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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南下

  當朝聖峰最後一片山林染成深黃,發怒巨獸般奔騰一夏的嶽江溫順下來。春去秋來,新曆三百四十年,羽安來天鼎學宮的第二年,轉眼就隻剩了最後兩月。


  羽安倚著跨江大橋的異獸石欄,舉目遠眺。


  這個時節嶽江水位最低流速最慢,清透水麵倒映著兩岸高聳青山,和青山之上雄偉的白色尖頂建築群。遠遠看去,大江如鏡,鏡上生波,波上不知何人肆意潑了青墨,墨跡橫斜之間,一副縹緲意境的山水畫卷躍然天地。


  羽安有點出神,這一年開頭忙亂,後來時間都在埋頭苦修,等回過神來,已經入冬了。


  她正要和身邊溫淮說話,忽見山巒盡頭拐出一抹赤色流火,她微微一怔,一怔間流光掠近,她剛看清那是一隻赤色大鳥,一聲鳳鳴般的長唳便自大鳥昂起的尖喙中迸出,直擊耳膜!


  羽安感覺耳朵嗡的一聲,大腦一瞬如被重錘猛擊,她不由自主的一晃,往後栽去。溫淮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肩膀,一把將她撲倒在地。


  呼——


  赤金色的火焰如一道呼嘯的巨刃橫掃而過,在白石橋麵上留下一道巨大焦黑色灼痕。


  如果他們趴下的再晚一點,兩個人已經成了烤雞。


  巨鳥呼嘯著遠去,看都沒看底下差點被烤焦的兩個人。


  “你沒事吧?”溫淮將羽安拉起來,皺眉道。


  羽安搖頭,臉色卻微微發白。剛剛那一聲鳥鳴裏含了攻擊性極強的一股靈力,她猝不及防被震得狠了。


  溫淮眯眼看著巨鳥遠去的方向,咧嘴一笑:“這鳥很囂張啊,看體型大概是鳥王級別的。赤羽鳥能長途飛行,攻擊力又猛,不如改天我們逮一隻騎著玩兒。”


  羽安眼睛一亮,常年棲息學宮附近的赤羽鳥和青雀鳥都是實力很強的靈禽,它們勇猛卻不好鬥,據說活了百年以上的靈鳥還會初開靈智。幼年赤羽鳥體型太小,但如果能馴服一隻剛剛那麽大的,往後去哪兒都方便了。


  “三年以後吧,那時我們實力該強到足矣打敗一隻赤羽鳥王。”


  溫淮語氣古怪:“要想活捉並馴服那畜生,怎麽也得天境實力,三年後我們也不過十七歲,你確定你十七就能入天境?”


  羽安平靜道:“不論修為等級,隻論實力,以你現在入境九品的實力,對戰開境,你敢說一定會輸?。”


  溫淮燦然一笑,他一躍上石欄,金色長發飛起一個宛若名家起筆的流利軌跡,他張開修長雙臂做了一個擁攬天地的姿勢,聲音朗朗:“我不會輸,即使是越境挑戰,我不願輸就一定不會輸。羽安,我們約定,三年後就在這橋上,迎戰鳥王!”


  “好誌氣!小子,你這番豪言壯語我可是記下了,三年後我來觀戰,省的你在人家小姑娘麵前逞了能,事後又想反悔。”


  溫淮從欄杆上跳下來,那一臉的意氣風發已經垮了,他苦兮兮道:“師父,您怎麽來了?”


  羽安一回頭,果然見橋頭竹叢畔,淡緋寬袍露一線鎖骨胸肌的風流男子緩緩而來,如綢墨發伴著緋色絲絛飄蕩風中,步態說不盡的風流。他背後初冬的青山明明已經蕭瑟,男子俊顏上水光瀲灩的桃花眸子卻硬生生挑出了一方春色。


  妖孽!


  師父妖孽徒弟也妖孽。


  師父已經老了還在妖孽,徒弟還沒長大已經妖孽!

  難怪溫淮會拜蕭嘯閣主為師,從美貌上程度上來說,兩人儼然一脈相承。


  羽安在心中默默吐槽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和自己師父的情況更加妖孽。


  蕭嘯來到兩人跟前,先瞥了羽安一眼,又一巴掌拍上溫淮的腦袋:“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人家,人家馬上就九品巔峰了,你還才入九品,丟不丟人?”


  溫淮憤憤道:“羽安在旁邊呢,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嗬嗬。”蕭嘯揚起一個瀲灩笑容:“好啊,現在留麵子可以,回頭私下算總賬。”


  溫淮歎了口氣,一邊畫圈去了。他上輩子大概毀滅過世界,這輩子遭報應才拜了這麽個師父。


  “閣主,不知今日叫我們來所為何事。”羽安問起正事。


  蕭嘯麵對她時笑容可親多了,應該說他麵對好看姑娘笑容都很可親: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通知你們兩個,年末考核不用參加了,收拾收拾,後天啟程,跟著我去南方遊曆。”


  羽安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溫淮也是,他驚喜道:

  “南方?遊曆?後天啟程?”


  “正是。”


  “你我還有羽安?”


  “不,除了我們三人還有其餘弟子,當然,還有另一位師者。”


  “啊——”一聲失望的長音。


  蕭嘯給了他一個爆栗:“這次出門不是遊玩,是曆練。路上遇到的麻煩和危險都由你們自己解決,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兩個師者絕不會出手。”


  溫淮揉著腦袋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羽安麵無表情的點頭。


  其實這個消息對於羽安來說很驚喜,她從沒有去過南方,書上說陸地之南,山溫水軟。南方山脈與北方峭拔高聳不同,是另一種綿延青秀,南方水脈縱橫,很多大河穿城而過,白牆黛瓦的屋舍連綿水上,玉帶小橋臨波而立,一如美人長裙上飄舞的絲絛。


  不過那也單指淮南而已,淮中多山,淮北臨海,淮中以西的雲陽丘陵低山縱橫,土地據說黏而酸,不產糧食隻產好茶。雲陽往南的長丘、南疆倒是四季如春,沃野千裏,但那太遠了,要往返一圈最少半年多,她不認為師者會帶他們走那麽遠。


  忽然想起幼時和阿傑一起讀山川地誌,根據說中所載阿傑畫了許多山水圖卷,都是想象著畫的,他總是遺憾無法驗證。於是她許諾等她長大帶兩兄妹一起遊曆大陸,去極北冰原尋傳說中的蛟龍,去極西大漠聽駝鈴聲聲,去中原登朝聖峰,去淮南撐傘煙雨中,去南疆看四季不謝的花海,去東方看世間最壯闊的海潮…


  世間盛景何其多,兒時心願何其純美?


  阿傑,如果你還在,南境風光我們相必早已飽覽。可你走了,我不得不獨自一人匆忙上路,前方路途凶險,我怕是,再尋不到如你一般親近的人,如那時一般悠閑的的心境,再不能安然的,踏遍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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