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不再收徒
第273章 不再收徒
池思源發須皆白，坐在琴蒲之上，雖然麵色滄桑，但那一雙眼睛卻非常有神。他穿著灰色的長袍，很像那種畫中的老神仙。
看見自己師兄當年最得意的門生，也是整個曲幽琴院百年難遇的天才重新回來，池思源自然很高興，笑著點點頭道，感歎道，“多年未見，你還是跟當年一樣。一晃，我們也有十年沒有見麵了。隻是可惜，師兄是無法看見你回來了。”
“司墨已經去過恩師墳前。”慕容昭默然。
他不能公然和曲幽琴院有什麽牽扯，這也是為了保護曲幽琴院。不過朝廷對曲幽琴院的種種厚待，都是他親自擬定的。這種事情，就更加無法說了。
所以在外人看來，司墨自從離開琴州城之後，似乎就將曲幽琴院給忘記了。然司墨素來冷漠且神秘，他人也就隻以為司墨和曲幽琴院的關係非常淡漠而已。
池思源點了點頭，對於司墨回來先去上墳非常寬慰，慈祥問道，“你可是路過琴州城？要不要在曲幽琴院小住幾日。你當年住過的那間房子，一直都有弟子打掃，還跟當年一樣。”
曲幽琴院曾經給了慕容昭最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而池思源和他的恩師也就跟他的長輩一樣一直照顧著他。慕容昭心裏一陣感動，抱拳道，“司墨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件事相求。”
池思源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何事？”
師兄這個弟子青出於藍，琴藝早早超過了他和師兄的水平。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曆，但是池思源看人很準，知道這個弟子很不平凡。他能有事情求到曲幽琴院來？
“司墨想請琴老收一個弟子。”慕容昭沒有猶豫，直接說道，“我可以保證她很有天賦。我們的時間有限，最多隻能在這裏逗留半個月。希望琴老能夠傳授她琴藝。”
池思源微微一愣，“可是……老夫的琴藝，擅且不如你。為何你不自己教她？老夫也聽過琴音仙子之名，你能傳授出這樣優秀的弟子，我們都為你感到欣慰。”
提起那個已經逝去五年的人，慕容昭臉上已經不會有絲毫異樣的表情，隻是那琉璃般的紫眸，依舊有一抹隱藏的極深的情愫。
“我終生都不會再收徒。”慕容昭淡淡說道。當年她抱著一盆綠萼梅前來拜師，其實他並沒有真正教她什麽東西，她就在那冬日冰封的湖水之旁，如此直白的告訴他，做他的徒弟，隻是想借著他的名聲達到自己成名的目的。
那個女子，猶如冬日的綠萼梅般的女子。他這一生就收過這個徒弟，然也不想破壞這個他給她的唯一。
池思源似乎明白了一些，撫著雪白的長須點了點頭，“老夫明白了。不過老夫年事已高，已經無法授藝。如今曲幽琴院的弟子都是由弦夜教導，你若是願意，就帶她去找弦夜。至於弦夜收不收……”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個守在門口的琴童走了進來，躬身道，“大師姐帶著師兄弟們回來，給您請安。”
“正說她她就回來了。司墨，你若是願意讓弦夜做師傅，便直接跟她談吧。”池思源扶了扶頷下的長須，轉頭對著琴童說道，“讓他們進來。”
慕容昭點了點頭。
門被推開，當先一個女子眉清目秀，有種不似凡塵的飄渺之美。她被一大群弟子們簇擁在其中，鵝蛋般的臉上是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眸，寬大的袖袍隨著她的步伐前後擺動，飄飄欲仙。
“弟子給師父請安！”池弦夜帶著弟子們給池思源請安，但是抬起頭她便看見了站在池弦夜身邊的人影。
即便已經有十年未見，歲月卻似乎沒有在眼前這人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他依舊是一襲簡單精致的白衫，墨發及腰，鬼斧精雕般的臉龐，琉璃般的深邃紫眸。一如當年般一襲素影，也如當年一般的冷清和疏離。
就在池弦夜看著慕容昭的時候，慕容昭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臉上。記憶漸漸變得清晰，眼前這個女子和當年那個倔強的少女漸漸重疊成一個人影。
“司墨師兄，沒想到你來琴州城了。”池弦夜略一怔神，收斂了情緒，望著慕容昭微笑說道。
慕容昭點了點頭，“一別多年，師妹還真讓人認不出來了。”
琴院的師傅各不相同，但是弟子們互相之間都是以師兄弟相稱。當年司墨就是曲幽琴院的大師兄，池思源也曾有讓他留在琴院的想法。但是後來慕容昭走了，如今教導弟子們琴藝的就變成了池弦夜，而未來這琴院也會交到池弦夜手中。
