條做官的路。趙大人有個獨子,叫什麽來著——”
“趙麒年?”
“對,趙麒年,也是白丁一個,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不也在戶部掛職?你若是想入仕,也未必不能如此。若能為朝廷做事,或許有朝一日你也能做個皇商也未可知。”秦知寒道,“年輕人,要懂得抓住機會。”
趙羨詞怔住,雖然好似從秦大人的話裏聽出些別的意思,但一時之間竟然沒能領會?可秦知寒卻不再多說,隻道,“我答應了雲兒,明天來給你捧場,但我身份特殊,不便久呆,明日來了就走,你記得親自送我。”
趙羨詞趕忙應下。送走秦知寒,她自己思量半晌,才慢慢咂摸出秦知寒的意思來。趙麒年的官職是怎麽得的,趙羨詞也很清楚,一是朝廷念著她父親的功勞,二是家裏花了錢,最重要的是請周侍郎上表請奏,這才讓趙麒年吃上皇糧。
尋常人家要想做官,非得有個足夠份量的官員做擔保才行。倘若是秦知寒願意為趙羨詞擔保,那趙羨詞能拿到的一定是個肥差!
趙羨詞心中滋味難言,這事卻萬萬做不得。萬一事發,毀了自己不說,還連累了牧雲一家!她隻好裝作沒聽出秦大人的好意,默默把“南潤糧莊”的牌匾收起來,打算將這塊匾額珍藏。
何福看見就說,“小趙老板!”
趙羨詞回頭,“何叔!”
“您還沒回去呐?”
“這就回,何叔,您也回去吧,忙一天了。”
“哎,”何福應著,眼睛卻盯著趙羨詞手裏的匾額,搓搓手道,“小趙老板,老朽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您成全。”
趙羨詞看他目光幾度流連這塊招牌,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便道,“您說說看?”
“是這樣的,老朽跟著趙大人已經快十五年了,趙大人對我們這些夥計很好,逢年過節沒少過禮,誰家裏有難,趙大人能幫的都幫,我們這些老夥計都惦記著趙大人的恩情,本想一輩子給趙家幹活,沒想到……唉!”何福說,“雖然,老夥計們都漸漸離開了趙家的產業,但趙大人的恩情我們都記著。如今,趙大人也不在了,就連當年名震江南的南潤糧莊,如今也要改頭換麵,老朽想著,想著能不能討來這塊牌匾,權當留個紀念。”
何福今年已經快五十了,如今提起趙大人,還是哽咽起來,看的趙羨詞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猶豫片刻,輕聲道,“何叔,您往後還是會在這裏做活,這牌匾既然過去了,就過去吧。我……我聽說了不少趙大人的事,對趙大人甚是仰慕,這塊牌匾想拿回去珍藏……實在對不住您了。”
何福一聽這話,忙道,“不礙的不礙的,我也就是想留個念想。小趙老板,何福說句僭越的話,剛剛秦大人說的不錯,仔細一瞧,您倒真和當年的趙大人有幾分相像,雖然長相不同,但感覺就是……就是有點像,也說不上哪裏像。趙家是不行了,現在的趙公子,嗐,不提也罷。不過,您也姓趙,往上數一數,指不定還是本家,這南潤糧莊若能在您手裏發揚光大,也算沒有辜負趙大人一番心血。”
趙羨詞聽得出來,何福對趙大人和南潤糧莊感情很深,這也是當初她把何福請來幫忙的原因。想了想,趙羨詞問,“何叔,您剛剛說,有一批老夥計已經離開了趙家的產業,不知道您還能找到他們嗎?”
“自然能,左右都在南省。”何福說,“這十來年,趙家產業被變賣了不少,老夥計們不忍心看著趙大人的心血就這麽被糟蹋了,都紛紛離去。也就是我還守著糧莊,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保住。”
趙羨詞道,“煩請您回頭幫我整理一份名單,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再請回來。”
“請回來?”何福很驚訝,卻搖頭道,“小趙老板,隻怕請不回來了。”
“為何?”
