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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當麵對質

  胡亥像是深思熟慮了一會兒,才回答,“若是想要說,就得盡早些。父皇的意思是讓我們最早今年秋天最遲明年就離開宮裏。且現在父皇還不清楚雲嬋與子高的事情,如若讓他知道了而我們毫無準備的話,很可能就幫不上忙了。”


  “是這個道理沒錯。可陛下為何把你召過去就隻提了別府而居的事?”我疑惑地問他,“難道他並沒有把鯤行之事放在心上?”


  “正是因為這件事,他才想把我趕出去,省得我這個不孝子天天在他眼前瞎晃。而且從明日起我也不必再去早朝了。我以後就是個閑散皇室,不能再幹涉朝政。”他言罷,喝了口小桃遞過來的茶。


  栗子煮了一大盤鹵鵪鶉蛋來,我撚了一枚慢慢剝皮,“可他們這麽做又有什麽用呢,好像咱們稀罕那些朝政權力似的。”


  “是啊,我也不曉得他和姓盧的是在打什麽鬼主意。”他很自然地從我手裏把剛剛剝好的鵪鶉蛋拿了丟進嘴裏,我加緊速度再剝了一顆,又被他輕描淡寫地搶了過去,“栗子,下次多放點鹽,味道有些淡。”


  我用帕子擦擦手就甩在他臉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吃鹽重了還怪栗子,我再剝一顆,不許再搶。”


  接著我又剝好一顆,正要入口,這貨就探頭過來一口叼走。我氣得忍不住想要揍他,拳頭伸過去被他輕輕攢住,抬眼時忽的眼前一暗,唇間有個溫軟的物什貼過來,緊接著就是顆圓潤光滑的東西順勢滾到了我的舌頭上。


  “唔——”我不好意思地將他一把推開,好不容易把那顆鵪鶉蛋咽下去了,轉頭卻看到小桃和栗子傻愣愣地站在那,連院子中的徐子嬰和初晗都驚呆了,我真是老臉都沒有了,“你好惡心啊,這麽多人看著呢。”


  “不是你要吃麽?”胡亥饒有興趣地挑眉一笑。


  我捂上燙得可以煎雞蛋的臉,想了想今天若是不揍他一頓,那麽我在這院子裏怕就難能抬起頭做人了,正要撲上去掐他脖子的時候,皇帝身邊的人前來傳旨,要叫我過去,而這一次也同樣隻許我一個人去。


  一時間我傻了,胡亥收住笑容,皺眉對我道,“你去便是,我會讓鳳哥兒守在附近,有什麽事打開這個匣子就是了。”說著他已經在袖子裏悄悄塞給我個木質方盒子。


  我暗暗收下後,就由小桃和栗子陪同著一道去了無極殿。她二人將我送到無極殿門口,就被守衛攔下,大殿的門隻能對我敞開。可喜的是,那裏麵就隻有皇帝一個人背對我站立著,無人再陪同。


  “朕讓你查辦的事,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可有什麽眉目?”皇帝的聲音像山雨欲來前的悶雷聲沉沉,聽得出來情緒很不好。


  我閉目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問的是何事。眼下殿中隻有我們兩個人,看來他隻想自己知道真相,可我卻不能順他的意,“回陛下,賤妾已經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但是在告訴陛下之前,賤妾有三個問題必須要問。”


  “什麽?”他側目向我。


  “第一,陛下為何如此執著於荷華皇後,卻未能給她一個真正母儀天下的身份?第二,陛下若知罪魁禍首忝居高位多年,會如何處置?第三,鄭夫人,到底姓鄭還是姓羋?!”我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沉穩而滴水不漏,這件擱置了些時日的事情在這麽一個不大好的時期翻出來,我能不能打個翻身仗,還是未知之數。


  皇帝沉默良久,才冷聲道,“第一個問題,朕沒有義務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你且看著趙姬和那嫪毐,就知道朕會如何處置了。第三個問題,你既然已經查證到了,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朕?”


  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使我心中的大石頭稍稍落地。我把一直放在身邊,不敢交到別處的那隻木簪取了出來,恭順謙卑地遞過去,“不知陛下從前可見過此物或是在誰那裏見到過差不多的東西?”


  “這……”皇帝將簪子對著光眯眼仔細打量,冷笑道,“朕記得,這是她當年嫁到秦國來時,她那成堆的嫁妝中最別致的一件,朕當年,親自取了簪在她發上。她戴了許多年,但自懷了扶蘇之後,就不再見過了。”


  “陛下好記性。”二十多年前的事都還記得,我不得不佩服,“此物確乃舊楚王室秘傳之寶,其所用機關術是幾百年來公輸家與楚國王室共有的秘密,賤妾也是幼時聽父兄描述,如今親眼所見,不免也吃了一驚。”


  皇帝多疑,當然不能告訴他胡亥也知道這隻簪子的使用方法,省得他疑心是我和胡亥在搞幺蛾子哄騙他。但我沒想到的是,皇帝自己竟然知道打開那簪子的機關,當著我的麵將那個空槽打開了。


  “一支簪子,不足為據。”皇帝說道,“你還有別的證據麽?”


