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仙子落凡塵
笑鬧鬥嘴，是修士間罕有的行為。尤其是寧去非平日裏敬如神女、人人見了俱小心隱藏內心欲望的海藍，與趙池初見，便如此隨意笑鬧，怪不得寧去非又是驚訝，又是失落。
連海藍自己都在驚訝自己如此放肆。為什麽會如此？她心中也不由自問，是被發配西荒壓抑的不如意？久久不能進階元嬰的失望？還是從未有,不把自己當做神女或妖女，隻把自己當做一個女人而如此隨意說話的人？
心中諸念，一掠而過。海藍略收肆意的笑容：“喂，趙池，你來找我，又是要做什麽？”
“我想要建幾座傳送陣。”趙池隨意道，隻是述說一個事實，並非刻意的輕描淡寫。
“傳送陣？幾座？”海藍驚異道：“是門派家族間的短距傳送陣？”
“不是，我需要建，相距有些遠，城與城之間的傳送陣。”
“大型傳送陣？”海藍內心忍不住出現了強烈的渴望，麵上卻絲毫看不出內心的變化——若藏不住心思，讓人隨意看出心理波動，就枉為金丹大圓滿的假嬰修士了。
大型傳送陣，這對於高級陣法師來說，可是難得的機遇！海藍麵上依舊是令人舒適的隨意淡笑：“你確定？”
“確定。”
“你知不知道，搭建傳送陣，是件精細而又浩大的工程，不但需要海量珍稀而又貴重的材料，更需要許多陣法師無間合作，才能順利搭建成功。而搭建一座遠距離的大型傳送陣，更是複雜，需要的陣法師可不是許多，而是很多很多細分細化的陣法師。搭建前期便需要大量堪丈師、測繪師、測算師、定位師等，來精確堪丈、測繪、定位轉送兩點之間的距離、地形、甚至是靈力和天氣變化，之後才是陣法設計師的工作，陣法設計師將根據傳送兩點之間的這些實際狀況，規劃設計出傳送陣法總圖，分圖，然後再細化成每一部分的施工圖。這之後，才能交給築修師，築修師要根據陣法總圖、分圖、施工圖，將具體的搭建工作分配給回紋師、刻畫師、注靈師、融合師、激活師等數十種不同的陣法師，再由這些分工的陣法師，按照設計圖，各司其職，又緊密合作，陣法才能一步步搭建而起，其間容不得一絲差錯，若有一絲大意，結果可能就是陣毀甚至人亡！”海藍一口氣說道，並非刻意誇大難度，隻是述說了一個事實。
趙池當然不知道，搭建傳送陣是如此複雜之事，看來之前，安排楊森和遊易江出門去找人，是想得有些簡單了。即便遊易江不出事，兩人恐怕也找不到海藍這般的高階陣法師。在專業人士麵前，沒必要充內行，趙池老實地回答：“我還真不知道這麽複雜。”
“我說這麽多，隻是想告訴你，搭建傳送陣，是個大工程，前後需要大量不同的陣法師參與。所以，若要搭建傳送陣，第一步，可不是找一個陣法設計師，而是要找一名陣法總控師，作為陣法總控師，不但要明晰陣法的各個環節，步驟，更是要規劃、設計並主持、推進陣法搭建的每個環節和步驟。還要把控住所有參與陣法搭建的陣法師，讓每個陣法師的發揮出各自作用。隻有掌控住全局，陣法的搭建才能有序、有步驟地推進，才可能最終搭建成功。”海藍接著曼聲講道。
“我還要告訴你，沒有經過測算、甚至是最終完工，誰也說不上，搭建
傳送陣到底需要多少靈石，但動輒便需數百、上千億靈石！你這個土財主可要有心理準備啊。”海藍湛藍的眼睛望著趙池——能跟寧去非交朋友，肯定不是窮修士，但建傳送陣所要花費的靈石，可不是在拍賣會上，能出盡風頭的數額。
自己怎麽就自然而然，再三地稱呼趙池為土財主？這可是典型的世俗叫法，雖然是玩笑，可修士很少會開玩笑，尤其這玩笑裏，似乎還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可是第一次見到的陌生男子啊，確實有些放肆孟浪了，自己今天真的很不對勁！海藍心道。
趙池可不知道海藍正在進行自我批評，對海藍頻頻稱呼自己為土財主，倒不介意，點點頭：“肯定很費靈石，這點我早知道。數百億也好，上千億也罷，不論多少靈石，轉送陣肯定要建。我隻想知道，若這項複雜的工作，請你來負責，由你來當總控師，你是否願意接受？”趙池除了海藍，至今未見過第二個陣法師，在西荒，再找一個金丹大圓滿的陣法師，恐怕並非易事。既然找到一個，怎能輕易放過。
“我從未當過總控師，你怎知我能勝任？”海藍並未一口答應，雖然心底早已渴望。
“我知道！你肯定行！”趙池道，就像很了解海藍的樣子。
“我會盡力！”海藍沒有再推據，算是答應了。
“我就喜歡這樣幹幹脆脆，既然如此，我也要表現一點合作的誠意。這是十億靈石，算是先付一點定金吧，待你組織好了人手，需要多少靈石，你盡管向我說，不要不好意思！”趙池此時的做派，絕對與土財主很相像，直接掏出一隻儲物袋，毫不講究地遞給海藍。
