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不再要他
她頓下腳步，彎身將那細小的東西拾起來。
一個精致的指環，安靜的躺在她手心，在昏沉的天色下，閃爍著銀光。
身軀一震，那一刻，喬涵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滯了。
手指顫抖著，將指環立起來。
果不其然……
指環的內壁，刻著三個清晰的大字。
這是她再熟悉，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顧雲宵帶在指上帶著整整五年的時間不曾取過。六年前，他的生日，她親手做給他的。還刻上了'顧雲宵'三個字，世界上僅此一個……
她像著了魔一般，拚命的轉身著，環顧四周。搜尋的眸底，逐漸滲出無法掩藏的哀傷來。
"顧雲宵……雲宵哥哥……你在這，你一直都在這！"瘋狂的低吼，她嗓音顫抖著，臉上好涼，探手去摸，那兒已經滿滿的全是淚。
可是，回應這撕心裂肺喊聲的，隻有那哀切而空洞的回音。
"顧雲宵，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你出來，好不好……"緊緊的握住戒指，戒指嵌進了肉裏，她也隻覺得麻木，"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任姓，再也不胡鬧……"
哭叫聲，漸漸變成了淒厲的哀求……
隻要他重新活過來，重新站在她麵前和她說話，要她做什麽都好……
可是，墓地裏，隻有一片讓人心慌的死寂。
那個她期盼的影子，始終不曾出現……
人，終於變得清醒。夢，也碎了……
"顧雲宵，你這混蛋……"抽噎著，狼狽的抹著眼淚，胸口，仿佛被鐵錘狠狠砸著，痛得她無法呼吸。
顧雲宵死了！
早就死了！
一年前，她親眼看著他被推進那蒼涼的太平間……
那一日，她撲在他已經冷到徹骨的身子上，哭到幾乎斷氣……
無數次，她以為顧雲宵的離開隻是場噩夢，所以，總是不斷折磨著自己，希望自己快一點從這夢裏清醒過來。
可是，後來才知道，噩夢是讓你連醒的機會都沒有……
捂住劇痛的胸口，木然的從墓地走出去。
失魂落魄得像縷幽魂的她，全然沒有注意到，黃昏中如此偏遠的墓地，為何會有一輛出租車始終停在那。
"小姐，到哪？"司機按下計費牌，問她。
沒有聽到司機的話，她呆滯的望著窗外，視線沒有焦點。司機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問一句："小姐，往哪走？！"
她眨了眨眼，這才猛然晃過神來，視線徐徐看向司機。
自己到底該去哪？曾經，哪裏有顧雲宵的地方，哪裏就有喬涵，可是現在……顧雲宵不在了……
除了他，還有哪裏能收納渾身都是傷口的喬涵呢？
仿佛隔了半個世界，她才聽到自己歎息著報出了地址…………
會議室裏，季懿認真的聽著下屬做每一份報告，他並不多話，隻是偶爾尖銳的點出一些有問題的地方。
莫光霽在一旁做著記錄。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從外推開。秘書室的Tina輕步走進來，她並不敢打擾季懿，隻是悄聲走到莫光霽身後耳語了幾句。
莫光霽訝然的挑挑眉，衝秘書擺擺手，示意她出去了。
他走到季懿身邊，俯下身，"先生，夫人來公司了。"
喬涵？
季懿訝然，幾乎是下意識的，視線透過玻璃窗掃到外麵，雖然沒有尋到她的身影，但目光裏已經滲進了溫柔。
"要不，讓夫人先等一會？"莫光霽建議。
季懿鎖了鎖眉。喬涵從來不曾等過自己，而他……也真的沒有讓她等的習慣……
"讓她給我兩分鍾。"他低聲交代莫光霽，莫光霽點點頭出去。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有什麽其他重要的事一會再單獨到我辦公室交代。"淡聲終止了會議，在座的人幾乎都長鬆口氣。季先生的挑刺能力總能讓他們渾身冒冷汗。
匆匆從會議室出來，季懿快步往辦公室走。
他覺得自己現在這種反應，有點像剛剛才戀愛的毛頭小子。僅僅因為她來找自己，就變得迫不及待。
推開辦公室的門，他的心，卻微微一窒。
沒有往日的活力，她隻是低垂著腦袋，安靜的坐在那，視線木然的盯著手心。手裏，似乎緊緊握著什麽，發絲微微有些零亂的落下，擋住了她半張小臉，以至於季懿無法看清楚她此刻的神情。但是莫名的，他就覺得有一團灰色的愁雲將她籠罩著，讓他忍不住心生憐惜……
顯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連他的進入，也沒有察覺。
在她跟前蹲下身，凝著她幽暗的小臉，他探手，輕輕撩開她兩頰的發絲，"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很輕，似乎生怕嚇到了她。
她茫茫然的晃回神來，眨眨眼，季懿略微冷峻的臉放大在她跟前，惶然、淒楚的心，一瞬間仿佛找到了可以倚靠的歸宿，神奇的安定下來。
他已經脫下厚重的外套，將她整個人團團籠住。
