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宿誼哭得嗓子沙啞之後, 跌跌撞撞站起來, 走到一棵樹前,用樹幹摩擦捆著手的繩子。


  磨了好一會兒,宿誼發現用樹幹效率太差。這時候碰巧月亮從雲層出來了,借著明亮的月光,宿誼在地上找到一塊凸出的大石塊。宿誼一邊用石塊的棱角磨繩子,一邊上牙齒咬, 終於把捆著雙手的繩子弄斷了。


  宿誼活動了一下身體, 看著那堆積如山的榴蓮,自言自語道:“這麽久了, 肯定都死了吧。”


  這是宿誼第一次殺人,之前他是看到屍體都會做幾宿噩夢的人,現在他心中卻異常平靜, 比他正常時候還平靜,好似所有情緒波動都在剛在的痛哭中哭沒了。


  宿誼在詢問係統, 知道係統收回榴蓮時可以選擇祛除榴蓮沾上的一切外物之後, 宿誼就將榴蓮山收了起來, 並不嫌棄這堆榴蓮壓死過人。


  宿誼不喜歡吃榴蓮,但這些榴蓮還可以循環利用,繼續充當防身的武器,不需要花成就點重新兌換。


  這幾人是在河邊一處高地上露營, 挪走榴蓮山後,宿誼走到河邊,用手捧起河水, 潤了一下哭啞的喉嚨之後,走到那幾人屍體處。


  被壓死的屍體死相十分恐怖,即使月光下看不真切,也能感覺幾乎被壓扁的屍體的慘狀。


  三十噸榴蓮,即使重量分散,也足以讓人被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加內髒顱內大出血,表現出來便是渾身被鮮血浸透了的模樣。


  看見如此可怖的屍體,宿誼很奇怪的並沒有害怕或者是惡心的心情。他仍舊保持著冷靜到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模樣,在伸手探了幾人呼吸和頸部動脈,確定幾人都死透了之後,就開始翻找帳篷裏還會壓壞的行李

  宿誼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搜走了,若是想走到有人跡的地方,給京城報信,必要的行李不可少。


  宿誼先找出火鐮,又從壓碎的竹筒裏找出了還算完好的火折子。來到這個時代這麽多年,宿誼又經常做需要火的實驗,已經能很熟練的運用古代的點火工具。他用火石點燃火絨,然後點燃火折子。火折子燒起來之後,宿誼將被壓熄滅的火堆重新點燃,光亮重新回到這一片地方,屍體的慘狀也看得更清晰了。


  為了維持火堆一晚上不熄滅,這幾人早就拾取了許多幹柴回來。宿誼用幹柴、幹草、繩子做成簡易的火把,他點燃火把,繼續收集東西。


  幾套衣服,一些銀錢,一些幹糧……宿誼猶豫了一下,在那幾具屍體上翻找起來。


  黏糊糊還帶著溫熱的血弄髒了宿誼的雙手,宿誼表情卻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他迅速在這幾人身上翻找出更多的東西,除了銀錢之外,宿誼還找到了用於偽裝的路引,以及簡易的地圖。


  宿誼本想從這幾人身上找到與匈奴來往的書信,但顯然他們都很警覺,在接到書信,閱讀之後便將其銷毀了。


  宿誼又將三人武器挑選了一番,因帳篷裏三人的武器有平放著的,還有被人體緩衝卸力,留下了一些未被壓壞的武器。宿誼本想背一把大刀,但他若是進入城中,帶著顯眼的兵器是會被抓起來的。這幾人也是用布條纏住兵器做偽裝。


  而且宿誼就算拿著武器也不會用。


  最終他隻選了一把匕首,一把短劍,包袱裏放一把烹飪用,腰間別一把短劍用於震懾宵小。獨行的人,身上會帶劍防身。一般刀鞘華麗一點的劍不會引人注意,但大刀、長槍之類就會被人盤查。


  不過這些都沒用,宿誼的防身手段,是係統空間裏的一萬個榴蓮。


  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一次東西需要一個成就點,收回需要十個成就點。以前宿誼不在乎這點成就點,也沒有需要收回的東西。因為收回的東西必須是從係統空間拿出來的原封不動的東西,並不能當隨身空間使用。


  現在宿誼要用其防身,還要從係統空間裏拿食物,就需要好好計算一下了。宿誼發現,係統存取東西是按照次數,而不是數量。即取出一萬個榴蓮和一個榴蓮,都隻需要一個成就點。但存取一次雖然最大數量是一萬,但必須是同種類。


