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久伴

  “你，到底想做什麽！”唐蓉的車速越來越快，而前方的彎路也越來越繞，旁邊是緊緊有一層圍欄護著的懸崖，坐在副駕駛上的蘇溪渺心驚膽戰，“就算你想要置我於死地，你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我的性命？”唐蓉冷笑一聲，“嗬，蘇溪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搶走了！都是因為你，我才丟掉了工作！和許明顏從小相識的明明還有我！為什麽長大後，他隻感激你一個人？隻愛你一個人？隻願意把他所得到的一切和你分享？明明我也有份的！蘇溪渺，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唐蓉的手幹脆直接從方向盤上拿開了，她智接回過頭，也不看麵前的道路，隻是冷冷瞪著蘇溪渺，“你死了，許明顏一定不會放過我，反正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奪走了，今天就算是死，有你給我做墊背的，也不算虧。”


  “唐蓉，你……”


  劇烈的撞擊聲在耳邊炸開，高速行駛中的車子直直的撞破路道邊上的障礙物，衝出了懸崖。


  蘇溪渺那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天翻地覆的旋轉令她的聲音都壓回了肚子裏。


  車子在山崖下方墜落，撞擊到地麵上，她的腦袋也猛地撞上了車頂，一時間，耳朵裏除了劇烈的，怎麽也揮之不去的嗡嗡聲，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她的腦袋生疼，她拚盡全力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腦袋，想要它緩和一點點疼痛，可是沒有一點用。


  濃厚的煙霧擋住了她的視線，身邊忽然特別的熾熱，刺鼻的味道衝入鼻腔內。


  再然後，她就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許明顏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盯著地麵出了神。


  這仿佛已經是一件尋常的事情了，每次都是那樣惴惴不安的等候，自責，最終歸為無能為力的沉靜。


  他的手忽然的被緊緊捏了一下。


  “燈……滅了……”小婭甜緊張又害怕的抓住他。


  “別怕，她沒有那麽狠心。”許明顏努力的擠出個笑，安慰著小婭甜，也在安慰著自己。


  “嗯……”小婭甜輕輕點了點頭。


  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從搶救室中走了出來，卸下口罩，麵色沉重。


  “我們盡力了。”他有些抱歉的說。


  許明顏握著小婭甜的手猛得一緊，捏的她生疼。


  “呃……爸爸……”小婭甜轉過頭看向許明顏，眼睛裏一瞬間布滿了水光。


  然後，那醫生接著說，“病人顱腦損傷嚴重，送來醫院時就已經嚴重變形，已經沒救了。另一位病人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腦組織仍有嚴重損傷，短時間之內，也無法清醒。”


  醫生說完，一具被白色床單牢牢裹著的人，從搶救室內推了出來。


  許明顏站在原地死死的盯著那白單下的，模糊的麵部的輪廓卻隻是停在原地，怎麽也邁不開步子上前。


  “當時爸爸都被嚇傻了，連上前掀開簾的膽子都沒有。哼，從前他還老在我麵前炫耀自己，我差點就信了！幸好啊，那次看清了他的真麵目呢！什麽膽大心細，什麽聰明無比，根本就是膽小又很蠢的爸爸！”


  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進打開的窗戶，照著醫院的病房裏，那個趴在自己媽媽病床前，興奮的講著故事的小女孩的身上。


  蘇溪渺躺在病床上，麵容寧靜，沉沉的睡著，對於小婭甜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但是這並不影響小婭甜的興致。她握著媽媽的手，繼續說著，“媽媽，你可千萬別不信，當時我可是站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的呢！爸爸根本就是膽小的不行！”


  旁邊的陸雲清忍不住笑出了聲，對著小婭甜說，“很快，顏哥哥可就要過來了，你不怕被他聽到？”


  “我有什麽好怕的？明明就是事實嘛！雲清姐姐你當時沒看到，當護士姐姐們把那個蓋著白簾子的病床推出來時，爸爸根本就是呆在原地了，都不敢上去，結果沒想到，緊接著又從裏麵出來了幾個護士姐姐，推著媽媽出來了。”小婭甜詳細的描述著當時的情景。


  陸雲清無奈的笑著，輕輕揉了揉小婭甜的腦袋，“從她昏迷過去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也不知渺渺什麽時候才能醒。”


  “那個騙子醫生，明明說媽媽隻是短時間昏迷……”提到這個，小婭甜忍不住氣鼓鼓的嘟著嘴。


  “別擔心，很快就會醒來的。”病房門被推開，許明顏拿著飯盒，走了進來，“餓了吧？快來吃飯了。”他溫柔的對著小婭甜喚著，完全沒有絲毫清冷的樣子。


  小婭甜聽話的走過去，接過飯盒，稍稍有些不滿的埋怨著，“爸爸你每天都這麽說，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


