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忘不了的白月光
趙羨詞矜持的笑笑,“沒熏什麽香,這一路過來,隻堪堪梳洗罷便來府上拜見。”
“我聞到了,”秦牧雲說,“姐姐可是身上帶了什麽物件?”
趙羨詞裝作恍然的模樣,掏出香囊道,“想必雲妹妹說的是這個。”她把香囊遞到秦牧雲手上,秦牧雲驚喜道,“可不就是這個!瓊花柳香,每到春夏之交時,我家鄉都是這樣的香味。”
“原來如此。”趙羨詞便道,“我來時沒帶什麽禮物,這香囊既然雲妹妹喜歡,不如就送與你。”
秦牧雲有些驚訝,“這——”
周文英打趣道,“我和妹妹也都拿到了羨詞的禮物,是南省鼎鼎有名的刺繡錦帕,如今看來倒都不如秦妹妹這份禮物特別了。”
秦牧雲忽而深深地看了趙羨詞一眼,那眸中神色一時竟讓趙羨詞有些莫名心驚。待仔細去瞧時,卻又隻見到秦牧雲清冷的模樣,隻眉梢露出些許喜色,對趙羨詞作揖,“多謝姐姐,這禮物我喜歡得緊。”
她們幾個在這院中閑話,貼身丫頭都在一旁候著。秦牧雲的丫鬟望珠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我家小姐來這兩年,一直念著家裏,沒想到秦小姐竟帶了瓊花柳香來。”又問,“晚晴姐姐,你們去過揚城了嗎?這瓊花柳嬌貴的很,隻在每年春末夏初才開,按說你們路過時還沒開花哩!而且要想製成這樣鮮香淡雅的香囊,非得在瓊花柳在枝頭將落未落時,香味未散,未沾塵土,用香罐接住,暴曬悶香才能成,可麻煩呢!”
晚晴聽得驚訝,“一個小小的香囊,竟有這樣麻煩?”
望珠若有所思道,“若非巧合,秦小姐這份禮物可就真見心思了。”
晚晴一時無話,她家小姐確實未曾離開過南省,雖說相距揚城不遠,但少說也要月餘的路程。要真說有什麽瓜葛,路途中也確實經過了揚城。隻是那時尚早,揚城春意正盛,滿城鮮花尚未吐蕊,況且隻是暫住一宿,哪有時間做這些?但是……晚晴仔細想了想,後來離開揚城又過了兩月有餘,臨近京中時,小姐確實神神秘秘地收了一個大罐子。之後沒過多久,那罐子便不見了……難不成,那時小姐時長翻弄的就是這香囊?
晚晴一路又是船又是馬車,坐的十分難受。平素有事,趙羨詞也輕易不叫她。那罐子用來做什麽的,晚晴也不知道,趙羨詞也從不假人手,大家都覺得是小姐一路太過煩悶,因而也不大管她,若真是小姐親手做成,那必是這一路閑暇所做。
可實際上,趙羨詞連南省都沒有出過,這揚城的風俗隻怕也沒聽說過。沒道理專門為了一個沒見過麵的秦小姐費這麽大工夫……吧?
晚晴於是頓了頓,笑道,“那就真是巧了,府上經營采辦,往來客商各地都有,常常送些當地新奇玩意,這香囊許也是。”
“可是……”望珠猶豫了下,“用瓊花柳做香囊,是我家小姐——”
“望珠,”秦牧雲適時地打斷她,“去把我屋裏案上的冊子拿來。”
望珠應下,匆匆拿了來。秦牧雲便將書冊遞給趙羨詞,“我聽說姐姐頗有文才,這本冊子是我手抄的一些詩文,雖登不得大雅之堂,但也全是名家所作,倒與姐姐相配。姐姐若不嫌棄,就權當回禮了。”
趙羨詞趕緊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是秦牧雲的字跡,那小字清逸雋秀,讓人看著都覺得靈氣逼人,扉頁還有秦牧雲的母親周樂清的題詞。
然而趙羨詞卻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秦牧雲會給她這麽貴重的禮物!如果沒記錯,這本詩冊應當是秦牧雲一直帶在身邊的,後來兩人熟識了,趙羨詞還在詩冊上替秦牧雲抄錄過詩詞,現在竟然被秦牧雲拿來送她了?!
趙羨詞愣住,脫口而出道,“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受得起!”
“一個詩冊而已。”秦牧雲說,“莫非姐姐是嫌棄它?”
“不不不,”趙羨詞連忙搖頭,“這……這扉頁可還有……”
秦牧雲說,“若非如此,怎顯心意?才不枉姐姐送我這故土之味。”說罷,她便怏怏的露出倦容。
望珠趕忙問,“小姐可是累了?”
秦牧雲微微搖頭,“無妨。”
知道她向來身子弱,趙羨詞便道,“我初來府上,還有許多瑣事未清,既然妹妹身子不適,不如先去休息,來日方長,我們晚些再敘。”
周文英道,“也是,你剛來,一路舟車勞頓,合該好好歇歇才是。牧雲身子不好,咱們也不多打擾了,左右大家住在一處,不急這一時片刻。”
秦牧雲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如此也好。”
幾人就此散了。望珠看見秦牧雲有些出神,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沒事吧?”
