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去樓空
本該在舞台上繼續表演的風花雪月被突如其來的暴亂嚇得花容失色,早就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去了,我有些希望她們能順著人潮從大門口逃走,這樣隻要加快腳步,就再也不用回到這個吃人不吐骨的窯子裏了。
我忍著全身的劇痛逼著自己站起來,眼神向前一抬,胡亥正逆著人潮,飛快的,幾乎是奔跑著朝我而來。怕隻怕這就像是不可觸碰的幻覺,我無比期待地想要張開雙臂,等收回時卻是一臂彎的虛空。奈何,我雙手雙腳被捆住了。
“我來了。”幸好,並不是幻覺,在這一刻,擁抱住我的這個高大俊朗的男子是胡亥沒有錯,他身上的氣味和溫度,都是我最熟悉不過的。
“疼,我全身疼,你抱鬆一點。”我手腳上的繩子都被砍開,等了這麽多天,他終於來了,而且還是掐著時辰,若是晚來一步,我可保不準我和初晗是否真能化險為夷。
太阿劍的寒光在我眼前一晃,劍鋒直指雙手叉腰站在樓上俯視著我們的阿姑。就像那隻狂言要吃掉大象的小耗子,不自量力而輕敵。
這時,徐子嬰背著受驚的初晗朝我們過來,他右手所用的幹將劍上還滴著血,原來方才殺人的不是胡亥,而是他。
“其他人呢,怎麽就你們兩個?”我緊張地問。他們才從一場血雨腥風中抽身而出,萬萬不要是出了什麽差錯。
“鯤行一事雖了,但略棘手了些,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傷,我便讓他們先在東郡歇著,沒一塊來接你們。還是你覺得,我和徐子嬰兩個救不了你們?”胡亥衝我挑了挑眉,道。
我正要接話,餘光卻見那鴇母躡手躡腳地要從正門貓著腰溜出去,我及時出聲,“鴇媽媽,您這是要上哪去呀?不是要讓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麽?”
徐子嬰厲然拔出左手的莫邪劍,足力往身後一擲,剛剛紮進鴇母身前的房柱上,若她再近一分,莫邪劍貫穿的,可能就是她的太陽穴了。我看她那副都快尿褲子的樣兒就高興,區區鼠輩侮辱我這麽多天,是時候該償還償還了。
“來人呐!”她像是破罐子破摔般下足決心,後院裏還有些護院沒出來,聽到她這般聲嘶力竭地傳喚,便全部出來了。拎棍子的拎棍子,抄斧頭的抄斧頭,將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莫讓那個鴇媽媽和阿姑跑了,她欠我的還沒還呢。”我湊在胡亥耳邊道,這沛縣的縣長是越來越出息了,我們這裏事情鬧這麽大,居然還沒有官兵前來。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也不是見壞事。
“我們隻要兩個人,其他人隻要立刻放下武器回你們該回的地方,免你們一死。”徐子嬰掂了掂背上的初晗,施展輕功,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包圍圈裏跳出,找回自己的莫邪劍。
可胡亥卻迅速一招橫掃千軍,將離我們最近的那個護院一招斃命。他的口吻森冷肅殺,“很不巧,本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大廳裏麵的,全部,都要死。”
太阿一怒,七國震動。頃刻間,胡亥就帶著我大開殺戒。暴戾蠻橫的劍法,都是從軍中最精良的兵將那學來的,沒有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但求一招製敵,逼得人無力還手。他獨步武林,靠的就是這一套自己悟出來的霸道打法,身經百戰的江湖俠客或是軍人都不是對手,這些沒經過正規訓練的,市井潑皮出生的所謂護院,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在解決了最後一個拿斧頭的人時,他鬆開我借梁柱之力,旋身上至二樓,正要落荒而逃的阿姑被他拿住後腦勺,往樓下猛然一推。讓她和我剛才一般,筆直地摔下來。徐子嬰也將鴇母當做皮球似的一腳一腳踹了過來,她的身體碾過那些陶罐碎片上,痛得哇哇亂叫,卻又不敢不滾過來。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二小姐哦不夫人恕罪!恕罪!”她跪在血泊裏拚命地磕頭,狼狽的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怎麽,您不是姑奶奶麽,怎麽這會兒就成小人了呢?”我身上的疼暫時緩過來,有足夠的精神陪她玩玩了。
“您才是姑奶奶,您才是姑奶奶!小人是您的龜孫兒,您的龜孫兒?”她賤兮兮地賠笑道。
“得了吧,我可不想要你這麽孫子。”我一腳將她的頭踩到地上去,“倒是想養條狗給我兒子當寵物玩。”
