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入考院
一隻麻雀撞向窗戶,驚醒了林默的美夢,在夢中,他在考場上筆走如飛,畫鳳雕龍,一不小心拿了個文試第一,正迫不及待將這消息告訴父親、舅舅、鈿兒,隻可惜,一隻麻雀毀了所有。
時候也不早了,雞鳴的時分早已過去,林默揉了揉眼,屋內已亮堂堂的,仍不緊不慢地穿衣戴靴,洗漱整理,似乎今天的考試格外的有信心,什麽也難不倒他。
及至下樓,父親又在庭院中,端著魚餌,拋向池中,見林默過來,假裝漫不經心地說:“起來了?”
“起來了”。
未見林默之前,還有些擔心,可見林默這番精神抖擻,自信滿滿之狀,也不由得安心落意起來,“給你備好了車馬,時間還早,吃點再出發吧”,林默點了點頭,沒有答話,一步一跳地去了那廳。
桌上隻有兩道菜,一道無骨鱸魚,一道油炸雞蛋,邊上有兩節竹筒飯,屋內竹香魚味混成一塊,令昨夜本就沒吃飽的林默立即垂涎欲滴,拆開竹筒,濃而不膩的臘香味又勾起了幾層食欲,沒多時,桌上魚、蛋、飯皆被一掃而空,擦了擦嘴,還覺得不盡興,隻是有事在身,不能久待。
馬蹄飛快,快到恍如夢中一般,回過神來,已是考院門前,下了馬車,眼前一排排的人,如一座座的山,真是挨山塞海一般。林默張望左右,吩咐馬車師傅下午就用來了,說到底還是在郢都城內,不用擔心。
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各自攀附,這人問你從何來,那人問修為幾何,再互相吹捧幾句,這人說這地方好啊,人傑地靈,想必仁兄有望高中,那人說,你這地方也不賴,山清水秀,臥虎藏龍,誰誰誰就是那的人,可了不得,言語之間,仿佛世間都在掌控之中。林默在府中見多了,自是見怪不怪,不少所謂的“同鄉人”打著老鄉的名義來府中與父親交好,無非就是想謀名謀利,又有幾人是真的同鄉,若父親不是相爺,恐怕就沒這麽多老鄉了吧,他時常這樣想到。
不是不屑,隻是見多了,有些麻木,林默不想摻和其中,走到了考院門前,紅牆紅瓦,熠熠生輝,四位壯碩的大漢站成一排,手握長柄大刀,威風不言而喻,“怎麽還不開始”?,林默覺得還是來早了些。
一人站在了林默的身旁:“林公子,氣色不錯,看來這場比試,很有把握”,林默瞧著他,比自己年長些,但也算年輕,甚是熟悉,好像在哪見過,皺著眉頭,細想著,那人哈哈一笑,似乎看穿了林默心中所想,“這麽快就忘了我,我們在古將軍府見過”。
“舅舅家”?林默眼珠一轉,遂想到這不是那天在舅舅家鬧事之人,好像姓梅,具體叫什麽,沒了印象,那人繼續說道:“梅世廣,幸會啊,林公子”。
“喔”,舅舅家鬧事的也不是什麽什麽善茬,林默不想和他有什麽交集,禮貌性答了一聲,便想著走開,哪知梅世廣真是洞悉林默心中所想,移至身邊,悄悄地說:“林默、林平賢,兩位林公子,一位相府公子,一位國舅之子,皆是位高權重之家,隻是交情不太好,是因為那夜救人,還是因為石英果”?
林默聽聞,心頭一震,心想著,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想看透眼前這位大哥,可用寶石做的紐扣太過耀眼,刺得眼睛生疼,“你也知道,石英果?”。
“石英果這種事,凡是認真修道之人有幾個不知,隻是這果子可是千金難
求,也是國舅府既有錢又有勢,才撿著這麽個便宜,要不然,哪輪得到他們”,林默隻覺得這位梅世廣有點手眼通天,國舅府的事怎麽對他來說,好像家常便飯後的談資,隨口就來,可又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
那人挨得更近了,神秘兮兮地如蒼蠅一般的聲量,“因為是我從中牽的線,我能不知嗎?國舅府那林公子有如今的實力,還有我的一份功勞哩,沒有我,你也知道的,整天混跡茶館酒樓花街柳巷之人,正經修道日子不過幾日,哪來這資本參加春考?”
