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爭執
天漸漸黑了，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黑暗裏。
夜裏的殯儀館有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恐怖的味道，就和鬼故事裏說的那樣，總有種背後有人的感覺。
靈堂裏點滿了蠟燭，傳言說天堂的路是用紅色蠟燭照亮的，所以這裏沒有燈。
昏黃的燭光在夜色裏搖曳，火光中飄散著香影，黑白布條在視線中晃晃悠悠，加重了這裏陰森的氣氛。
尤雪兒跪在爸爸的棺材前，寒氣通過膝蓋下的跪墊侵入她的身體，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天黑了，周圍令人膽寒的環境，讓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一些恐怖的畫麵，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後背完全僵直了。
突然，有一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手溫沁涼得可怕。
尤雪兒難以控製地尖叫了一聲，如果不是在守靈，也許她嚇得就跳起來了。
那些有關鬼的聯想使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認命般地閉上眼，整個人都開始惴惴不安地顫抖，她實在太害怕了。
“是我。”陸少勤不著情緒的一句，聲音和這的夜色一般寒涼。
看尤雪兒冷得打顫，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了。
他的聲音帶給了尤雪兒丁點的心安，惶恐不安的心稍微緩了下來，但麵色還是發青，仿佛驚魂未定。
外套上有陸少勤的溫度和尤雪兒熟悉的淡淡香味，她緊繃的神經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尤雪兒沒有拒絕他的外套，但也沒有理會他。
按照A市的葬桑禮儀，非死者親屬可以單膝跪地來祭拜。亡靈在上，陸少勤為表尊敬，就在尤雪兒右側的跪墊上單跪了下來。
餘光瞥見他的動作，尤雪兒沉聲說了一句：“你不用來這假惺惺。”
尤雪兒冷淡的態度以及略帶挖苦的話語讓陸少勤的眼神冷了一瞬，但這種冷意很快就消失了。
“以前的事情，對不起。”
聽到陸少勤道歉，尤雪兒愣了半秒。
“以前的事情是什麽？” 她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他是為用盡心機要自己的心道歉，還是為無緣無故冤枉她殺人道歉，還是為喪盡天良害了她爸媽道歉呢？
“很多吧。”陸少勤暗沉的嗓音裏飽含了許多情感，拖長的尾音昭顯他後知後覺的無奈與愧疚。
這三個月，他虧欠她的，的確太多了。
尤雪兒深呼吸，壓抑住自己滿懷怨恨的心情，在爸爸麵前，她一定要控製好情緒。
指甲摳進掌心，尤雪兒冷靜地說道：“這個時候才知道抱歉，不覺得虛偽麽？”
手掌傳來的刺痛用以提醒她，往事不堪回首，豈是他一句對不起可以泯滅的。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我可以補償你。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陸少勤誠懇地說著，從尤雪兒話語裏傳遞出來的仇恨的訊息讓他的心微微發緊。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他的一切去換尤雪兒的原諒。
但尤雪兒諷笑了一聲，冷聲說道： “陸少勤，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你以為你有錢有權，你就可以隨意地去踐踏別人嗎？你這樣，真讓我覺得惡心。”
爸爸已經走了，他能用什麽換他活過來？
媽媽還在醫院裏生死未卜，他又能用什麽換她健康醒來？
想到這裏，尤雪兒冷笑連連。
陸少勤沒有想到自己的誠懇換來的是尤雪兒無情的冷嘲熱諷，他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有些難堪。
“尤雪兒，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善意”地提醒她。
“那你就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想要我原諒你，除非我爸能活過來，我媽能醒過來，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說到最後，尤雪兒的情緒難免激動，她惡狠狠地瞪向旁邊的陸少勤，呼吸不自覺地粗重。
“你爸媽的車禍與我無關。”陸少勤寒著臉解釋道，他本不屑於作這種無謂的辯解。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尤雪兒別開眼，似乎是再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費感情。
聽完她的話，陸少勤的臉色變得鐵青，額頭的青筋微微暴起，怒火讓他的身體發燙，但眼裏的溫度卻比冰冷的空氣還要低，
“尤雪兒，你非要激怒我是不是？”他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這麽一句。
“這是你道歉的態度嗎？”尤雪兒不甘示弱地回以顏色，她咽了一口怒氣，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給我道歉，我不接受，所以你就生氣了。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麽？”
陸少勤是絕對沒有受過這種氣的，尤雪兒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耗光了他全部的好脾氣。
他今天來，本來是誠心向她道歉，想要彌補自己過去的錯誤。
但看她這個態度，陸少勤頓時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尤雪兒，你自找的！”
陸少勤冷哼一聲，從跪墊上站起來，寒冷的視線死死地盯著她僵直的後背，就像要在尤雪兒身上刺出洞來一般。
尤雪兒無視他的盛怒，反而再次冷冷地出聲：“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滾吧。”
陸少勤聽到這聲，雙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周身散發的煞氣足以讓惡鬼幽靈都不寒而栗。
尤雪兒同樣感受到了，她眼底悄聲瑟縮了一下。但依舊將他看得見的後背挺得很直，隻要想起爸媽，她就沒法控製自己的憤恚。
陸少勤站在尤雪兒身後，她的固執讓他怒不可遏，他的臉色難看到極致，就好像隨時都可能會爆發一樣。
但顧及場地和死者的安寧，陸少勤把滿腔怒火憋回了胸口。
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冷戰，給殯儀館死寂的空氣灑上濃濃的火藥味。誰也沒有說要退一步，妥協或者道歉。
最後陸少勤帶著狂怒的表情拂袖離開，留下尤雪兒一個人在靈堂沉默。
尤雪兒聽到陸少勤離開的腳步聲，他的外套還在自己身上，強撐著麻木的雙腿站了起來。
隻是雙腿剛離地，頭就昏沉地暈得厲害，而且小腹處還傳來陣陣刺痛，陸少勤的身影在她的眼裏漸漸模糊，直到終於意識渙散…
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