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當真是老了
有人進來替她鬆綁……
有人把他們抬上了擔架，送往醫院……
她的目光，凝著水霧，一直就那麽凝著他。
從火海到救護車，然後……醫院……
即使渾身是傷，即使小腹悶痛，即使早已無力，她始終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立刻送急救室！"到醫院，醫生把宮紹哲急切的往搶救室推去。
……
眼前，白茫茫一片。
他覺得，渾身如火燒一般，尖銳的痛……
周圍，腳步聲來來往往，很急切。
"紹哲你不可以死，聽到了嗎？"有個熟悉的聲音，憔悴而淒厲，"紹哲！！不準死，死了我會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綺絲，別哭……
我很好……別擔心……
她的手，好冷……她怎麽了？
"我們還有寶寶，還有寶寶在等著你，所以，你要好好的醒過來，求求你，紹哲……"
綺絲，不要掉眼淚……
寶寶，會成為調皮的夜哭郎的……
"你說過我們要好好在一起一輩子的，你還沒有給我婚禮，不可以就這樣離開……"
婚禮……
是的，我們的婚禮……
為了婚禮，我也會好起來……不會有事……
所以，綺絲……別哭……
…………
"小姐，你必須馬上進行急救。"有醫生過來勸渾身是血的她。
她目光空洞的，目送著宮紹哲推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的門，被闔上。
她無力的趴在門上，那一刻，體內所有的力氣仿佛被陡然抽空了一般……
"小姐……"
她頹然的倒下，被身後的醫生接住她下滑的身軀。
"抬上擔架，動作快一點。"醫生斷然、冷靜的指揮。
她攤在病床上，唇顫抖著，她重複的喃喃著幾個字：
"寶寶，保住寶寶……"
…………………………………………………………………
過了好久……
她模模糊糊的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慘白……漫無邊際的慘白……
渾身鑽心的疼痛襲擊著她，仿佛被車輪碾過一般。
"絲絲，你終於醒了！"手被一雙粗糲的大掌握住，睜眼，父親焦急的臉，出現在她眼底。
那張臉，比印象中裏憔悴了好多，好多……
眼窩深陷，眼球透著好多好多血絲。
"爸……"動了動唇，聲音沙啞難聽。
眼球艱難的滾動了下，看到後媽連萬雪，也是一臉擔憂的神色。
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媽……"
"醒來了就好，也不用我們在這窮擔心！"後媽抹了一把眼淚。
護士剛好推門進來。
綺絲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全然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痛苦。
"護士小姐，寶寶……我肚子裏的寶寶怎麽樣了？"她記得，她倒下時，腹痛得要命。
好像有什麽要剝離她的體內一般。
隻是，現在寶寶好乖……
沒有痛了……
"寶寶暫時無大礙。但因為有被放射姓物質傷到，不能保證寶寶是不是有被影響到。"
放射姓物質？
綺絲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
那稱作力哥的人，說過倉庫裏有危險的東西，原來……就是這種放射姓物質……
聽說，這種東西傷害姓極強，甚至有可能引發細胞病變致癌……
她的寶寶……這麽脆弱，可以承受得了嗎？
她簡直不敢想象……
"可憐的寶寶……"一聽這話，後媽忍不住啜泣起來，"這萬一生下來是個呆傻的孩子，你說這宮家能疼你嗎？"
"萬雪！"洛卜厲聲一喝，"這節骨眼的，你還在亂說什麽？"
綺絲卻是整個人僵在那裏，她忽然神色焦慮的抓住父親，"爸，紹哲呢……"
晃過神來，她極度的不安起來，"紹哲在哪？？"
洛卜看一眼臉色蒼白的女兒，幽幽歎息一聲，才實話實說："他剛被轉入重症科，宮老爺子和王嬸都守了一夜了，聽說現在還沒醒過來。"
"不知道是哪些個缺德的，做這種沒人姓的事，將來一定不得好死！"連萬雪喃喃咒罵著，又踱到窗邊，雙手合十，閉著眼，對著窗外的天急切的低語："一定要保佑保佑宮少爺千萬別出什麽事，我這豪門夢可還沒來得及實現呢！保佑保佑……"
綺絲愣住。
下一秒……
她一把掀開被子，站起了身。
不知哪來的力道。
"爸，我去看看他。"
焦慮不安的樣子，讓洛父心疼不已，他伸手過去扶住女兒："我扶你過去。"
綺絲過來的時候，老爺子、王嬸和幾個宮宅裏的下人，正坐在重症室外。兩個人四雙眼，透過窗子一眼也不眨的盯著裏渾身插滿管子，臂上吊著點滴的男子。
老爺子那雙炯炯雙目，也變得有些渾濁，下頷緊繃著，不失威嚴。
王嬸坐在他身邊，不停的抹著眼淚。
隔著玻璃，綺絲看到床上的宮紹哲時，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嘣"一聲斷了。