“沒看錯你，果真是個土財主，還是個大大的土財主。”海藍毫不矯情作態，嬌笑著，自然而然、動作優雅地接過那隻儲物袋。
寧去非再次瞠目結舌，他不知道趙池身上到底帶了多少靈石，隨手便丟出了十億靈石，真是個土財主！他心中也忍不住腹誹道。
兩人這就算談成了？有些兒戲吧！他不怕這十億靈石沒了下落？這樣想海藍，有些不恭，可畢竟這是十億靈石啊！他到底什麽來路？最後，寧去非心中又升起這個問題。
海藍很有些激動了，倒不是拿到了十億靈石，而是機遇真的來了！能在西荒，接到建設遠距離傳送陣的大活，並擔當總控師，可真是令人驚喜的機遇--即便在中州，修建遠距離傳送陣，也不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說參與其中了。有此機遇，自己突破有望！驚喜激動中，並未失去理智，她心中也現出跟寧去非同樣的疑問：他是什麽人？
不是有悟性的陣法師，根本不知道搭建各種陣法，對於陣法師的真正意義。大多修士以為，陣法師為了掙取靈石，到處為人設計、設置、搭建陣法，不僅浪費了大量寶貴的修煉時間，更是頂風冒雨，受人使喚，是項辛苦而不體麵的活計。
辛苦是真的辛苦，可對於陣法師來說，陣法的實際設計、設置還有搭建，就是修煉的一部分。而一座大型傳送陣法的搭建，涉及的層麵之多之廣，非一般修士所能想象，正是考驗陣法師所修所學的時刻。在實際的操作中，陣法師將會遇到大量打坐在修真洞府中，永遠也遇不到的問題。解決這些問題，不但需要參詳前人的技能、經驗，更需要探索和
自我創新。這是一個提高的過程，更是一個突破的過程。
大型陣法的搭建，就相當於有人付出了天量靈石，為自己提供了一條提高、突破的捷徑。這種好事，可不是隨時就能碰上的，故才稱其為機遇。當然，這些明悟，隻有一些高階和有悟性的陣法師才能抓住，大多的陣法師，還是將設置、搭建各種陣法，當做了一項，為掙取靈石，而不得不幹的苦差。
對於海藍來說，成為一座大型傳送陣建設的總控師，完美地完成傳送陣的築修，不是一件苦差，而是一個難求的機遇！
“你準備在什麽地方搭建傳送陣？”海藍收了定金，已準備開始的樣子。
“傳送陣的一端就在望月城，你方才不是說要為傳信陣勘察路線嗎，我建議你在開始勘察這之前，把該招募的各種陣法師招齊，勘察線路時，順道一趟到了望月城，這樣，既不耽擱傳信陣的設置，又可以開始傳送陣的前期工作了。”趙池道，卻沒說傳送陣的另一端在哪裏。
“也好，我要先做個計劃，然後再招募陣法師，這需要一點時間。”
“不急，寧兄，你的傳信陣急不急？”趙池問一直沉默不語的寧去非。
“我急什麽，傳信陣好像是為了你方便吧。”寧去非微微一笑道。
“嗯，我不急，不急。”趙池也笑道。
離開秘境，兩人半晌無語，似各想心事，將要分手之際，寧去非終於開口道：“趙兄，海大家今天與平日大不相同。”本帶趙池前往，隱隱有炫耀之意，結果仙子墜入了凡間，還與趙池聊如凡人，寧去非有些惱火，更多是失落。
趙池明白寧去非的心思，今天，在所有人眼中，美到脫俗的海藍，不僅露出了直爽隨和的一麵，更露出了如生意人一般世俗的一麵。這讓將海藍一直奉為不食人間煙火、高不可攀的神女的寧去非有些失落。
“寧兄，修士並非神仙，離不開這依舊世俗的修真世界。誰能脫離這世界，獨自一人，修煉成仙呢？海藍，她也不能例外。不是仙，就有不完美、或者說是人的一麵，我覺的，這沒什麽不好。”趙池緩緩道。
“趙兄說的是。”寧去非有些低沉地道。
這個修真世界，沒有一處修煉聖地，不被修真勢力所把控，幾乎沒有任何修真資源，尚屬無主。在這個修真勢力遍布的修真世界中，完全脫離門派、家族等修真勢力，在沒有靈石，沒有丹藥，沒有任何修真資源的情況下，獨自一人，在遠離其他修士的荒野中，靠著自己苦修，一口一口地吞吐天地間稀薄的靈力，別說是修煉成神、成仙，就是想修煉成高階修士，都是癡人說夢。
這個道理，隻要是修士，都懂。寧去非更是深有體會，他若不是嘉祥城城主之子，如何能早早修煉成金丹大修士。同樣，海藍若沒有她身後的門派，她如何能年紀輕輕，便進階假嬰境界。
既然身在某一勢力之中，便不可能脫離這勢力的意誌，就要按照這勢力的規則意誌行事。所以，自己要為嘉祥城不斷掙取利潤、謀求利益。海藍也不例外，正因為如此，海藍才會應邀去自己的拍賣會拋頭露麵，才會高興地接下趙池的定金。
脫俗的仙子，隻存在想象中，寧去非有些悲哀地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