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針見血
如果洛綺絲是個懂得廉恥的女人，一開始也就不會和他定下這樣的契約吧？
"宮先生，你總是習慣了用這種鄙夷的態度對任何人嗎？"洛綺絲對他毫不客氣的話有些惱火，剛剛才對他的感覺有所好轉，現在又瞬間被打破。
"你是個例外。"宮紹哲淡淡的挑眉。
其實他對洛綺絲的感覺還談不上是鄙夷，隻是，每次隻要一想到她是個用錢就可以買上/床的女人，他的心底就很莫名的覺得發堵。
綺絲微微一愣。
她是個例外？也就是說，隻有她才被他看不起？可是，他有什麽理由看不起自己？
莫大的委屈襲上心頭，她不服輸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宮先生，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我，但是唯獨你沒有資格！"
綺絲的脾氣一向很好，可是，宮紹哲就是有能力讓她失常。
"是嗎？說說你的理由！"宮紹哲攤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是你在花錢雇我生孩子。如果我真如你想的那麽不堪，你又能高尚到哪兒去？"她反唇相譏，"再齷齪的交易，也有你宮紹哲的一份參與！"
她的話才一落，宮紹哲深邃的眼底幾乎能噴出火來。
這女人，是在折射自己齷齪嗎？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和誰說話！
"能出賣自己，來換錢的人，還想給自己掛個高尚牌坊？這和妓/女掛貞潔牌坊有什麽不同？"憤怒，讓他立刻喪失了理智，口不擇言。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不遺餘力的甩在他俊逸的臉蛋上，棱角分明的臉，立刻顯出一抹歃血的紅來。
車內，瞬間靜謐了下來，靜到幾乎讓人窒息，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凝注了一般。
洛綺絲的手，揚在空中，還在顫抖著。
蒼白著唇，紅著眼眶，委屈的瞪著他。是的！那朦朧而清澈的眼底，寫滿的是委屈……
一巴掌，甩得宮紹哲有瞬間的失神。
要知道，二十八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甩他的耳光！
半晌回過神來，因為憤怒，額上的青筋都顯了出來，剛要發作，卻不料讓綺絲搶了先。
"宮紹哲，收起你的那些自以為是！"故作堅強的聲音裏，帶著掩藏不住的哽咽，一顆淚，情不自禁的落下，"我不是妓/女，而且，就算是妓/女也不是每個人真的就這麽心甘情願。如果不是被現實所迫，誰願意被你們這些所謂的有錢人拿來詆毀、侮辱？我是出賣了自己，可是，我也有尊嚴。可不可以請你別這麽費力的去踐踏？"
很多很多的話，很多很多的委屈……
一口氣吼出來，發泄出這麽多天以來，一直堵在心頭的抑鬱。
她的話，她的淚，讓宮紹哲再一次閃神了。
他從未看到過這樣子的洛綺絲，也從沒想過，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心，抽動了下，凝著那張淚痕四縱的小臉，他竟然有些心疼起來。
一個巴掌，讓車內的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洛綺絲倔強的抹去了眼角的淚，不讓哭聲溢出來。
宮紹哲則坐在一旁，一直沉默。
巴掌落下的一麵，有了輕微的紅腫。
莫名其妙被一個女人扇了一耳光，他應該憤怒的，或者再幹脆點把這該死的女人直接從車上踹下去，管她是不是他孩子的媽。
可是，這一刻，他竟然心軟了……
他不想去深究這其中的理由。
……
"少爺，到了。"巷子口，車停了下來。
綺絲也顧不得道別，紅著眼眶，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下一刻，手卻被人從後緊緊拉住。
"宮先生還想說什麽來羞辱我嗎？"她回過頭，警惕的看著他。
"我就在這等你，趕快收拾東西過來。"
宮紹哲的話，跳轉得太快，讓她困惑不已，"收拾什麽？"
"你的衣服。"緊繃的唇角，不悅的迸出四個字，"你必須去我那住！"
什麽？
她詫異、錯愕的瞪大眼。
"長住？"她試探的看著他。
"是，一直到你孩子生下來。"他點頭，語氣不容反駁。