何福就道,“趙家產業出去的都是能人,離開趙家自己也能做一番事業。我們這幾個老夥計承蒙趙大人當初恩典,都有自家產業,一是現在大家離開後都有自己的活計要做,二則也不想重回故地,徒惹傷心。三嘛,說了您別怪,我們都是趙大人一手帶出來的,不願意給別人幹活。其實我……我要不是覺得您有幾分像趙大人,又是一個人孤身在此,和當年趙大人白手起家一樣的難,我也不會留在這裏。”
趙羨詞聽得呆呆的,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對她父親如此忠心!可是,就是這麽一批忠心耿耿的能手,最終還是被趙麒年寒了心,紛紛離開了趙家。趙羨詞簡直恨得不能把趙麒年暴打一頓!她忙拱手向何福作揖,誠懇道,“何叔,晚輩在此,先謝過您了。”
何福見狀,忙上前扶她,“小趙老板,這可使不得!”
“您仁義,見我孤身一人可憐,願意出手相助,晚輩感激不盡。”趙羨詞又說,“雖然趙大人不再了,但南潤糧莊還在,不過是換了個名字,現在依然是趙家的產業。就像您說的,我也姓趙,往上翻幾輩,指不定就和趙大人是一家人。咱們做生意的,除了利字,也講一個誠字,福隆樓眼下正需要您這樣經驗豐富又有誠心的人呐!”
“這——”何福有點為難,他本意是幫這位趙康公子搞完開張的事情就走的。正打算明日辭別,誰曾想今晚小趙老板就說了這樣的話。而且,何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總覺得能從趙康身上找到當年趙大人的影子,所以才小趙老板小趙老板的叫著。此刻見趙康如此誠意十足,便歎氣道,“就算我願意留下,其他人您也未必請的來。”
趙羨詞聽見這話大喜,忙道,“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何叔,您盡管把名單給我,待此間事告一段落,我便依次去拜訪。”
何福看著這個雙眼明亮的青年,發現自己總是開不了口拒絕他。趙康雖然沒有趙大人模樣好,甚至比趙大人要顯得文弱許多,但有了趙麒年常年荼毒的對比,總讓何福覺得尤為順眼。尤其那雙眼睛——真的和趙大人太像了!像到讓何福幾乎不能拒絕他的懇求。
趙羨詞大喜,特地為何福叫來馬車,親自將人送了回去。何家的位置距離淳安街有點遠,幾乎到了南省外圍,但卻因此離淳河邊趙羨詞的院子近了許多。
何福的女兒何薇正提著燈籠,在家門口翹首以盼,等著爹爹回來。遠遠地,何福看見了,不好意思地對趙羨詞道,“說來慚愧,老朽有二子一女,兩個兒子早已成家立業,唯有小女是老來得子,現在才十七歲,本該出嫁的年紀,卻因為她母親不舍得,至今未嫁。讓您笑話了!”
趙羨詞笑道,“我看何小姐風華正茂,守在你們二老身邊,正是孝順,令人羨慕的緊呢。”實則她是不忿女子十六未嫁就成了老姑娘,如果超過十九歲還沒嫁人,每年還要給朝廷交人頭稅,這樣一來,未嫁的女子就成了家裏的負擔,因此姑娘們都是早早在十三四歲就嫁了人。
何福聞言,神情就顯得柔和許多,“早些時候,我家婆娘還說,如果您不嫌棄,願意將小女許配給您。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婆娘多事了。”
趙羨詞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僵,還是溫聲道,“何小姐秀外慧中,以後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二人說著話,已經到了何家院門前。何薇高興的過來迎接爹爹,一眼看到旁邊的趙康,急忙頓住腳步,霎時紅了臉,行禮道,“見過趙公子。”
趙羨詞就停下來,對她禮貌地點點頭,才對何福說,“那何叔,時間不早了,家裏人還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雖然步伐走的很穩,但趙羨詞額頭卻有點冒冷汗。即便夜色下看不清,但何薇見了她時,瞬間變得羞澀起來,說的話都帶了三分羞澀三分克製,還有一些藏都藏不住的雀躍。這模樣,讓趙羨詞驚出一身冷汗。她知道閨中女子不常見外男,萬一見到一個相貌不錯的,就極易動心,這原是常見的事。
隻是這事落到她自己身上,趙羨詞就一個頭兩個大。
正急匆匆往回走,雷守青忽然道,“公子,秦小姐見您一直沒回去就出來找您,聽說您來了這裏,也順路過來了。”
說罷示意趙羨詞往前看,就看見不遠處執著燈籠的福莘,和一旁看不清表情的秦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