秦牧雲抿抿嘴,輕聲道,“我好像又掃興了。”
“小姐這可真是多想了,”望珠勸道,“本來那趙家小姐就是剛到,也該休息休息。”又說,“說來奇怪,我以為隻有小姐您才會想出用瓊花柳做香囊的法子,沒想到遠在南省的趙小姐竟然也能想到!”
秦牧雲眼神一頓,捏著手裏的香囊就陷入了沉思。
瓊花柳做香囊確實是秦牧雲在揚城時想出的新奇主意不錯,但自從這種做法在揚城傳開後,許多官家小姐也學著秦牧雲的樣子做起瓊花柳香囊來,雖然流傳不廣,傳到南省很難,但保不齊像晚晴說的那樣,有揚城客商拿這種奇巧物件討趙家歡喜,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看趙羨詞的模樣,也不像對這香囊很了解的樣子。不過——秦牧雲扯動嘴角,趙羨詞這人向來心思深,最會討好人,特地打聽了自己的喜好找來這香囊也未可知。
秦牧雲眼眸低垂,不由將那香囊捏得緊緊的。
可惜趙羨詞這人,不管看起來多麽溫柔貼心,心裏都是冷的。要不然,也不能就那樣狠心地在自己病重之時嫁給了周雪津。
臨死都未能問出那句話。秦牧雲眼底起了波瀾,趙羨詞,你不是看不上周雪津嗎?你不是隻想守著季馥蘭過一生嗎?
“可惜我不是男子,不然,定要將你娶回家去,日日好生供著。”
“娶我回去,供著我?”
“可不是,若不供著,你這張嘴定會生生把人氣死!”
“哦?若你用心供我,嫁娶一事也不是不能考慮。”
“你這丫頭,不知羞呢!”
“姐姐倒是知羞,滿口淨是娶我嫁我。”
“你——你這張嘴啊!真真叫人又恨又愛!”
……
“雲兒,莫怕,就算——就算日後老太太仙去,你還有我呢。”
“這府上一大,人心就容易亂。但左右與我們無關,這一隅天地已可讓你我容身。”
“倘若有幸守著母親過一生,你若不嫌棄,日後大可與我蹉跎餘生。”
……
言猶在耳,卻物是人非。
——趙羨詞,你往日說的那些話,可有半點真心?
秦牧雲突然猛烈咳嗽起來,那心尖上似乎泛起了血腥氣,直衝喉間而來。
望珠嚇得連忙倒了茶水,卻被秦牧雲推開,“沒事。”她咳了一陣,咳得麵色泛紅眼神卻愈發冷淡,“走吧。”
她至死都沒再見到趙羨詞。
從以為府上是為自己和周雪津成親做準備開始,秦牧雲就心急如焚,滿腹的話想跟趙羨詞說,卻死活等不來人。於是撐著病重的身子幾次前去找人,可趙羨詞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僅不來看她,甚至連人也找不到。
她憂思深重,病情愈發不可收拾了。府上老太太著急的很,說要為她衝喜,秦牧雲甚至都沒有反駁的力氣。所以後來知道原來周雪津要娶的人不是她,而是趙羨詞,秦牧雲都不敢相信。
老太太一直中意自己和周雪津的婚事,秦牧雲蕙質蘭心,早幾年不懂,但漸漸通人事後就明白父母將她送往周府的因由,也看懂了老太太對自己過分疼愛的原因。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在自己那樣病急的關頭讓周雪津娶了趙羨詞為自己衝喜?
真是再荒唐不過了。
思及此,秦牧雲至今仍是一口怨氣盤在心頭,揮之不去。
上輩子,秦牧雲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拋頭露麵與那些男子交鋒,以至於趙羨詞屢屢被那個混賬哥哥趙麒年氣紅了眼睛。她恨不能將一顆心都掏出來給溫柔可親的趙姐姐,卻萬萬沒想到,最後趙羨詞一聲招呼不打就嫁給了周雪津。
甚至在自己病入膏肓之際也不曾來看過一眼!
是誰言語之間總說看不上周雪津的?想來不過是托詞罷了。
倒是秦牧雲自己,雖然自幼與周雪津同進同出,感情要比其他人深厚些,但若談婚論嫁,卻總是差了點意思。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秦牧雲抬起頭,老天有眼,讓她重來一回。這一次,她就是死也要死在雙親身邊。
從來周府至今,已經兩年。秦牧雲總算等到了趙羨詞。
再看一眼這個人罷,就當是那場噩夢裏未完成的結局。
自此之後,橋歸橋,路歸路。她不會留在周府,也不會再和趙羨詞有瓜葛。至於那本母親題詞的詩冊,也和趙羨詞一起留在這裏好了。
她再也不想每天把詩冊翻無數遍,隻為等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