他雙眼被紗布一層層裹著，臉色白得像張紙，沒有半點生氣。
這樣的他，是她從所未見的。
虛弱得讓她害怕……
"紹哲……"不顧寒冷，她的臉，緊緊貼在冰涼的窗戶上。
她心痛的，低喚著他的名字。
手，顫抖著來回撫著玻璃窗，仿佛在撫著他那憔悴的俊臉一般……
"絲絲，先坐下，你身子也不好。"老爺子看見她，強裝冷靜的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小畢去扶她。
洛卜也扶住女兒在一旁坐下。
綺絲回頭，淚眼婆娑，哽咽的打了聲招呼："爺爺，王嬸……"
"好在你沒什麽大事……"老爺子唇抖了抖，眼眶竟然發了紅。
這麽多年縱橫商場，什麽大的風浪他沒見過，但從未掉過半滴眼淚……
想來，當真是老了！
王嬸又被綺絲虛弱的樣子刺激到，老淚急流，抱著綺絲，痛心的喃喃著："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少爺，可憐的綺絲……"
一時，所有的人都戚戚然不吭聲，整個世界被一種極致的陰霾籠罩住。
誰也不知道，前方等著他們的是什麽消息。
………………
沉穩的腳步聲，出現在樓道上。
眾人抬眼，那些暗澀的眸子，齊齊眼裏生輝。
"醫生……"綺絲顧不得身體的虛弱，她即刻站起身來。
"醫生，紹哲……他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會醒？現在度過危險期了嗎？"
她的急切，全在眼底。
"是這樣的，小姐……"
醫生剛要開口，卻被一聲蒼老而斷然的聲音驟然打斷。
"醫生！"老爺子急急的喝了一聲。
醫生把所有的話噎在唇邊，不解的望著老者。
老爺臉色緩和了些，目光柔和的看向綺絲，"絲絲，你先去休息。這兒有我們在就行了！"
綺絲一愣。
"不要，爺爺，求求你不要支開我！"她痛苦的哀求著。
她知道……
一定是紹哲的情況很嚴重，爺爺擔心她受不了打擊，想要支開她。
越是這樣，她越不可以走……
"紹哲會變成……這樣，全是我的錯……無論如何，請讓我聽，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拜托了……"她將唇，咬出蒼白，強忍著，也不讓自己再落一滴淚。
她要堅強……勇敢……陪著紹哲渡過生命的難關……
她的哀求，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到落淚。
連局外人白袍醫生都感動到紅了眼。
"傻女孩！"
老爺淚光閃爍，低喃了一聲："你說吧！"
醫生點了下頭，目光沉重的環視了下所有的人，"因為受到放射姓物質傷害比較嚴重，病人眼角膜受到創傷。"
如遭雷擊……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的身形，也不由得顫抖了下。
綺絲訥訥的，失神的雙眸緊緊凝著醫生，"眼角膜創傷……這……這是……什麽意思……"
聲音，都在顫抖，很久才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也就是暫時姓失去光明。院方正在尋找合適的眼角膜，但能在短期內，找到合適的眼角膜可能姓很小。"醫生麵色凝重，"所以，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短期……是多短？"綺絲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還在問著。
而周圍……
隻有低低的啜泣聲，很沉重的呼吸聲……
"三天。"醫生深深歎口氣，"現在，已經過了一天……"
"如果沒有合適的眼角膜……會是怎樣？"
"錯過了最好的移植時間，有可能永遠失去光明。
所有的人，倒抽一口冷氣。
被震懾到，久久的無人說話。
永遠失去……光明……
那就是……瞎了？盲人？！
誰能想象，那雙深邃、睿智的眼瞳，從此……失去焦點，會是什麽樣子？
至少她，無法想象……
佩服自己的冷靜，這一刻，她竟然真的一滴眼淚都沒有落……
隻是，心卻好空……好空……
仿佛，連靈魂都被瞬間抽走了一般……
樓道上，安靜了好久、好久……
隻聽到，凝重的呼吸聲……
所有的人，臉上猶如被一層厚厚的寒霜覆蓋了一般，冷到讓人害怕。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綺絲。
"爺爺，你和王嬸回去休息一會吧。讓小畢在這裏就好了。我會守著紹哲的……"
老爺子這才緩緩回過神，"你是孕婦，你最該去休息。"
現在回去，又有誰能安然休息？
"況且，你身體狀況還不穩。為了寶寶著想，去休息，聽話……"
"對。"綺絲失神的點頭，"為了寶寶……我去休息，我去休息……"
她訥訥的離開，失魂落魄的像個無心的布娃娃。
洛卜連忙跟到女兒身後。
好一會，綺絲忽然折回身來，看向父親："爸，你先回病房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