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白月光變了
趙羨詞聽得呼吸一窒,“這話……可是她親口說的?”
“是望珠說的, ”晚晴說, “可她是當著秦小姐的麵說的, 若是作假, 秦小姐能饒她?而且,我看那秦小姐也沒反駁。”
趙羨詞心就涼了一半。
怪不得總覺得秦牧雲哪裏變了, 原來,是心變了。現在的秦牧雲,覺得她心機重,不願意與自己深交?
趙羨詞冰涼的心, 忽然一下一下抽痛起來, 就像當初得知秦牧雲的死訊時那樣痛, 痛的她臉色發白,連呼吸都屏住了。
晚晴見狀嚇了一跳, “小姐?”
趙羨詞用力握緊雙手,指節分明處都開始泛白, 她卻依然覺得心口痛的厲害。許久,才蒼白著臉道,“我知道了, 晚晴,你乖,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晚晴這會兒哪還顧得上什麽秦牧雲,見趙羨詞這個樣子, 急道,“小姐,您這段時間太累了!咱們舟車勞頓,我都歇了好幾日,您卻一日都沒好生安歇過,總是擔心這擔心那,還替別人跑腿——”晚晴念叨著,看趙羨詞神色實在不好,才趕忙停住話頭,“小姐,您好好休息,我和守青在外麵守著,誰也不讓來打擾您。”
“好。”趙羨詞勉強笑笑,依言躺好。
晚晴看不得她都那樣的臉色卻還偏要笑,於是不忍心的微微側過臉,退到外間去了。
然而趙羨詞躺在床上,卻覺得心亂如麻。
她剛剛還讓晚晴相信自己,還和晚晴說自己有分寸,可此刻,她哪有半點分寸?心裏亂極了。
“是了,”她麵上那勉強的笑容尚沒有收回,卻又笑了笑,自語道,“是這樣的,牧雲本就不喜歡我這樣的性子。”
上輩子,是因為兩人之間相處久了,漸漸關係才好起來。但從始至終,秦牧雲都不喜歡她心事重的樣子。
這一次,她對秦牧雲抱有極大的熱情,像是抱住這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能與秦牧雲在一起,這樣才讓趙羨詞覺得,活著還有值得托付的人。
但可能……過猶不及吧。沒想到,竟讓秦牧雲對自己生了厭煩之心。
她心痛的厲害,沉浸在自己被秦牧雲厭惡的絕望裏,絲毫也沒意識到,重來這一世,從頭到尾她對秦牧雲的牽掛乃至對秦牧雲的情緒都遠遠超過了正常範圍。
那感覺,就好像,她又失去了秦牧雲一次一樣。
趙羨詞閉上眼睛,隻覺得自己累極了,想要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願意去想。
可是眼睛一閉,淚水卻從眼角簌簌而下,止不住似的,打濕了耳廓,最後都落在枕被裏被吸收幹淨,除了一灘最終會被蒸發幹淨的水漬,什麽蹤跡都沒有。
趙羨詞因此大病了一場,連著幾日發燒,人都燒得稀裏糊塗,途中有誰來過也不知道,隻知道很吵,吵的她不能好好睡覺。
她什麽也不想理,隻想睡著。睡著了,一切煩心事都沒了。
別院裏這幾日熱鬧的很,連莫穀宣聞訊都特地來看了一眼。不過她是男眷身份,不便入內,看見趙羨詞院子裏大夫不斷,知道事情不大,於是隻在別院門口繞了一圈就走了,也沒讓人看見。
鄭氏、周夫人,連同周文英、文瑜和周雪津,都一一來看過,誰也不知道趙羨詞怎麽忽然大病了一場,還病得這樣又凶又急。
晚晴都要自責死了,趙羨詞是在她說完秦牧雲的事後才病倒的,晚晴知道她家小姐一旦動情,就極重情,心道十有八九是因為秦牧雲才病的。晚晴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日夜不離的盡心照料著,眼睛都快哭瞎了。
雷守青怎麽安慰都沒用。
“要是,要是秦小姐來看看,說不定小姐就慢慢好了。”晚晴抽噎著,這幾日人憔悴了許多,連嗓子都啞的說不出話。
雷守青就歎氣道,“晚晴你不要多想,那秦小姐也病著呢。”
趙羨詞發燒當日晚上,秦牧雲緩過神來後,罰望珠跪了一下午。跟在她身邊的望珠,從來就算不上忠心。秦家待下人向來大方,這小丫頭人打小就沒吃過什麽苦,跟著秦牧雲以來身份也水漲船高,以至於望珠自覺與小姐沒什麽兩樣,若真有區別,就隻怪自己命不好,沒一出生就是小姐。
秦牧雲是知道她的,本不想要,但一來是念著這丫頭是父親親自挑選的,如此處置怕父親傷心。
當初秦禦史擔心女兒寂寞,特地挑了性子活潑的丫頭,又和秦牧雲差不多年紀,覺得小女兒有同齡人陪伴可能更好,因此給小丫頭起名望珠,取義守望著他的掌上明珠,替秦禦史夫婦看著秦牧雲。
二則秦牧雲重活一世,見現在望珠還小,或許經過管教,未必就如上輩子那樣長成見風使舵背主棄義之徒。
但如今看來,有些人可能骨子裏就有不好的東西,輕易改不過來。
當初父母本想多給她帶幾個貼身照顧的人,但是母親認為,秦牧雲此去是去祖母家,祖母自然會好生照料。若是這邊帶去太多人,反而不好。又見特來揚城接秦牧雲的人中,婆子丫頭都是,顯然周府想的極周全,秦禦史夫婦於是隻精心挑選了一個小丫頭望珠跟著,那時望珠和秦牧雲都是一團稚嫩,哪裏看得出那許多心思!