我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自覺地學起了狗叫。真是市井裏的賤骨頭,就會仗勢欺人,一旦落於下風,就連自尊和廉恥心都不要了。我懶得欣賞她的模仿秀,在徐子嬰的幫助下,揪起她的頭發,對著她的臉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呼上去。
“一,二,三,四。你曾經打了我很多個巴掌,我就還你四個,我夠意思吧?”打完不忘替她摸一摸,但還是忍不住再落下一巴掌,這巴掌力氣用過了,把她的鼻血打了自己一手。
我把被弄髒的手嫌惡地在她衣服上蹭了蹭,繼續打她吧,那我跟那些校園暴力裏麵無知而不帶腦子出門的非主流少年少女有什麽區別?輕易就讓她死了吧,那我也太虧了。這時我看到一邊手捧蠟燭的石製燈奴,靈機一動,取下一支來將她的頭發和衣角一一點燃。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小人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她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子嬰把初晗放下來,初晗憤憤地踹她,“叫你欺負我娘親,燒死你!燒死你!”他是一向心善的,鴇母如此慘狀並沒有求情反而覺得解氣,可見這人是有多令人憎惡。
我看她燒的差不多了,還剩半條命在,就澆下來一盆水。身後的阿姑竟然沒能被運足力的胡亥,她恨我們恨得已經不是錢財上的問題,像是頭想和敵人同歸於盡的猛獸拔出一把匕首俯衝過來。隻可惜胡亥擋在我身後,隻一劍就穿了她的胸膛。
“嘖,重了。”胡亥不大順心地皺了皺眉,他原想在像我折騰鴇母般折騰阿姑一會兒,可沒想到他這隨便一出手就把人搞死了,“那就多刺幾下。”
門外忽然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火把如星,點亮了原本已經黯然無光的街道。等了半天的官兵,終於在這最後一刻,姍姍來遲。正好我也累了,對徐子嬰使了個眼色,讓他一劍封了鴇母的喉。這種渣滓活在世上就是個禍害,在我之前不知有多少妙齡少女遭了她的毒手,用幹將劍一招結果她還真是便宜了她,辱了寶劍。
“什麽人在此行凶!”官兵魚貫而入,領頭的那個看著滿屋子的屍體,很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胡亥正要亮出皇家令牌震懾住他們,卻叫領頭之人看到了回過頭的我,我也正瞅著他,覺得這個人意外地眼熟,但曾經在哪裏見過卻又記不起來了。
“虞,虞二小姐。”看他這樣子,定是小時候見過我。我細細打量他的官服,這才看出來竟然是一縣長官親自帶了官兵來解決城中糾紛。
“縣長大人。一別數年,勞縣長大人還肯記得涼兒。”我朝他點點頭,我與他曾在那年早春宴會上有過一麵之緣,我和小時候除了身形,幾乎沒多大變化,但他能夠一眼就認出我來,還是叫我頗為意外。
“您這是,這是……”他苦惱地攤開手,衝我無奈地說道。過去這麽些年,我虞家積威已久,他雖是不改正直官風,但亦生了畏懼之心。
這時胡亥才姍姍將令牌拿出來,見到皇家禦令,此等小官小職,皆不得正目而視,紛紛畢恭畢敬地行軍官大禮,“見過公子。”
“我初嫁入皇室,不過是想回家探親,誰料被這些賊人擄走,逼良為娼,幸好公子及時找到我。縣長為官多年,雖不常入都城,但應該曉得陛下的十八公子胡亥是何等行事乖張暴虐,他見我受辱,一怒之下便開了殺戒。”我做出個套近乎的樣子,和他小聲賠笑著解釋,但自然也是不能告訴他我會突然出現在沛縣的真正原因。
“這……既然這夥惡賊開罪公子與夫人,殺之自當是後快也。下官治下無方,有這等惡賊為禍城中竟毫不知情,還害得夫人受奇恥大辱,還請公子治罪!”他順著我給的台階往下走,當著眾多手下亦不算丟了臉麵。
“免了吧,本公子此番陪夫人回鄉省親本就沒打算聲張,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若是傳到了鹹陽恐怕本公子和夫人的名聲受損,不知縣長大人有無法子,解一解本公子這進退兩難的題。”胡亥收起太阿劍,把難題順手就給了別人。
那縣長何等乖覺,立馬會意道,“是,下官收到匿名舉報,說這窯子中人逼良為娼,還傷人性命,經調查,證據確鑿,今夜由下官親自率官兵前來查辦。不料罪犯意圖反抗,下官這才下令就地處決。今夜,下官不曾見過公子,夫人一行。”
胡亥對於他給的回答很是滿意,點點頭,牽著我就要走。這時縣長本該恭送我們離去,卻不想一聲叫住了我們,“夫人多年不曾回來,該是沒有聽說吧,虞家上個月剛剛從沛縣搬往江東郡了,眼下已是人去樓空。”
“你說什麽?!”我大吃一驚,怪不得虞子期帶著手下回來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個小茶攤歇腳,可他為何從來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