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問
“酉時已到,已到終點的弟子可回各閣領取緩解疲勞的五葵草,未按時到達的弟子,稍後由各自師長領回受罰。”
“是!”
為期一個時辰的繞山跑總算結束了,羽安在路曉源的攙扶下才勉強站起來,她這回沒像之前一樣踩著點兒到,這多虧路曉源一路陪著,說話分散她注意力,最後關頭還拉了她一把。
不過這樣一來,羽安就實在不能拒絕路曉源關於去天鼎城喝大骨湯的建議了。
沐浴完回水靈閣的靜室,羽安沒見到溫淮,前段時間見過一回的暮長淩來靜室找她,說是有師長召見。
暮長淩還是翩翩儒雅的氣度,隻是一見羽安還是忍不住驚訝:
“才小半月不見,羽師妹的靈力氣息強盛了許多,可是突破了初境二品?”
羽安點頭。
暮長淩禁不住歎了一聲:“雖說修靈是等級越低時,進境越容易,但半個月升一品也有些駭人聽聞了。”
羽安對這個溫和知禮的師兄一向觀感不錯,猶豫道:“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的境界嗎?”
“在下可沒有羽師妹你的天賦,已經過完十六歲生辰,卻還未過入境五品呢。”暮長淩笑道。
羽安沉默,這樣的速度,若是隻有單一靈力屬性的話,確實稱不上天才,但也難得了。
“今年新入宮的弟子們資質普遍高,水靈閣這邊有你和溫師弟,金靈閣也有個雙屬性的怪才,聽說體靈閣還有個天生神力的少女,今年年末的新弟子演武考核肯定是大有看頭。”暮長淩笑道。
說著,兩人已經來到了奉海殿門口,暮長淩停下腳步,笑道:“要見你那位師長就在一層後殿的第一間書房。你去吧,我還有事,便送到這裏。”
羽安已經跨上台階,聞言回身看來。
隻是一個回身,但不知何時起了微風,微風帶起殿前純白的落櫻,紛紛揚揚宛如春日帶著花香的大雪。少女於雪中回眸,如瀑的黑發揚起又落下,蝶兒似的長睫半遮了冰藍雙眸裏的冰川,那眸底神色,看上去便有一絲溫軟。
花雨裏站著的藍衣少年,嘴角溫和笑容就那樣一滯,那麽一瞬有強烈的無法言喻的的感覺湧上來,他胸腔裏怦然一聲,竟是再也無法平息。
羽安以為要見她的師者可能是教授靈陣的那位楊執卷,畢竟這麽久了,羽安還沒把初級聚水靈陣圖畫好。
但推門進去,實在沒想到紅木案幾後座的是居然是,水靈閣的暮老閣主。
“弟子羽安,拜見閣主。“羽安在一瞬的怔楞後反應過來,趕忙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暮岩指了指案前編織精美的竹椅。
羽安端正坐好,等著閣主的下文。
“這半個月來老夫一直關注你修煉,你天資奇高又勤奮好學,師者們對你多有誇讚。”暮岩緩聲道。
羽安不知該如何接話,隻能沉默。
暮岩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既是良才,學宮自然會悉心栽培,但在此之前,老夫有三問。”
羽安眉頭微微一顰,心中不禁提了兩分警惕。
“你為了什麽來天鼎學宮?”
羽安毫不猶豫道:“為了成為強大的修靈師。”
“變強又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為了報仇啊,為了將害死阿傑阿玉的那個人碎屍萬段,為了讓那個稱之為父親的冷漠男人後悔,為了用雙手握住命運,為了人生不被那些不得已踐踏!
暮岩突然沉聲道:“你身上有戾氣,回答老夫,你變強之後要幹什麽?”
“報仇。”
“你說你的家鄉是淮南嘉魚湖畔的小山村,父母親人都死於天災,你有何仇可報?”
羽安沉默下來,但她還在和暮岩對視。十三歲的女孩子,和強大的化境強者對視,她的目光居然沒有退縮,仿佛尖銳冰棱般,倔強固執又毫不動搖。
案幾上的熏香燃盡了,最後一縷青煙緩緩升騰擴散,兩人的麵容隔著煙氣有片刻模糊,這麽一刻羽安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她感覺到對麵那肅容老者放出了強大威壓,她在這威壓中,便如一葉小舟翻騰於滔天巨浪間,隨時可能傾覆的屍骨無存。
“若成為當世強者,你可會還恩於學宮?“
片刻後,暮岩收回威壓,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仿佛千斤巨石忽然被挪開,羽安整個人都差點軟在地上,但還是撐住了,她斬釘截鐵:“若不死,定報恩情。”
“老夫不追究你所說的報仇,是看你心性並未被仇恨歪曲,將來不至於成為那殺戮無辜的惡人。但你最好以此為戒,也記得你剛剛的話。“
羽安低頭應是,看來閣主暫時是不打算追究了。
暮岩又道:“你的寒屬性頗為罕見,具體應如何修煉老夫也拿不準,但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修靈一事外人也教不了什麽,隻能靠你自己的悟性。”說著他站起來,在一排博古架中取出一隻小盒子遞給羽安。
“水靈閣的上一任閣主曾在極北冰原意外得到一株寒萱草,閣主將它帶回來放在奉海殿地下密室裏,沒過兩年,密室遍結寒冰,成了一間冰屋。本來為了阻止寒氣蔓延,閣主想要將寒萱草毀掉,但覺得這樣的寶物出現一般都有特殊的機緣,便隻將那草的靈力封住。而今,老夫覺得,寒暄草的機緣到了。“
羽安心中一動,她打開那小盒子,裏麵不是傳說中的神草寒萱,卻是一把精巧的鑰匙。
“這是地下密室的鑰匙,寒萱草已經在密室紮根,帶不出來。不過以後你可以隨時進密室修煉。”
羽安收下鑰匙,真心道:“謝閣主厚愛。閣主恩情,羽安來日必不敢忘。”
暮岩擺擺手道:“老夫一生未曾收過弟子,難得見到有資質的後輩,能幫扶一把自然要幫,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話中意味明顯,羽安卻像沒聽懂一般,起身道:“若無其他事,羽安先行告退。”
老人顯然對她的反應有些訝異,銳目掃了她半晌,終是轉過去,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