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真假假
“我也沒心情管。”他嘲諷地哼了一聲,“把那個髒東西燒了,你要真有膽毒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來啊,小兔崽子!”我嘴硬,身體卻很誠實地把髒東西丟進了炭火裏。
“虞涼思我告訴你,啊我不僅是主子這回還是你的救命恩人,給我把態度放尊重點聽見沒有。”小兔崽子擺架子倒是一把好手。
我不服氣地哼哼,“姐還不想伺候你呢,我就想不明白了,宮裏幾千侍女仆從,你為什麽偏偏要我來光明台伺候你?如果我記得沒差的話,你我之間過節可不小啊。”
胡亥抿唇嗬嗬一笑,伸出手在我的腦袋上重重彈了下,“因為你—蠢—啊——”
我捂著生疼的腦袋狠狠地瞪著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罵完,氣哼哼地要跑出去,胡亥在後麵不要臉地數,“一,二,三,四,五——”我真的跑了五步就停下來了,難以置信地扭頭看他。
“喲,真聽話。”他情不自禁嗤地一聲笑出來。
“你!”的確,我和他每次鬥嘴落敗後都會無意識地走開五步,再毫無出息地停下來走回去。
他接著又重新正色道,“嗯對了,你不在時中車府令趙大人來過,趙大人字寫得好學識也好,我已決定拜他為師。”
曆史上這兩個反派的確是師生關係,我倒沒覺得驚訝,隻是不由想到趙高的那個女兒,難免會猜著他這一拜,怕是為了多見見心上人,如此這般,引人發笑。
不經意地,猥瑣的笑就爬在了我的臉上,他嫌棄地看著我,“你笑什麽?”
“哦,沒什麽沒什麽,就隻有這個事了麽?”我忙收回兩邊上揚的嘴角。
“……沒有了,不對,還有,通天引你可貼身戴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記性差本暫記不起跟他算這筆帳,但他既然自己提起來,那就得和他好好清算,“貼身戴著,貼身戴著我還有命嗎我,說,這東西除了上次你和公子高說的得天下之外還有什麽破功能?我就不信天下會有那麽多想稱王製霸的人。”
他皺眉,“讓你戴著就戴著,哪那麽多廢話。”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戴。”我很有骨氣地說。
“你不戴我就不告訴你。”
“先告訴我再戴。”
“戴了再說。”
“先告訴我。”
“先戴。”
“告訴我。”
“戴!”
他有些惱了,目色淩厲。我認慫地從袖子裏把那塊破爛石頭戴在脖子上,放進懷裏。說來也巧,這項繩如同為我量身定製般,長度恰好垂在胸口,涼涼地刺激著心門前的皮膚。
“最後,我記得你是認得字的,去幫我把我書架上所有看起來正經的書取來藏好,擺上些玩物花草。不要問為何,我此刻懶得說話。”說著,他就自顧自找了個不妨礙我整理的地方坐下看書了。
胡亥的書架平時都是用一片薑黃帷幕遮掩著,除我之外是不會有人知道他都看什麽書。以往清掃是我也留意到他的書大多是百家言論經典,拗口而又乏味,卻滿滿是為人為君治世處世之道。
可以想見,他的十二年過得有多孤獨。
但既然他從小到大不得母親關心,孤苦伶仃地獨自生活在光明台裏,那誰來給他找書,“你哪裏來的那麽多書?”
胡亥頭也不抬道,“從前照顧我的王婆子弄來的。我便是喝著她的奶吃著她喂的飯長大的,連最初認字也是她教我的。當時父皇忙著東征西討,顧不上後宮也顧不上我,故此光明台終日索然無味門可羅雀。王婆子便找來各式各樣的東西讓我高興。而我最樂意識字看書,她便自己教我,遇上她也不認得她就想盡辦法找人問了再教我,還給我去藏書閣偷偷拿書整夜整夜抄錄下來給我看。”
天下還有這樣好的奶媽!王婆子才是你親媽吧!
“在我的記憶裏沒有母親,我一直隻把王婆子當親娘,可惜……”他說到一半不再往下說,難得露出悲傷之色。
我也不再說話,沉默地感受著這宮殿裏慢慢消殞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