這人說得倒也是實情,隻是此時貶損林平賢,林默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若沒有這人,鈿兒的病可能就會治愈,也沒有昨日之事,可林默心中不知怎麽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地說“還有嗎?”,雖然很是後悔,他不知道為什麽要說,但畢竟說出去的話有如潑出去的水,怎能收來,梅世廣聽後,壞笑道:“石英果,想不到你也需要,不過這東西是難求,但既然你想要,我自然會上心,林相的麵子我還是會給的”。
“不是我爹,是我。”
“知道是你要,不說人力,就算有石英果的消息,這錢還是得你出吧,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林公子,不,你年齡比我小,或者我應該叫你一句,林弟,動輒千金萬金的事,可不是說著玩的,以你現在樣子,不是我信不過你,實在是教我很難相信你”。
“我會想辦法的”。
梅世廣隻當成是年輕人的豪言妄語,畢竟他也是這麽過來的,姑且聽之,姑且妄之,也沒想過糾結這其中的真與假,他還想與林默套套近乎的時候,考院兩扇沉重的大門“吱吱呀呀”的朝兩側擴開,門後走出一威風凜凜之人,林默再熟悉不過,是好多天都沒見麵的舅舅,氣勢依舊,隻是精神不如往日,想必是往日的操勞吧。
古將軍站在門前,威嚴自立,考院門前的一幹人等立刻安靜了下來,就等這將軍發話,大夥好準備去考院內大肆筆墨,一抒心中之意,古將軍兩手空空,高聲喧道:“今日來參考的都是有誌之士,不乏未來棟梁之才,既是如此,我話不再多說,隻強調一點,無論是誰,家世如何,都得接受驗明正身,何謂驗明正身,說得不好聽點,就是脫光了檢查,無論是夾帶私貨,或者是在考場中被發現有舞弊行為的,不論是誰,一律發往邊境充軍,要是你們真想在軍中建功立業,這也不乏一條路子,多說無益,不怕的盡管來”。
說完,身旁的侍衛便動起手來,以雷霆手段將剛才胡亂站著的眾人排成三列,分別從門口四大護衛形成的三大通道入內,先被帶入一房內,全身檢查無誤後再依次依規送入相對應的位置,古將軍則坐鎮考院中央,看著這一切
往年也有如此條規,隻是這條規成了考官們斂財的好手段,反正是在外人不曉的房內,隻要肯出些銀兩,不會太過為難,今年大不一樣,凡是收受賄賂者,一旦查出,不問緣由,當即斬首,無情可言,每一房還設有監禦史與押送官,監禦史負責監察,押送官在搜身之後直接押送進考房,不僅如此,在入考房前,還有巡查監禦史隨機抽查,查出一人,實行連坐,押送者,考生,房內考官、監禦史全部一同斬首,這可不止充軍那麽簡單,是要掉腦袋的事,考官檢查得異常仔細,異常慎微。
盡管古將軍在前一夜三令五申,可心存僥幸者總是企圖蒙混過關,第一人就是考生,古將軍
卻笑著對旁人說道:“我軍又添了一位小卒”,吩咐下去將那人先記錄在冊,安置好,統一送往邊境軍中,那人苦苦求饒,古將軍卻安慰道:“小夥子,不用怕,去軍中是一件好事,說不定有戰功赫赫,一樣可以光宗耀祖”,隨後猶如鋼鐵一般冷硬的話“帶下去”,前幾個倒都是考生賄賂不成,被發配充軍,這也在古將軍的意料之中,可古將軍真沒想到,如此嚴厲之下,竟然還有人不懼死。
“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是我一時被金子蒙了心”,自己一個巴掌一個巴掌的拍在自己的臉上,啪啪直想,臉蛋都拍得紅成一片,押送官、考官、監禦史、考生四人跪在古將軍麵前,連連求饒,不敢直視,一串上好珍珠白手鏈,一串沉木手鐲,一張碩大的銀票,一張寫滿了秘密麻麻小子的手絹,昭示著這人家中豐厚的資產。
古將軍黑著臉,直截了當的冷冷的說:“看你年齡,和我外甥一般大小,真是可惜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古將軍讓暫停檢驗,讓外邊的考生先候著,押著這幾人走至考場外麵,高聲道:“作弊者,如此下場,再次奉勸,現在退,還來得及”,說完,轉身走,不回頭。
門口四大金剛業務熟練,分別押送一人,到牆邊,手起刀落,身首分離,身上沒有一點血跡,心中沒有一點猶豫,刀口沒有一點錯位,他們隻是執刀者,換個人來,並沒有什麽不同。
四刀下去,考生們張目結舌,眼都來不及捂,頭都來不及轉,四個活人,刀光之間,就躺在地上,自有心虛之人,兩腿發軟,兩臂無力,眼前茫白一片,身後萬丈深淵,他們覺得這考房雖近在咫尺,可遠在天涯,考院兩扇大門像極了鬼門關,一頭陰間,一頭陽世,一人咽了咽口水,吼道:“不考了,不考了”,蹲下來,將臉埋入大腿,朝氣青年,聲淚俱下,一人牽引著眾人,竟在考院外,呼天搶地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哪位大戶人家出殯,引得孝子孝女們悲從中來。
林默眼看著,不寒而栗,渾身哆嗦,隻覺一道紅練劃過天空,劃過眼球。殺人,以前是那麽遠,現在是如此近,四個頭顱,四具屍體,屍體很快被抬走,地上血跡也被衝洗得幹幹淨淨,大概是因為冬去春來,容易腐爛生蛆吧,頭顱卻整齊的擺在牆邊,正朝著排隊的考生,這一刻,刀下亡魂仿佛變成了陰間的考官,注視這群想要登高山一覽重山小考生,在向他們傾訴著自己的故事。
那四人中,有一人林默覺得好像有些印象,卻又想不起來,盯著盯著,林默眼神有些渙散,仿佛之間,那人頭變成了自己的模樣,正在放肆嘲笑自己,正覺天旋地轉,天昏地暗,頭暈目眩,“到你了,進不進”,考官在一旁催促著。
剛才驚嚇,考院外一半多人都跑了,原本在後排的林默前麵之人一下子空出許多,林默回了回神,“要的,當然要的”,臨入考院前,又回頭一望,平時咄咄逼人的林平賢也愣在原地,看他那樣子,估計也嚇得不輕,眼神不由自主的飛到那頭顱之上,側對著,總覺得凶光四射。
“還考不考了”。
“考”。
林默昨夜將試題背了下來,身上沒帶什麽小抄,本是不用怕的,可做了虧心事,總覺得不安,動作不由得鬼鬼祟祟,考官一度以為他有作弊之嫌,還多查了一次,自是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一路通暢,林默終於坐在了考房之內,靜待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