  “你這小丫頭！”許明顏微嗔。


  陸雲清起身拉了拉小婭甜的手，“好了好了，小婭甜，陪姐姐一起出去吃飯吧，讓你媽媽和爸爸單獨待會。”


  小婭甜衝著許明顏吐了吐舌頭，快步跟著陸雲清逃走了。


  兩人出了病房，小婭甜便將步子慢了下來，然後回過頭，拉住了陸雲清的手。


  “怎麽突然這麽粘著我了？”陸雲清輕笑著問。


  “外婆說，雲清姐姐的肚子裏麵有小小清了，不能受傷，不能動氣，不能生病。所以，我要好好保護雲清姐姐，好好保護小小清。這裏人多，雲清姐姐，你可千萬要走在我身後，讓我保護你才行！”小婭甜看著陸雲清，很是認真的說。


  陸雲清稍稍有些無奈，“小婭甜，你可還真是……”


  “雲清姐姐，你就不要再推辭了，這段期間，我就是你和小小清的貼身護衛，我可是很厲害的！”小婭甜說著，還很努力的擺了幾個姿勢出來，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看陸雲清一臉的不相信的樣子，小婭甜輕輕撇了撇嘴，“好嘛好嘛，其實是因為，雲清姐姐要做媽媽了，總是要成熟的，不能一直陪著我玩鬧，而小小清出生之後，我就不再是年紀最小的了，就算雲清姐姐會很忙，沒時間陪我，也沒有關係，以後，我就可以和小小清玩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啊！保護好我這個未來的玩伴。”她輕輕摸了摸腦袋，但說出的話，卻很是認真。


  陸雲清輕輕笑了笑，“好好好，我知道啦！我和小小清的安危，可就全交給你了，你可要認真負責哦！”


  “嗯！一定完成任務！”小婭甜興奮的說。


  許明顏走到病床前，拿出新帶來的花，放在病床前的花瓶裏，認真的修飾著。


  “渺渺，還沒休息夠麽？”他淺笑著，輕聲嘟囔著。


  “今日，顧伯父聯係我了，大抵是為了顧錦悅的事情想要來賠罪。顧錦悅的病症，仍不見好轉，許是她自己內心深處不肯好起來。我擅自替你原諒了顧錦悅，那是顧夕辭的遺願，我想，換做是你，也會原諒她。雲清近些日子來醫院沒有那麽勤快了，你怕是難得看出來吧？那是因為她肚子裏有了小小清，所以被林默限製了好多自由呢，為此，他們兩個大吵了一架，雲清偷偷離家出走，跑去和小婭甜一同住去了，當然，當天晚上就被林默強行帶了回去呢。小婭甜可希望小小清快點出聲了，這樣，她就不是最小的了呢。媽這些天都在醫院裏陪你，她老人家年齡大了，總想時時刻刻都看著你，可她身體比不上雲清和小婭甜，今日小婭甜好不容易才將她勸了回去，說是回去休息幾日，過兩天再來陪你。小婭甜現在已經升入小學了，這孩子倒是活潑，每天在所有人麵前，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但是夜裏，總是會偷偷難過，一個人躲在家裏的陽台上，她跟你在國外的那幾年養成的性子，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了，我並沒有說穿過，隻是在她哭夠了，發泄夠了之後，做出一副剛剛發現她的樣子，陪著她。所以，你還是快點醒來，幫我分擔吧，你應該知道，這種麻煩事，都是我從前最討厭做的事情了。可是，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我變成了這樣……就連我自己都要記不清了。”


  他放下弄好的花束，坐在床邊，輕輕拂過蘇溪渺額前的發，很是輕柔。他喃喃的開口，似是在問床上沉睡著的蘇溪渺，又像是孤寂的呢喃自語。


  “渺渺，你說，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多餘的事情？”


  “渺渺，我已不再是當年的我，性格也變了許多，你醒來後，會不會不適應這個囉嗦的我？”


  “渺渺，如今的我這樣惹人煩，是不是因此，你才不願意醒來呢？”


  “渺渺，你何時，才會醒來？”


  病房裏沉寂的再無半點聲音，久久，終是一聲長長的歎息，再而後，歸於更深的寧靜。


  暖暖的陽光從窗戶透進來暖著整間病房，有風溫柔的親撫著萬物。


  許明顏伏在病床邊上，枕著自己的胳膊小憩，另一隻手握住蘇溪渺的手。


  他麵容姣好，溫柔的，似是疲累的少年，輕微的呼吸聲被微風帶走。


  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一動不動的人，終是不忍心般的，眼角微微動了動，輕輕的落下了一滴淚，在這暖暖的豔陽天裏，劃下一道，淺淺的卻又真實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