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怎麽舍得下毒手
"雅彤……"離燁在她身邊坐下,低低的喚她。
"哥,拜托你們幫幫他。好不好?"雅彤側過身來,一下子撲進離燁的懷裏,"我不要他活得這麽屈辱……你們幫幫他,幫忙找遲暮草,好不好?池亦徹會救他的!"
離燁安慰的拍著她的背部,"你放心,哥哥有找到一些線索,這兩天準備一下,我就去找。"……
自從知道連銘之的蠱毒後,雅彤總是鬱鬱寡歡,這讓一直帶著她長大的涼姨特別心疼。
這會,又見她往廚房裏來了,涼姨連忙迎上來,"小姐,你怎麽跑廚房來了?看你最近臉色這麽差,涼姨正準備給你熬些湯補補身子呢。都是準新娘的人了,可別病倒了。"
"涼姨,你教我熬粥,好不好?"雅彤提出請求,"我要熬一鍋很好喝的粥。"
涼姨顯然被她的要求驚到,"怎麽小姐突然要下廚?"
平時被老爺和少爺寵著,根本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啊!
雅彤斂了斂眉,"一會我朋友該醒來了,我想在他醒來前把粥熬好。我很早就答應過他,要親自給他熬粥喝的。"
"是這樣啊!"涼姨笑起來,"那行,涼姨教你。這粥啊,好熬。來,你進來,涼姨給你先準備點材料。對了,你那朋友怎麽樣了?睡了有兩天了吧?"
"嗯。"雅彤眸子黯了黯,下一秒,又勾唇扯出一抹笑來,"沒關係,胡叔叔說今天就該醒了。"
"也真是的,幾個孩子在一起好端端的,拿著槍玩幹什麽。"涼姨嘀咕著,動手剝手裏的蔥和蒜……
煮個粥而已,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
涼姨原本想由她來代勞,但雅彤就是不肯,就是切個蔥也要自己親手來。
涼姨在一邊看得膽戰心驚的,生怕她切了自己的手指,好在最後還是險險過關。
好不容易材料準備齊全,放在火上慢熬起來,隻聽到外麵有傭人嚷起來,"小姐,小姐,醒了醒了!你朋友醒了!"
雅彤一聽,趕緊轉身,又看到火上的粥,一時有些為難。
"小姐趕緊去吧,這粥先放在這,隻要熬著就行。一會涼姨給你端過去。"
"那好吧。"雅彤這才放心的一路小跑出廚房……
推開臥室的門,果然……
連銘之已經醒了。
此時的他,看起來比之前更清瘦了些,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消失一般。
正躺在床上,睜著略微空洞的雙眼,盯著天花板,一語不發。
雅彤試探的走上前,"你醒啦?"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眸子才轉了轉,好一會,終於有了焦距,落在她臉上。
他動了下身子,似要坐起來。雅彤連忙湊過去,將枕頭拉高,墊在他身後。
她清澈的大眼憐惜的看著他,"你怎麽樣?有沒有好過一點?"
"我餓了……"他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薄薄的唇瓣蒼白如紙,看起來沒有一點兒血色。
"知道餓就好。"雅彤勉強揚起笑,"剛剛我特意給你熬了粥,你等等,我馬上讓人端過來。"
她示意讓人去廚房。
"你熬的?"連銘之似乎有些不相信,徐徐抬目,半信半疑的看她一眼。
"嗯。"雅彤重重的點頭,"你忘了,我答應過你要親自下廚給你做飯的。"
"能吃嗎?"連銘之的唇角,微微揚起了淡淡的笑,清新得就像那三月的櫻花,
"哼!不管能不能吃,反正你得負責吃完!不然以後就不再熬了!"雅彤揚起小臉。
看著眼前那生動的小臉,連銘之綻出燦爛的笑,彼時,房間的門被推開,傭人端著還熱乎乎的粥進來。
雅彤連忙上前將粥端到手裏,還有些燙,她拿勺子舀了一勺,吹冷了些,才遞到連銘之唇邊,"你嚐嚐,慢點,別燙著了。"
連銘之凝神看了一會她,又看了眼勺子裏還泛著熱氣的粥。
那暖暖的煙霧,彌漫進他如玻璃般透明的眼底,讓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怎麽不吃?"雅彤見他沒有動,便催了一聲。
"沒有。"連銘之扯了扯唇,斂住心頭源源不斷溢出來的感動,隻暗啞著嗓音開口:"隻是在想你做的到底能不能吃。"
"你放心啦,不會毒死你。快點,嚐嚐。"她又將勺子推近了些。
這一次,連銘之沒有再遲疑,而是張唇,乖乖的將粥吞進口腔裏。
雖然餓了,可他又並不急著吞下腹,隻是含在口腔裏,似乎在品味這其中溫暖的味道。
"怎麽樣?還能吃嗎?"