當年，池弦夜就是除了慕容昭以外，整個曲幽琴院最出眾的弟子。他們一個拜在池思源座下，一個拜在池思源師兄池奚座下，兩派弟子琴鬥之時他們都是頂尖派。
距離當年，已經過了好久好久。那些年的年少輕狂，慕容昭看著池弦夜，很多記憶一下子紛湧而出。
“他就是司墨嗎？”
“沒想到司墨竟然在琴州城出現了！”
“連大師姐都要喊一聲師兄，竟然真的是司墨！”
周圍的弟子們議論紛紛。雖然這些年司墨沒有出現，但是曲幽琴院出了這樣一個天下第一琴師，身為琴院的一員，他們自然是清楚。此時眼見得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他們麵前，皆是忍不住議論紛紛。
“師妹，我有事請你幫忙。”慕容昭開門見山。
池弦夜微微一愣，隨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嗯，我們出去談。”
這裏人多口雜，池弦夜還以為慕容昭會說什麽隱秘的大事，畢竟他多年沒有回來，一回來就找她幫忙，想必不是小事。所以池弦夜向琴老告退之後，就帶著慕容昭去了後院。
後院本是弟子居住的地方。當年的司墨住在這裏，池弦夜自然也是住在這裏。而且因為他們倆是池氏師兄弟的關門弟子，所住的地方比較靠近兩位師父的住所，距離別的弟子們的房屋反而遠一些。
一片竹林之中，兩棟房屋矗立在其中。都是簡單的木質竹樓，卻自有一番雅韻。兩人在林間的石桌坐下，見慕容昭的目光停留在左側那棟竹樓，池弦夜說道：
“雖然師兄走了，但是這房屋天天有人打掃，裏麵也照舊沒有人動過，還跟你當年走的時候一樣。師父說這房子是留給你的，隨時等你回來住。”
慕容昭收回目光，對於這個地方，這裏的一切，他的感情都很深，點了點頭。
“此番回曲幽琴院，還想請師妹幫個忙，教一個弟子，傳授琴技。”慕容昭說道。
池弦夜臉上閃過一絲訝然，“師妹的琴藝遠遠不如師兄，師兄為何不自己親自教？”
“我不會再收弟子。而她天賦很好，隻是沒有學過係統化的基礎琴藝，所以想要麻煩師妹教她一些基礎即可。”
北翎玉對琴的確很有天賦，慕容昭在教她《靈柩》的時候就發現了。她非常有靈氣，但是她沒有接觸過琴，哪怕是再有天賦，也會犯些常識性的錯誤。
而曲幽琴院對於琴藝的教學，已經是當世第一。樂理、彈奏秘技、譜曲等等的，都有涉及。
慕容昭希望北翎玉可以先學一些簡單的曲子，特別是練會常用的九種彈琴手法，到時候再彈《靈柩》就會簡單許多。
樂理知識不足，對於曲子的理解就會有偏差。就算全部理解正確，不會彈琴技法，手速跟不上曲子的節奏，依然不行。
此時的慕容昭還沒有發現，他為什麽會為了北翎玉的事情如此上心。隻當是自己沒辦法收她為徒，所以要找曲幽琴院給她些許補償。而他慕容昭，除了當年麵對陸淩芷，又何曾對別人如此用心？
池弦夜沒有想到，十年沒有出現的司墨回到曲幽琴院，竟然是為了這樣一個事情。
“師兄當知道，琴院有甄選弟子的試煉。讓她參加試煉，通過了自然就可以留在曲幽琴院。”池弦夜說道。
慕容昭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試煉需要一個月，而我們能夠待在琴州城的時間，最多也就隻有半個月。所以我就隻有來麻煩師妹了。”
說來說去，竟然是“走後門”。
也有很多達官貴人來“走後門”，不過隻能得到一個旁聽的位置。此時司墨明顯就是想讓北翎玉成為正式的學員，而且還是要最好的導師親自教學。
池弦夜一愣，隻能待半個月？看來師兄是路過琴州城。若是旁人，她早就一口回絕了。但眼前這個跟她說話的人是司墨，那個從十年前開始就消失在她視線裏的師兄。
如果她直接拒絕了，師兄肯定會帶著那個人離開琴州城吧，那就連半個月的相聚時間也沒有了。
“可以。不過師妹同樣有一個請求，我閉關三個月，也僅僅隻作出半闕琴譜，師兄可以幫忙嗎？”池弦夜盯著慕容昭的眼睛，問道。
慕容昭微微一怔，沒有猶豫立即答應了下來。對於他來說，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填完半闕詞。正好在北翎玉學藝的這段時間，他也可以重溫一下舊時的記憶。
“今晚我就帶著她來見你。”慕容昭說著，目光在竹樓方向頓了頓繼續道，“我們搬進來住曲幽琴院。”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池弦夜目送慕容昭離開。她走到竹樓前麵，那上麵的有個簡易的木頭匾額，寫著瀟瀟軒。這還是當年他親手寫的，過了十年，這地方又迎來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