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舊友重逢（1）

  回到家中，客人們已經入座吃飯。沒有人注意到突然出現的人，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在他們看來我的出現和消失對他們的酒席沒有任何的影響。


  爸爸和舅舅以及外公一桌，他喝酒了臉被酒氣熏得很紅。後媽不在了，也好免得我看到她以後又做出過擊的反應。


  爸爸看到我招手讓我過去，我極不情願的走到他的身邊。


  他說話時酒氣迎麵撲向我，我隻覺得沒喝酒的我也暈乎乎的。


  “吃完飯跟我回去。”


  回去？這個詞語竟讓我一時恍惚，隔了好久才猛然想起來回去，回去就能見到朋友們了。


  我三下五除二的吃完飯，也不敢離開桌子。我擔心爸爸隻是喝醉了說胡話，畢竟他總是撒謊騙我，他以前說媽媽會回來，而事實證明她不會回來了，以後不會，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我害怕這一次爸爸又騙我。


  直到我再次踏上這片可愛的土地，我才知道我真的回來了。


  我程晨回來了！


  走過一片田地，再轉過無數個彎視線變得開闊，不遠處出現一片竹林而我的家就在竹林深處，一棟白色建築物。


  近鄉情怯這個詞語真的好，而我也在此刻生出了這種感覺。腳步越來越急促，目的地越來越近就越發的覺得此刻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


  這棟兩層的小洋房是大伯和爸爸合資所建，在見這棟房子之前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小平房裏。說實話，我更喜歡那裏，遠離人煙，或許這裏離人群更遠。然而，我卻覺得隻有那裏才是我的家。因為自從搬到這裏和大伯一家一起住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的媽媽。


  我雖迷信卻也知道，媽媽的離開是因為婚姻的問題不是因為房子的問題。然而，我卻總是私下裏覺得也許是因為這裏風水不好，這裏不適宜居住。


  總而言之，我們總是習慣為自己尋找借口，為好的不好的有利的不利的一切與我們有關的尋找借口。借此欺騙自己麻痹自己隻為心安，即便如此我們仍舊樂此不疲。


  離開了四月，我最想念的是奶奶以及我的朋友們。屋子裏沒人，爸爸告訴我奶奶輩借去了二姨家，二姨是爸爸的姐姐，一個長得愛愛胖胖的女人，心地善良，總是愛笑。即使這樣一個善良的人上天卻沒有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


  家裏稱呼比較亂，我一般稱呼二姨夫叔叔，叔叔和二姨感情極好他們是自由戀愛。然而叔叔卻在二姨生下弟弟後的第二個年頭離世了，很突然，肝癌晚期。


  二姨是個有個性的人，忠貞不渝。奶奶勸過她改嫁她卻獨自一人拉扯大年幼的弟弟。我以為上天至少會給這個可憐的女人一些特殊照顧，然而她的生活卻並非一帆風順。


  這些且不必說，二姨給我的感覺一直是那種脾性很好的人。我隻見過一次二姨發脾氣。


  那是爸爸和媽媽的婚姻就已經出現了問題，隻是礙於我而沒有撕破臉。有一次爸爸喝醉了酒說胡話，不知怎麽的兩個人就撕扯起來。事後二姨知道這件事，當著我的麵對爸爸媽媽就是一堆罵，


  我至今還記得她說過的一句話：“別當著孩子的麵吵架。要離就離，灑脫點！”


  二姨是灑脫點的人，然而她的弟弟卻是個不灑脫的人。爸爸媽媽拖了很久終於走到今日，終是沒有敢愛敢恨的二姨有脾氣。


  我坐在客廳裏，屁股就像長了刺一般坐不住。


  爸爸在客廳裏踱來踱去，臉上陰晴不定。爸爸重視老了，四十不到就已經白了頭。額頭上的皺眉多了很多，眼角的皺紋亦是如此。


  我想到七歲那年我上一年級，爸爸牽著我的小手帶我去學校報告。我打死也不鬆開爸爸的手。


  爸爸半蹲著身子，眼神充滿憐愛和疼惜。彎曲著手指替我抹去眼角的淚水。


  “晨晨不哭，爸爸在這裏陪著你。”


  結果那一天爸爸哪也沒去，真的就在校門口蹲了一天等到我下課。


  那個時候的爸爸，笑起來像個大男孩，手掌很有力並且很溫暖。眼角很平整，眼睛彎曲的幅度像極了天上的星星。黑發濃眉，真的很帥。


  時光真是一把殺豬的刀，多年以後是不是我也要變成這樣。而多年以後，爸爸又會變成什麽樣？


  我有一點恨爸爸，恨他的無能。如果他努力一點，再用力一點，我們這個家或許還是完整的。


  然而這不是他的錯，這是他們兩個人的錯。


  兩個人的無能為力，第三個人說再多的或許也隻是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