  宿誼便決定每次多拿些幹糧出來,不一個個拿,這樣既能被人撞見的時候也不暴露自己的“神通”,也能省些成就點。


  雖然他還有六千多點,但誰知道還有什麽地方需要用到成就點。


  宿誼將要拿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之後,就走到河邊,先清洗了手上的鮮血,然後將衣服脫掉,把頭發挽起來,跳進水中洗澡。


  待洗掉身上的血腥味、泥土和汗味之後,就換上從帳篷裏找到的那幾人換洗的幹淨衣服。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被人帶著趕了一天路,他自己的衣服不但髒得不像樣,還有好幾處磨破了。


  宿誼新換上的衣服質地自然比不上自己的衣物,不過那隨從跟著宿誼很是混了不少好東西。即使出逃準備的衣物不能多奢侈,但也都是棉質的,穿上至少不會像粗麻一樣磨皮膚。


  宿誼本就沒有睡意,洗了個冷水澡之後,就更加清醒了。這幾人身材都比他高大,宿誼用匕首和布條打理了一些不合身的衣服,然後走到拴馬的地方,牽來一匹已經被驚醒,看上去最溫順的一匹馬。


  幸虧拴馬的地方離帳篷較遠,在另一處靠河的地方,沒有被榴蓮山波及,不然馬也被壓死了,宿誼還得自己走路。


  宿誼看了一眼那幾具屍體,本想一把火將其燒掉,但心想這也是個大工程,自己體力本來就不怎麽強,何必浪費這點力氣。他便不管這些人,任其橫屍荒野。


  宿誼多做了幾個火把備用,然後將包袱捆在馬身上,滅掉火堆,舉著火把,騎馬離開了這個地方。在走之前,宿誼用炭筆在布上寫明這幾個人是匈奴的奸細,若是有人見到屍體,請立刻報官。報官之後,請上報上峰,他們挾持之人已經平安逃脫。留字是“康樂”。


  宿誼不確定朝中會不會將他被挾持的事公開,但就算不公開,肯定也會派人尋找,並且尋找的人會時時留意往北疆一路的異常情報。


  既然他能猜出來是匈奴人的奸細抓走了他,朝中那群人肯定也能猜到。


  因此宿誼留字是“康樂”,而不是宿誼。知道宿誼的字的人,都是宿誼的友人。外人並不知道皇帝為宿誼取的字。因此宿誼又表明了身份,又不會泄露天師遇襲的消息。


  而若是有人見到這布條,能報官的話,光憑命案和匈奴奸細這幾個敏感字眼,就應該會主動上報才是。


  前提是有人發現沒被自然因素毀掉的布條,且有膽子報官才是。宿誼知道這個時代的人,都對報官很是害怕,若事不關己,不一定會管。


  宿誼隻是盡量留下線索而已。


  雖然搜到了地圖,但那地圖太簡易不說,也沒有標注現在的地方。宿誼隻能沿著河水往下流走,哪怕多走些彎路,總能出這個林子。而且一般村莊也是沿河建立。


  夜晚林中不安全因素多,宿誼雖是騎著馬,但隻讓馬用走的,而不是跑的,以免視線不好遇上危險。


  不知道是河流流的方向不對,還是林子本身很大,宿誼走了一晚上,用掉了所有火把,在天已經亮起來的時候,才走出林子。他吃了兩根烤玉米,啃了一個蘋果,又走了小半日,才來到一個有人煙的小村莊。


  宿誼現在身邊一個侍衛也沒有,雖然有榴蓮山這個強大的武力支撐,但一是憑空召喚榴蓮山不能亂用,會泄露他的秘密;二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宿誼現在有些疑神疑鬼,不知道那些匈奴人還有多少接應的人,不知道那些昱朝的官員是否真心會保護他進京,不知道會不會又遇到截殺的人。


  當初從高句麗戰場上回來的時候,那些截殺的嗯十分囂張,跟韭菜似的,割完一茬很快又冒出一茬。雖知道匈奴會不會為了殺他將其隱藏在昱朝的釘子都派出來刺殺他?


  宿誼用他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想了許久,隻能得出,地位越高的官員,應該越不容易背叛昱朝。他的目標,至少是知府這種級別的官員。


  宿誼也想過,是不是駐紮的軍營會更安全一些,但現在他並沒有任何證明他身份的東西,要靠近軍營不容易。地方官住的地方則所有人都知道,很好找。他隻要給足夠的銀錢,讓人將信送到知府手上,就有可能聯係的到京城。