肩上，帶著他清爽氣息的暖意，包圍住她。一股依賴感，讓她鼻子發酸，小手握著那枚指環無意識的鑽進他的大掌裏。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她軟軟的嗓音，像空中飄蕩的蒲公英，帶著哀傷的哽咽。
季懿將她的小手，更緊的收納在手掌中心。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她的小手，柔軟纖細，恰好被他完完整整的收納。
他們，貼合的那般密切，仿佛不會再分離……
可是，季懿卻很清醒、很清醒。這一切，不過隻是個假象……
手心裏，堅硬的指環，磕痛了他的手掌，也磕痛了他的心。
和顧雲宵這麽多年的兄弟，他太清楚這個指環對於他和喬涵之間的意義……
看到這張傷透的臉，自己就該想到的……
他的妻子，從來隻會將這種哀傷，留給她心底那個誰也無法撼動的男人……
"先坐一會，馬上能回家了。"沒有去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問顧雲宵是不是回到了她身邊，季懿隻是淡淡的開口，將她的發絲輕輕挽到耳後。
"嗯。我等你。"乖乖的點頭，她的鼻音很重，小手依賴的緊緊牽著他的，仿佛這雙厚重的手，可以為她阻擋一切風雨，也可以為她承擔所有的委屈。
清晰的感受得到她的信任，季懿扯出一抹淡然祥和的笑，事實上，牽著她，他真的什麽也做不了，可是，怎麽辦？他真的一點都不舍得掙開她的手。
於是，放棄工作。牽著她離開辦公室，驅車回家。
"季先生竟然提前下班了？！"秘書室，有人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
"看來季先生寵太太的傳聞一點都不假。看到咱們季總那神情沒？我的天啦！簡直都能膩出水來。他要是能這麽看我一眼，我死也甘願了。"小女生羨慕的托著腮，激動的做著花癡夢。
若不是親眼看見，真的很難想象平時酷得要命的季懿也會有這麽柔情的一麵。嗚嗚……簡直是太迷人了……
"別做白日夢了。我看啦，除了季先生的妻子以外，再美的女人，在他眼裏那也都隻是浮雲。"有人很理智，'嘩啦'一聲，無情的打碎年輕女孩們的夢幻。
大家垂頭喪氣的歎氣。
確實是如此。
偌大的公司，上上下下不乏美女，比喬涵漂亮的，妖嬈的，嫵媚的多不勝數。被季懿折服，而刻意接近他，甚至大膽勾－引他的女人更不在少數，但他的態度卻總是冷得讓人不敢再第二次靠近。
真有不怕死，第二次靠近的，不是被發配到了邊遠的分公司，就是直接炒你沒商量……
在外麵吃過晚飯，才回家。
回去的一路上，她很安靜、很安靜的，悄悄摩挲著手上的指環。
她不知道指環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是誰在和她惡作劇？或者，是顧叔叔和阿姨來看顧雲宵時落下的？
"小涵，到了。"車，停在家門，他低聲喚醒她。
下意識的，她將指環悄然收進口袋裏，以為他不曾發現。
成全她，所以，他不會戳破，隻是自若的打開車門，繞到另一邊，將滿臉疲憊的她從車上抱下來。
將她放到床上，深深的凝望她，淡聲交代："累了就早些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轉身，替她關上燈，準備出去。
"季懿……"黑暗裏，聽到她細細的嗓音，喚他。語氣裏，分明帶著不安和淩亂。
喬涵也難以理清心頭這種情緒。季懿才一轉身，她的心裏就仿佛猛然空出一大塊，讓她覺得難受……
季懿連忙打開燈，讓明朗的光將整個房間照得透亮。果不其然，就看到她緊緊擁著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雙眼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寫滿了不安。
看來，今晚的她，真的被刺激到了。
歎口氣，他走到床沿坐下，大掌繞到她腦後，將她的小臉深深埋在他胸膛上。
他試探的問："要我留下來陪你？"
再深愛，季懿也有屬於季懿的驕傲。
既然，那一夜，她將其歸納成了意外，那麽，他真的不會再主動要求……
雖然，他真的很想念她的氣息……想念她在他身下的美好……
懷裏的她，久久的沉默。
沒有承應，卻也沒有拒絕。
緊抓著他襯衫的小手，已經很好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換了睡衣，他也擠上她的床。
溫暖的被窩裏，他將她的小腦袋，枕在手臂上。她像個受傷的小獸，蜷縮在他寬厚的懷裏，小手緊緊環著他精壯的腰，仿佛很怕失去什麽。
可是，她到底在怕什麽？
"有一天，你會不會也會離開我？"就像顧雲宵那樣，頭也不回，將她孤零零的拋棄在這個世界上……
幽幽的聲音，突然從季懿懷裏傳出來，悶得讓他難受。
"問我？"他，不確定的反問。這個問題，他覺得比較適合深愛的情侶之間。可他和喬涵……似乎從來都不在這個範疇裏……
"嗯。"幽暗的小臉，在他胸前蹭了蹭，她悶悶的點頭。
扯了扯唇，他簡單而斷然的回答她，"不會。"他說過，地老天荒，他都不會再放手……
即使，她不再要他……
"哦。"她應答的聲音更輕了，也沒有情緒的起伏，這讓季懿無法猜透她這個問題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