  “賤妾無能,有人比賤妾快了一步,將證人滅了口。”我如實回答,但也有了個保命的疑影,“不過已經得到了最新的線索,還請陛下再耐心等候些時日,賤妾很快就能再重新找回人證。”


  “你已經給了朕最好的證據,剩下的就交給朕來做,你退到後麵去。”他朝我揚了揚手,我順意踱步到他所指的柱子後麵,剛剛躲好,就聽見外麵有人通傳,是鄭夫人來了。


  我悄悄望過去,鄭夫人臉色平靜,帶著和順的笑意向皇帝請安,她還不知道皇帝叫她來是為了什麽,正要親切地過去挽皇帝的手,卻被皇帝一把揮開。


  “這件東西,何時消失的你可還記得?”皇帝將手中的發簪擲到她裙角邊,慢慢回到禦座上坐下,不疾不徐地問道。


  鄭夫人不愧是鄭夫人,看到那東西,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拾起來,再抬眼與皇帝懷念地一笑,“陛下還記得此物,當年妾身與姐姐同時有孕,實乃有緣,妾身便想著送件大禮給姐姐,可妾身不比姐姐尊貴,思來想去就隻有把這陪嫁的第一寶貝送出去。過了這麽多年,竟然能再從陛下手中尋回,讓妾身好懷念當年和姐姐把臂同遊的那些時光呢。”


  “你這是什麽話,鄭氏是亡國罪女,而你當年可是以楚國公主之尊身居後宮。論尊貴到底還是你尊貴些。你來,你來。”皇帝朝鄭夫人招了招手,將她邀到身邊坐下,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這張臉,朕還是喜歡最初那個時候,至少那個時候這張臉的主人從來不會對朕說謊話。”


  鄭夫人明顯變了臉色,慌忙匍匐下來,想也不想就道一句,“陛下,妾身冤枉!”


  “朕還沒說什麽事,你便提前告了冤枉?”皇帝假笑著扶起她,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她的喉嚨,狠狠地抵在禦座上,“說,荷華當年產下的妖胎是否跟你有關係,又是不是你在趙姬麵前煽風點火?!”


  “妾…妾身……冤枉……冤枉!”鄭夫人被掐得直翻白眼,還在拚命掙紮,順帶坑我,“虞,虞姬,肯定是……虞姬,她要害我,陛下……她要害我!”


  “別以為朕不知道這些年你在後宮都做了什麽,你想殺別人的孩子來給你的孩子鋪路,朕無所謂,可是朕很早就提醒過你不要頂著這張臉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若是損了荷華的陰鷙,朕隨時可以讓你和你的兒子死無葬身之地!”皇帝用力地甩開她,冷笑連連,十分駭人。


  鄭夫人半趴在地上,緩緩地調整呼吸,我以為她要繼續裝無辜,誰知卻也聽到了幾聲冷笑,“陛下啊陛下,既然妾身是什麽樣的人為何當年要選擇妾身呢,您的後宮三千佳麗,憑什麽偏偏選擇妾身呢!您以為妾身想要這張臉麽,想要這夫人之位麽,想要那個兒子麽,如果您認為是,那麽您就大錯特錯了。妾身從始至終,想要得到的,不過一個您啊!”


  皇帝和我都為之一震,我看著那張有了歲月痕跡的容顏,年輕時雖然不是傾世之容,但也足以令不少男子一見傾心。眼淚落下來,花了那描摹精致的妝,更打濕了一個公主維持了半生的驕傲與端莊。


  “朕是你的夫君,但朕也是這天下之主,昭蘭,你太貪心了。”皇帝的口氣並沒有柔軟,反而帶了幾絲淡淡的嘲諷。


  “您從來都隻是那鄭荷華一人的夫君!您寵愛羅氏,是因為她的性情有七分像極了她,您寵愛高氏,是因為她縱馬揚鞭的樣子和當年的她一模一樣!還有曹氏,徐氏,我,哪一個不是因為長得和她頗為相似?!您心裏從來都沒有過任何人,隻有她,隻有她鄭荷華!”鄭夫人歇斯底裏地哭罵道,“您當年明明可以拒絕我父王和兄長請求的聯姻,拒絕讓妾身見到您,如果您當時拒絕,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讓妾身和您有任何牽扯,這樣也許鄭荷華就不會死了!”


  “你這是承認了?”皇帝激動得指著她道。


  “是有怎樣?反正她已經死了這麽多年,妾身也多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您有本事就殺了我讓她活過來啊!”鄭夫人開始發狂地笑,眼淚卻還在不住地揮灑,“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您還是要來提醒我,提醒我所得到的,都是因為這張臉。不過謝謝您的提醒,讓我也能清楚的知道,鄭荷華已經死去這麽多年了!”


  “毒婦!”皇帝怒不可遏地踹了她一腳。


  我被嚇得不輕,一不留神從柱子後麵露了馬腳。鄭夫人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正要指著我怒罵一頓,我卻比她先一步,跪到皇帝麵前。


  “陛下請息怒,鄭夫人再如何,也是扶蘇公子的母親,您再生氣,也要顧及著扶蘇公子的情緒啊!賤妾的夫君已經失去了母親,難道陛下還要讓扶蘇公子也驟然喪母麽?!”我聲淚俱下地向皇帝勸說,於情於理,“陛下,您看,扶蘇公子和夫人生得這樣像,若是陛下因為一時之怒殺了夫人,來日再見扶蘇公子時,便不怕後悔麽?”


  我這話綿裏藏針,連鄭夫人的眼淚都被我嚇得凝住了。皇帝默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把我一把推開,“來人!將夫人羋氏拖下去,淩遲處死!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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