如今,望珠三番兩次說出這等言語,秦牧雲如何能忍!她本想直接將這丫頭逐出去,但想到望珠年紀尚小,真要打發出去怕要餓死在外麵,便思量再三隻是罰她下跪。
但晚晴那些話,卻讓秦牧雲心神難安。
現在的趙羨詞,似乎還沒有遇到什麽困難,依然如過去那樣溫柔可親。但好像又和過去大不一樣,至少變得勇敢許多,也……沒規矩很多。在秦牧雲的記憶裏,趙羨詞是不可能在要去選秀的節骨眼上,做任何有風險的事情的。
因此,下意識的,她就覺得趙羨詞一定是胸有成竹,諸事都能處理妥當。
直到她聽見晚晴說現在府上流言四起。流言這個東西,像長了翅膀的毒藥,隻需要頃刻之間,就能傳遍府上。秦牧雲到現在都沒有出門,自然也沒聽到外麵的流言。
但這時候,秦牧雲才突然意識到,很多時候,趙羨詞並沒有看起來那麽穩重。她幾乎要忘了,不管趙羨詞這個人心裏怎麽慌亂,麵上看起來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但實際上,現在的趙羨詞也不過是個未滿十四歲的少女呀!
就連上輩子,秦牧雲病重去世時,也不過十七八歲。趙羨詞那年十九歲,嫁入周府。卻自此兩人陰陽相隔隔。
在周府的那許多年,從十二歲到十八歲,都是秦牧雲和趙羨詞彼此陪伴。倒如她們剛來周府時老太太期許的那樣,成為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隻是趙羨詞絕不會知道,秦牧雲因兒時作男童打扮,看待男女之事早與她不同。父母把她當男兒養,也沒想到後來秦牧雲也漸漸生出些男兒一樣的心。若不然,十來歲的尋常女孩,自七歲便男女大防當前,就算再不懂事,又豈能與周雪津這樣的小公子日夜相處卻沒有什麽別扭心思?
人隻道秦牧雲與周雪津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不知道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望珠罰跪的那一下午,秦牧雲魂不守舍,不時在房間裏踱來踱去,一時想著自己是不是對趙羨詞太過分了,一時又忍不住想,當初趙羨詞是不是被迫的?
那些無從求證的真相讓秦牧雲頭疼的緊。她多怕趙羨詞是被迫嫁給周雪津的!可又怕趙羨詞不是被迫的。
她神思不安,本就虛弱的身子很快被折騰的受不住了。近晚時,秦牧雲也病倒了。
周老太太趕忙請人來看,來人嘴碎,閑話一樣說出趙羨詞燒糊塗的事,秦牧雲不知道還好,這會兒一聽見,更急了。還掙紮著說要去看看,可把周老太太急死了,忙把人按回去。
秦牧雲內外焦急,病得更重了。
老太太急的抹眼淚,向來就怕這個寶貝外甥女凍著累著,但沒想到身邊人不僅不盡心,還淨幹些糟心事!於是老太太揮揮手,讓人狠狠地掌了望珠的嘴,掌到望珠知道錯在哪兒為止。
末了老太太手下留情,將滿嘴血地望珠拖了下去,“既是雲兒帶來的人,就給她個機會,但雲兒身邊是待不得了,弄到外院做個粗使丫頭吧。”又挑了親信的丫鬟叫福莘的,約莫十六七歲,侍奉秦牧雲。
這兩廂病病醒醒,差不多過了十多天,才漸漸都好起來。
秦牧雲清醒沒多久,就要出門,福莘好賴攔住了她,說剛好,不宜吹風。秦牧雲問起望珠,福莘笑道,“小姐放心,老祖宗知道您記掛著,就打發她在外院使喚了,隻要她踏實肯幹,府上也不會虧待她。”若不然,管粗使丫頭的管事可不會留情。
見秦牧雲眉間仍有憂思,福莘又道,“小姐,您仁慈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福分,但有時候仁慈太過,反而會害了自己。望珠那丫頭,現今是自作自受,若非老祖宗和您念著一份情,隻怕要逐出去了。您千萬放寬心。”
秦牧雲這才客氣道,“你放心。”
“哎,小姐,”福莘道,“老祖宗最是心疼您,讓我以後侍奉您,您可千萬別當我是外人。”福莘跟在老太太身邊,自幼伺候著,是老太太極看好的丫頭,養出了沉穩的氣度,這會兒看著秦牧雲,就像看著小妹妹一樣,沒有不盡心的。
秦牧雲看著她,就想到了趙羨詞——實際上,她看到什麽都能想到趙羨詞,比如桌上的絹花,書架上的書,甚至一日三餐毫無關係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