  宿誼不會泄露自己的身份,他隻會說自己是負責北疆情報的人,但九死一生從匈奴討回來,身上證明都丟了,希望借知府之手,將消息上報。


  他不求其他,隻求一個傳遞消息,知府就算心生懷疑,也會以防萬一,做這舉手之勞之事。


  若是宿誼的身份是假冒的,上麵派人下來便能揭穿,何況假冒的人也沒那膽子做這直接會被揭穿之事;若宿誼的身份不是假冒的,他就有了巨大的功勞。


  能當官的,且在靠近北疆的地方當官的人,膽小怕事,沒有野心是極少數。


  宿誼來這個村莊隻是問路,如果有人肯帶路就更好了。那幾人身上帶著的銀錢不少,夠他用一陣子,何況他還不需要買糧食,剩下一部分錢。


  扮作四處遊曆的文人,再加上標準的京城人士的口音,宿誼很快就獲得了村長的信任。宿誼用二十個銅錢的價格,雇傭了一個帶路的人,前往最近的城池。


  宿誼以迷路為借口,詢問了所處地方,知道這裏居然離邊疆已經很近時,冷汗都冒出來了。


  宿誼這才想起來,如今京城所處的地方雖然不是他所在地方的帝都,但也是天津附近,有一條大河直通渤海的地方修建的新城池。他那個世界定都於帝都的皇帝被稱為“天子守國門”,可見帝都離北疆多近。


  昱朝的京城也差不多。


  在宿誼的世界,帝都被確定為京城前屬於“燕雲”範圍,燕雲十六州一直是北方少數民族進攻中原路線的咽喉之地。宿誼被挾持的地方,屬於青州剛到京城的地界,經過一日的疾行,他們離最近的邊關,已經縮短了大半的路程。


  若是宿誼昨日沒有采取措施,今日他們若是再用同樣的速度,途中沒有遭到阻攔的話,很可能已經混出關外。


  宿誼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北疆的將領,他對地理距離的估算一點也不擅長,也不知道往哪邊通知更快些。或許他可以兩邊一同通知,這裏的知府肯定有辦法聯係到州府駐紮的軍隊吧,他記得王博源就在這裏?


  如果能聯係上王博源,那麽他也能很快脫離困境。隻要和王博源或者他身邊的人見麵,就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並且還可以讓王博源配合保密。


  宿誼一邊思考,一邊和旁邊領路的人聊天。宿誼能把京中一幹大佬們忽悠的眉開眼笑,自然也能讓普通百姓將其引為高人。


  那領路之人很快就更加健談,聊起了這知府的一些事。北疆事關重大,又有之前“神藥”之事,現在這裏的地方官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甚至是朝中重臣為了培養有才能的子孫的“刷功勳”的地方。


  這知府似乎也是世族出身,不過宿誼沒聽過,大概是依附大世族的小世族。論政績,那知府幹的還不錯。至少那領路之人稱讚其為好官。在那知府推廣下,這裏已經轉種了能耐旱的玉米和土豆,糧食產量得到很大提高,現在他們村子也能吃飽飯了。


  在糧食推廣取得成效之後,那知府現在正在推廣棉花,想讓棉花代替麻成為老百姓新的衣服來源。


  因為推廣糧食成功了,老百姓相信知府,便毫不猶豫的種上了棉花。


  老百姓知道的實幹的好官,不一定是個好人。但隻要是有心做出政績,並且對京中政策執行力很強的地方官,基本上都是對朝廷忠心,且有野心向上爬的人。


  宿誼好歹也跟著慕晏等人混了這麽久,雖然他自認為自己還是很蠢,對這些半點不在行。但沒了慕晏在身邊,他的腦子好像好用了。宿誼在得到這些消息之後,立刻就分析出那知府的性格,並且對自己的計劃的成功率又提高了一層。


  到了城池外,城門口的盤查比以往嚴一些。那帶路的人讓宿誼的錢花的十分值得,他和守城的士兵似乎十分熟悉,守城的士兵對他態度很不錯,並且還告訴他,城裏戒嚴,是因為來了一位大人。那位大人似乎是鎮守邊疆的將領,且似乎是京中大世家的人,來曆很大。


  士兵對帶路的人說這些,是讓他在城中小心一點,別惹事。連城中紈絝都夾著尾巴躲在家中。這時候惹出了事,誰也保不住他們。


  宿誼皺了一下眉。邊關來的將領?難道是北疆出了什麽事?不過若是北疆出事,應該是直接稟報京城才是,大概隻是普通協助的公務吧。


  不知道那邊關來的將領是誰,若是他相熟的世家的人,都可以為其傳遞消息。


  京中的大世家就那麽幾個。


  不過那士兵也不敢多說,很快邊將宿誼和那帶路的人放進了城中。


  宿誼又生出後怕之情。


  他拿出的路引是從那幾人屍體上搜出來的,沒想到能這麽容易過關。那他若是沒有逃出來,果然很大可能已經被帶出關外了吧。


  不知道那路引是誰給的。就算是他隨從,應該也沒那麽大本事才是。他不管政事,他身邊的人也被多重監控,一旦有人做違法亂紀之事,立刻就會被處理。無論是皇帝老爹還是慕晏,都不會容得下有人以他的名義做壞事,敗壞他的名聲。


