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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鼎學宮

  清晨的陽光像金色薄霧,清晰又溫暖的灑在連綿巍峨的山巒間。


  位於山脈最東部的朝聖峰不是堯山山脈最高峰,卻是最美的山峰,正如它的名字,每當長夜落幕,晨光破曉,山峰東麓頂端大片裸出地皮的乳白色玉岩都被渲染成金色,遠遠望去,宛如聖光籠罩。


  這座山峰廣為人知,不是因為這奇異壯美的自然風光,而是因為建於山腰那座規模宏大的白色宮殿。


  說是宮殿,其實這並不是帝王居所,而是一座學府,一座專門培養修靈師的修靈學院。


  自古以來人分兩類,一類凡夫俗子市井百姓;另一類則天賦異稟,生來擁有高靈體質,能溝通天地靈力化為己用,這類人人數稀少,他們通過修煉掌握強大力量,同時也掌握著整個大陸生殺予奪的權力,這些人,被稱作修靈師。


  朝聖峰半山腰上這座學院名叫天鼎學宮,是享譽大陸的第一修靈學府。長達三百年的曆史中,從這座學宮裏走出的頂級修靈師多不勝數,他們或進入貴族門庭掙前程,或自立門戶,開宗派先河,不管最終有何前途,這些修靈師無不感念學宮恩德,以各種方式幫助學宮綿延發展。


  擁有這樣實力和聲譽,這座學宮理應門檻極高。然妙處就在這裏,學宮招收弟子,從不論身份門第,無論你是貴族千金還是販夫走卒,隻要擁有足夠的天賦和決心,學宮都一視同仁。


  這就打破了大貴族對修靈資源的壟斷,讓天賦異稟又苦無門路的平民修靈師有了變強的機會,因此這座學宮被稱為聖地,它是備受壓迫剝削的平民有誌者的聖地。


  羽安將背在背上的破舊行囊放下,以手搭橋迎著晨光往上望去。潔白平整的大理石階從腳下一直延伸到幾百米高的山腰,山腰之上白石小道環山而鋪,,隱約可見山峰北麓有大橋與北邊更高一峰相連。是的,她所在的山腳是朝聖峰以南稍低的金蓮峰,是學宮的前大門,想進學宮必須爬上眼前這九百九十八階台階,台階上自有人領路。


  有人說每年開春二月,天鼎學宮招收新人,學宮唯一撤掉結界打開大門的日子,無數百姓自四麵八方匯集而來,隻為瞻仰神跡沐浴聖光,希望能沾染靈氣福澤後代。


  羽安現在覺得,那些市井酒樓裏的說書匠純粹是胡說八道,進學宮的路就這一條,想上去就得爬九百多階台階,哪個百姓吃飽了撐的來這兒找罪受?

  她在包裹裏翻出水囊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氣,開始爬台階。


  這台階修的又寬又陡,成年的高壯男子一步跨一階都吃力,別說她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了,羽安手腳並用,爬的很快。她沒法兒不快,上山的時間是有限製的,大門就開到午時,午時之前上不去的隻能等明年再來,羽安為了來學宮從北境到中原,足足兩年跋涉,什麽苦挺過來了,怎麽能臨了失足,陰溝翻船?


  太陽漸漸往南邊移,一個時辰過去,羽安爬到了四百階,開始她還有精力注意身邊和她一同上山求學的少男少女們,到後來眼前就隻剩看不到頭的台階了,五百階的時候,羽安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用僅知的一點方法調息恢複,喝些鹽水補充體力。六百階的時候,她全身如被水洗,汗水一層層灑在石階上,小腿肌肉酸痛,腳步不穩。八百階,羽安搖搖晃晃,基本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八百五十階,她眼前模糊,意識也開始不清醒,全身的肌肉叫囂著要罷工。


  第九百階,羽安一個立足不穩,重重摔在了石階上,額頭磕到白石棱角,磕出一道駭人青紫。她大口喘息著,嚐試著站起來,卻發現這一摔摔掉了最後撐著的一口氣,她竟沒辦法再爬起來。


  腳掌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 腳下那雙厚底布鞋在經過千裏路程的摧殘後,終於磨出了洞。


  這雙鞋是獨居與荒僻山村裏的老婆婆送的,彼時她離家五個月。


  五個月,五個月裏她沒有一分銀錢,沒有任何在外行走的經驗,也根本不認得從北境到中原的路,在那樣的境況下她獨行了五個月。她吃了多少苦?野地裏吃人的野獸遇上過,市井裏遊蕩的無賴遇上過,青樓老鴇遇上過,跛腳的人牙子遇上過…苦楚說不盡,心酸也道不完。


  那時候她被山上匪寇擄去,一同被擄的少女大都認命,她卻從守衛那裏騙來鑰匙,趁夜逃脫。因為和其餘人分頭逃跑,她運氣好的沒被追上,一夜奔襲筋疲力盡的倒在山腳村落的茅屋前。


  茅屋裏獨居的老人好心收留,為她做餅熬湯,親手在燈下縫一雙色澤青青的棉布鞋。


  老人眼神不好,羽安看著她多少次將針紮在手上,那時她不知道那是在為自己做鞋,也對針線女紅一竅不通,隻是默然旁觀。


  她戒心那樣重,以至於僅有的一點溫情都沒能珍惜。


  那天傍晚,老人終於顫顫巍巍將這雙青布鞋珍重捧出,枯樹皮般滄桑的臉上笑容盛開,她說好孩子,我孫女要是活著也像你這麽大,以後就做我孫女吧,老婆子天天給你做糖餅。


  她怔怔看著,沒來由的眼睛酸澀。


  然而下一刻,院門處就傳來了雜遝腳步和刺耳的吆喝,那些不死心的山匪找上了門。


  羽安尚來不及反應,老人卻像是爆發了最後一絲潛力,她一把將羽安推進地窖,迅速封死窖門,轉身獨自麵對提刀而來的惡匪。


  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揪著她的衣領逼問羽安的下落,老人隻是笑,笑著笑著頭顱就滾了下來。刀上還滴著血的漢子猶自不解氣,罵罵咧咧的又在老人身上補了幾刀。那頭咕嚕嚕滾到地窖口,沾了灰塵和鮮血的一張臉上,笑意竟然猶在。


  笑意猶在,那微微眯著的一雙渾濁眼眸直向著蒼茫天際,可是在嘲笑蒼天無良?


  羽安後背抵在粗糙的土牆上,死死抵住,將衝出去拚命的念頭狠狠壓下,一遍又一遍,擦去湧出的淚水。


  一輩子庸碌平凡的百姓,一生困於朱牆深閣的奴仆,性命還賤不過草芥。羽安不要做那草芥,也不想做悍匪,她要登上這座聖山,要變強!


  變強,強到能手刃仇敵;變強,強到一念可護持眾生,一招可屠盡魑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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