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節
“我今天就走。”
“好。”
馬車一直在跑著，葉凡坐在車廂裏突然有種恍惚的不舍，好像藏劍山莊在他的記憶中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那些童年跑過的走廊，爬過的假山，似乎都變得不切實際，是離他非常遙遠的幻覺中的事情。
車簾隨著馬車的前進而晃動著，暗黃的蘇州鍛上是金絲線織的暗紋，開門式的車簾還綴了流蘇，被夾在車廂內的這一邊可以看到一縷縷的流蘇微微擺動。葉凡盯著車簾上的流蘇有些出神。
葉英則不知道在看哪裏。車內靜默無聲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葉英先歎了口氣，把葉凡摟在了懷裏。
“最早幾年的時候，每次我在院子裏練劍，總能聽見你在走廊裏跑的聲音。你還那麽小，小小的，圓圓的，總是喜歡躲在一邊看我練劍。”
“出門的時候，也總是想著你在我身後，你步子小，走得慢，然後我就停下來回過頭去等你。”
“你和三弟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那麽鬧騰，和我一起時卻那麽溫順，我事後……事後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身為大哥太過嚴厲。”
“我原本希望能夠和你再親近一些，結果卻把你弄丟了。小凡，我一直很自責。”
葉凡埋頭在葉英胸前，並沒有感覺到葉英落在他發上的一吻。
葉凡的心情有些悶悶的，他總覺得，似乎事情並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當是少年意氣，不在意離愁，也不在意去留，做這江湖中最瀟灑的遊俠兒。然後，在偶爾月圓的時候，思念一下葉英，思念一下在他生命裏陪伴他並不很久的藏劍山莊。
他覺得，他這次來到錢塘，應當是在名劍大會上痛快一戰，無所謂輸贏，也不在乎名聲，隻是為他孩童的回憶作下一個標記，或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他正式從心裏決定以惡人穀少穀主的身份生活下去而和藏劍山莊進行的告別儀式。
可是到頭來他什麽都沒處理好。
王遺風在信中說，最近似乎中原武林針對惡人穀的行動變得頻繁了，有好幾個在外的惡人穀中人都失去了聯係。葉凡不以為意，畢竟浩氣盟的成立就在這幾年了，真要說針對的話，以後會更頻繁。而王遺風的意思是，葉凡身份太過複雜，一旦為人所知恐怕避無可避，讓他盡快回穀。
馬車停下時，葉凡本來要先下車，卻被葉英拉住了。葉英撩開車簾，率先走了出去。
“不知諸位是什麽意思？”葉英伸手按下扔了韁繩欲拔劍的劍思。
幾個持劍的男人正攔在前頭，其中一人衝葉英抱了一拳。
“聽說惡人穀葉凡近日出現在江南。哥幾個雖然不是什麽有名的高手，但也想為武林除害，這不，知道葉莊主和那葉凡關係親密得很，特地過來問問。說不定葉莊主就知道葉凡的下落呢？”
這人一副莽漢模樣，邊朝著馬車走過來邊說話，話不客氣，手上更不客氣。話音落時手臂猛地一伸扯起車簾用力一掀。
日光在瞬間刺入車廂，把裏頭照了個敞亮。
雪白的狐狸毛地毯，一張紫檀矮塌，打開的書被反扣在榻上，三足雕花穹窿圓頂紫金爐上頭還有餘香嫋嫋。
一切都完美符合一個門派掌門的身份。
劍身快速抽出劍鞘時震顫而發出的輕吟，“嗡”的一聲仿佛能看見音波在空氣中蕩開，劍思的劍在車簾掀起的同時就架到了這人脖子上。
男人頭未動，斜眼瞟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
葉英鬆開頂在劍鏜上的拇指，“葉凡在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諸位若是來試劍的話可晚了半個月了，就是不知道我手裏的焰歸諸位是否嫌棄。”
“葉莊主，是我等唐突了。”
幾人中站出另一個男人攔住欲上前的其他幾人，劍思也回頭看看葉英。葉英朝劍思微微頷首，於是劍思把劍慢慢撤開。那莽漢則用手掰掰脖子，掃了眼劍思退了下去。
葉英回到車廂後安然的坐了下來，劍思也重新握起韁繩，馬車平穩的朝藏劍山莊駛去。