她晶亮的眸子,像星光一般璀璨。帶著期待,看起來就像等著獎賞的幼稚園兒童。
"很好吃。"原本是想捉弄她的,但還是不舍得那片星輝從她眼底墜下。
聽她這麽說,雅彤這才展顏笑起來,長鬆口氣,"那就好。你多吃點。"……
他有些虛弱,喝一半的粥就要休息一會,雅彤也不催他,而是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
周圍的氛圍,不可思議的溫馨。
好一會,雅彤看他一眼,才說:"我哥說已經打聽到遲暮草的消息了,過兩天我們就出去找。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連銘之突然想起什麽,眸子湧出一片灰暗,"我蠱毒發作過了?"
"嗯,是胡叔叔請教池亦徹後,幫你穩定了情況。胡叔叔是我們離門的醫生,你就安心在這裏住著,胡叔叔會照顧好你的。"
"那麽……"連銘之頓了頓,暗沉沉的眸子,鎖住雅彤,"你們都知道我被下的是什麽蠱毒了?"
雅彤沉吟了下,才稍稍點頭,"胡叔叔說是……絕情蠱……"
連銘之擱在被子的手,揣得死緊死緊,白皙的皮膚下,能看到那突出來的青筋。
他不再繼續喝粥,而是緊繃著臉,偏過頭去。
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似在壓抑胸口那劇烈起伏的痛苦……
看著這樣子的他,雅彤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隻是將粥輕輕放在床頭,探手過去,輕輕握住他還在顫抖的手。
手心裏,涼得沒有一絲絲溫度。
"銘之,你放心。我們都會盡量去找的。"雅彤的嗓音有些哽咽,那陽光照在他臉上,照得他蒼白的臉越發透明,讓人心疼,"你也要有信心,振作一點,好不好?"
連銘之抿了抿唇,突然別過臉來,那雙沉重的眸子看著雅彤。
"你會不會覺得我像個怪物?或者說……我很髒……"語氣裏的蒼涼,就仿佛一根細針紮在雅彤的心上。
雅彤還沒回話,就見他扯唇一笑,有種自厭的情緒,"我真髒,所以大家都討厭我……也不是沒有理由的……連我自己都要討厭自己了……可是,讓我變得這麽惡心,這麽肮髒的卻是我父親……我曾經那樣子崇拜的父親……"
說到最後,他突然大笑起來,眼淚,卻順著眼角跌落下來,碎在白色床單上。
雅彤隻覺得心如刀攪,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不!我不許你這麽詆毀自己。你不是怪物,更不肮髒!我比誰都清楚,你的心有多麽幹淨清澈。"
"你不討厭我?"連銘之定定的看著她,眸子閃爍了下,仿佛看到了絲絲希望。
"當然不討厭,一點也不討厭!我為什麽要討厭你?!"雅彤一再的強調。
因為她這連續的三句話,連銘之沉吟了好久,才終於綻開臉來,抬手摸了摸雅彤落在頰邊的發絲,"小姐姐,你知道連中天為什麽這麽對我嗎?"
"你願意說嗎?"雅彤有些詫異他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連銘之的神情,變得很平靜,他蒼白的手指勾著雅彤黑亮的發絲,視線空洞的落在她臉上,"小時候,我最喜歡坐在他那寬厚的肩上,站在樓頂上。他和我說,這個世界很大,隻要將他們都踩在腳底下,就會變得很渺小。那時候,我覺得他像個巨人,能將一切都踩在腳下,那麽偉大。直到後來……我12歲那年,他領著我見了一個男人……"
說到這,他呼吸重重喘了一下,過去痛苦的回憶,就像一把利刃插-進了他的胸口,讓他痛到閉了閉眼。
"銘之,痛就別再想了……"雅彤不忍心,坐到床沿上,小手不斷的替他揉著胸口。
"不,我要說!"他卻執拗起來,冰涼的手,抓住她的,"小姐姐,聽我說完。"
那堅決的樣子,讓雅彤不得不點頭,"好,你說,我安靜的聽著。"
"你知道他領我見的男人是誰嗎?"穩了穩情緒後,他繼續開口。
雅彤搖頭,"我認識?"
"白洪生!"這三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他冷笑,"那天見完之後,連中天高興得不得了,一直不停的和我說,白洪生那yin魔特別喜歡我,讓我當他的幹兒子。隻要我當他的幹兒子,他便會幫著連中天鞏固他在費切斯的地位。"
"我傻傻的以為,是真的當幹兒子……卻不知道,原來那野獸和連中天串通好的……"說到這,連銘之將頭重重朝後,靠在那床頭,雅彤明顯的看到他眼裏有碎碎的淚花在閃爍,"白洪生那混蛋,其實是讓我當男寵的!連中天竟然接受了!他接受了……"
他的唇,劃過可怖的蒼白,顫抖得很厲害。
雅彤整個人驚在那,隻覺得周圍被一股冷意包圍著。
那時候的銘之,不過還是個12歲的孩子而已……
她幾乎難以想象,那時的他,有多麽的無助,多麽的恐慌……甚至,多麽惡心這個世界……
連中天,怎麽舍得下這麽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