  難道這群釘子在朝中還有人?宿誼更緊張了一些。


  若沒有遇上認識的人,宿誼決定,一定把身份捂死了。


  朝中有敵,敵還不明。哪怕這個知府把他的消息上報,但誰知道派下的人是不是可信的?除非是讓慕晏親自來接他。


  宿誼想起慕晏,心中十分苦澀。慕晏一定急瘋了吧。之前他想著,可能慕晏會被皇帝老爹派來尋找自己。現在冷靜下來,慕晏還在青州,又是一州之刺史,難那麽容易離開?若是刺史擅離職守,可是重罪。


  希望慕晏能冷靜下來,好好等著吧。


  宿誼在找到客棧之後,又給了帶路之人十個銅錢作為追加的錢,以感謝他一路的照顧。那人十分高興,不知道從哪給宿誼找來了城中一張簡易的地圖。


  詳細的地圖是軍事機密,普通人別說拿出來,偷看都不成。但普通人可以描繪簡易的地圖,就是隻表明方向和點線的。不然那些經常出外遊曆的人怎麽認路?那人知道宿誼是外地人,專門給宿誼一張城裏的地圖,標注了城裏一些店鋪和官署。對外地人而言,這張地圖很實用,不過隻要住客棧,從客棧那裏就能購買。


  那人送給宿誼,隻是一個心意,免得宿誼多花一次錢。


  宿誼住進客棧之後,叫來熱水好好洗了個澡,又下樓叫了飯菜。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比自己隻抹了點鹽的燒烤好吃多了,至少種類不少。


  吃飽喝足之後,宿誼躺床上囫圇睡了一覺。他本以為自己殺了人,還搜了屍,可能睡不著,可能會做噩夢。誰知道他一覺睡的十分香甜,或許是累很了。


  宿誼直接從下午一覺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在客棧用了午餐之後,問了客棧小二,又根據地圖,找了一家不錯的成衣店,買了幾套看上去逼格比較高的衣服和頭飾配飾,用掉了他一半的銀錢。


  宿誼知道小人難纏,打扮得富貴一些,那些人才會乖乖傳話,不然即使給了銀錢,也不好使。


  人靠衣裝,天師雖然自有一番高人氣度,但宿誼不指望底下的人各個都眼尖,能認出他的不凡。所以還是得好好打扮一番。


  也幸虧那幾人帶著銀錢不少,可能預備著過關賄賂的錢,不然宿誼還不能這麽“奢侈”。雖然這“奢侈”的行頭,還不比他以前隨身攜帶的一塊玉佩的價格。


  宿誼吃了些糕點墊了肚子,又要來一桶熱水,沐浴洗頭,將自己又打理了一番之後,美美的睡了一覺,養足了精神,第二日才去拜訪當地知府。


  磨刀不誤砍柴工,為了一次成功,宿誼做好了所有準備。他現在打扮成富貴公子的樣子,又養好了精神,有精力去跟知府編故事胡侃,能做的準備,他都做了。


  雖然有點想見那從邊疆來的將領,但宿誼並沒有貿然前去。即使這次錯過,隻要知府肯為他遞信,他脫困的可能性就很大——如果不遇到半路截殺的話。而就算那將領沒走,聽他地位,也不是自己能見到的。


  宿誼也曾打聽前來的將領是誰,但普通老百姓哪知道那麽多?那將領執行公務,行事很低調,直接就進了官僚,然後一直是暫住在知府府中。他身邊的士兵也不會到處亂說我家大人是誰誰誰。


  宿誼既然不知道那是誰,便沒有將希望放在那人身上。


  即使知道作為鎮守邊疆的將領,應該都是忠於昱朝的。但誰知道是不是自家那口子的政敵。他不僅是昱朝的國師,還是許多人心中,慕晏的“保護神”“幸運物”。朝中一些人瘋起來不可理喻,說不定就會不管不顧的弄死自己。


  宿誼現在有這種想法,的確是被挾持後,有些被害妄想症了。隻要他表露自己的身份,那人除非是想謀反,不然絕對不敢對他下手。


  不過宿誼現在覺得自己再小心都不為過,即使借用知府傳遞消息,也沒打算表露自己的身份。他回憶著在軍中的時候那些“密探”的暗號和行為,想要裝成傳遞情報。


  宿誼的準備做的很有價值,知府官邸守門的小廝雖然被叮囑了不讓閑雜人等登門,但看著一身貴氣的宿誼,還是非常爽快的將宿誼的書信遞給了自家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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