進了山莊之後，葉英這才把手裏的書放下來，在車廂內四處尋找。劍思一手掀開簾子時車裏已經亂七八糟了，葉英還在蹲在車廂裏到處翻找。劍思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莊主……那不是什麽可以藏在書箱裏的小物件……”
“……比起書箱更不可能在食盒裏。”
葉英停了下來，坐在地毯上靠著車廂。
“我……又把他弄丟了。”
落寞不到三秒，車底傳來“嘭”的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葉英三兩步跨出車廂，又跳下地麵，扶著車轅朝下一看。
葉凡躺在地麵上吃痛地揉著屁股，還不忘和葉英打個招呼。
“……哥。”
葉英看了一眼葉凡，立刻轉頭看向劍思，“你知道他在底下？”
劍思沉默了一下，道：“車廂底部有個暗門。”
“……”
來不及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葉英把葉凡從車底拽出來。
“這些人恐怕近日還要在附近逗留盯守，過些日子你再走。”
葉凡拍著身上的灰答應道：“好。"
"這幾日，我把四季劍法傳授給你。”
四季劍法並非遊戲那般隻是一個普通平砍，它在實質上構成了藏劍劍法的核心，是藏劍最為上乘的劍法之一，不然當初葉孟秋也不會在正版葉凡找他要四季劍法時不給他了。在藏劍這一輩人中，能真正把四季劍法練到極致的也隻葉英和劍思兩人，即便是當初以一對無雙劍名震江南的葉煒也不過是中上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裏，葉英和葉凡呆在院子裏幾乎半步不出。葉暉曾在空閑時來過葉英的院子，隻見葉英葉凡雙劍齊出，劍氣宣泄之下，落英紛紛繞身走，懸日朗朗照鋒涼。
霜鋒雪刃，硬生生砍斷這一樹春｜色，紅朵飄零竟似春將盡矣。
春別（四）
沒有哪個PVP會指望自己能夠在1vN的情況下生還，因為這壓根就不可能，哪怕你是個雙內隨意切換的雙橙武二少。尤其是對麵還有一個李承恩這種級別的對手。
葉凡和劍思在離開藏劍三天後於揚州被圍。這是葉凡離開惡人穀以後遇到的非常難得的正兒八經的一戰，而且糟糕的是還直接引起了揚州地區官府的追捕。劍思不能殺人，但對方則無顧忌得多，最後他們頗為狼狽的一路逃到了金水。
進入金水之後兩人短暫的躲開過一陣敵人追捕，在這段期間內，葉凡勸走了劍思。一開始劍思還有些猶豫，葉凡見狀掰過劍思的肩膀問他，“我的下場再壞，也有惡人穀少穀主這個身份做借口，你呢？你是要把藏劍山莊也拖進來嗎？”於是劍思走了，剩下葉凡一個人在金水和眾人又周旋了三天，最後輾轉逃往楓華穀。
平頂村一個獵戶家裏，戶主蘇裕今天正好出獵，家中隻剩一個十四歲的女兒蘇姝。
蘇姝就和平常一樣，天一亮就起床準備生火燒水劈柴，然後開始最普通的獵戶家最普通的一天的生活。
插梢拿開，再打開門。
“鋥——”的一聲，一柄閃著寒光的劍橫在了她的脖子前。
像是冷天裏再被涼水一激，有種貓一般的警覺感後知後覺的竄上了蘇姝的腦後。她沒有動，雙手還保持著扶著門的姿勢。
一個玉一般的男人持劍站在她麵前，說他玉一樣，是因為這個年輕的男人眉目之中自有溫雅之氣，隻可惜染了血煞腥味，還因為這個男人膚若美玉，白如雪，凝如脂，隻可惜真如一塊白玉一般毫無血色。
“抱歉，我隻是想要一些傷藥。”
蘇姝幾乎忘了要怎麽說話，隻是鬆開手側了側身。
又是“鋥——”的一聲，葉凡反手收劍，踉蹌著進了屋子。
蘇姝的心裏整個還處在一種放空的狀態。沒有思維，沒有情緒，沒有動作，像是忘了自己的存在，這種感覺她從未在人生的前十四年中體會過，蘇姝下意識摸上了胸前自出生起就帶著的長生玉佩。
葉凡半晃著穿過外間的廚房，倒在了房裏的床上。
聽到房裏傳來悶悶的“嘭”的一聲，蘇姝才忽的想起來今天早上的不一般，像是從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故事裏走了出來一樣。她朝外機靈的望了幾眼，沒有看到什麽追捕的人，接著趕緊關上了門，又重新給門插上插梢。
葉凡躺在床上看著在一邊的櫃子裏翻找傷藥的蘇姝，默默看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蘇姝。”
“蘇蘇？真好聽。”
隻這一句話，在十四歲的女孩子心裏開出一樹桃花。
蘇姝拿著藥瓶轉過身，一邊手腳麻利的給葉凡上藥一邊問，“那你呢？你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