"我不去。"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拒絕。和一個陌生男人同居，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好吧！就算宮紹哲算不上是陌生男人，但是，她也不想再和他有過多的牽扯了。
"你不去也得去！"宮紹哲冷冷的開口，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我那裏具備最好的看護，可以隨時保證你肚子裏寶寶的健康。你知道，寶寶要是有半點閃失，剩下的100萬你不但拿不到半毛，反過來你還欠我之前那一百萬。"
一番話下來，綺絲遲疑了下。撇開宮紹哲這些理由不說，過段時間她肚子大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瞞過小瑾，和周圍這一幹鄰居。
思索了很久，她微微歎氣，"我回去和媽說一下，馬上回來。"
……
綺絲才一下車，果然……
車外，鄰居又圍了大半個圈，議論聲很大，即使見到綺絲下來，大家也沒有要壓低聲音的勢頭。
"白萬雪這老婆子簡直是瘋了，連自家的女兒也舍得賣了。"
"誰讓洛老頭在外頭又賭又騙的，不賣女兒還怎麽活？"
"就是嘛。再說了，這絲絲又不是白萬雪的親女，她又哪知道心疼？"
"哎！真是糟蹋了這麽個好女孩。平時看起來規規矩矩的……"
鄰居的談話裏，有同情，有鄙夷。綺絲都聽得很清楚，每一句話，都仿佛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的拉扯著。
……
所有的議論，綺絲權當聽不到，仿佛帶著千層耳罩一般。
回到家裏，後媽連萬雪迎麵走過來。
"綺絲，情況怎麽樣？怎麽樣了？"她激動的抓著綺絲的手，擔憂的目光落在綺絲平坦的小腹上。
綺絲沒有回答，臉上微微露出幾許疲倦來。
"絲絲，有什麽別瞞著媽，你倒是快說！"連萬雪急得催起來。
"媽，我肚子裏有小寶寶了……"綺絲歎口氣。
正常女人要當媽媽了，應該是高興到熱淚盈眶的吧？可是，自己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絲絲最棒！"連萬雪高興得恨不能在綺絲臉上親兩口。"謝天謝地！這下子死老頭子有救了！有救了……"
是的！
父親有救了……而她……卻正在一點一點墮落……
綺絲看了眼後媽，終是避開她，往自己房間裏走。
連萬雪即時回神，緊跟了進來，此時綺絲正在整理一些簡單的行李。
連萬雪一驚，忙蹲下來，"絲絲，你這是做什麽？"
"媽，宮家那邊要求我搬過去住。"綺絲邊整理，邊解釋。"以後有寶寶了，大肚子在小瑾麵前也藏不住，住在這也不是個辦法。"整理行李的動作，頓了很久，她的眼神有些空茫。
那些難聽的流言飛語，她可以當作聽不見，可是，那並不代表，她的心就不會受傷。
"也對！這可是宮氏集團以後的合法繼承人，他們家要好好保護著也是應該的。"連萬雪連聲附和，倒也沒有太多不舍的意思，反倒替綺絲覺得開心，"以後你和宮少爺朝夕相處，你就得懂得把握機會，知道不？近水樓台先得月，可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媽！"綺絲目光暗沉的看著後媽，"這些事我們以後能不能不再提了？"
她被宮紹哲羞辱得已經夠了！要是還讓他知道她們家對他竟抱著這樣的期待，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麽更難聽的話來打擊她。
察覺她有些難看的臉色，連萬雪才訕訕的閉了嘴。一會，她又想到什麽，開口："小瑾要是問起你來，我要怎麽解釋？"
這一走，又不是短時間的一天兩天，最少也是十個月啊！
提起自己的弟弟，綺絲的神情更加憂鬱了幾分。她不是沒想過後媽的這個問題。
***
"就告訴小瑾說，我出差去國外了。回來會給他帶禮物的。"她不舍的騙小瑾，可是……卻不得不選擇撒謊……
小瑾……
記得，在你那顆幼小而純潔的心裏，為姐姐保留一個最美好的位置……
她的行李不多，更或者說少得可憐。
一個人帶著簡陋的行李走出那幢矮小的房屋。
炎夏，明明很熱辣的太陽，照在她身上，卻莫名的好涼好涼……
綺絲看著後媽朝她擺手，轉身進去了。
她的目光，沉了又沉。深吸口氣，旋身往巷子口那輛豪華的車走去。
這座小屋子裏交給她的任務，她完成了……
而現在，她該完成的，是下一個任務——替眼前這個不熟悉的男人，生兒育女……
忍不住，有些想嘲笑自己一番。
兩次任務下來，她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呢？都是，沒有心的工具而已……
她一步步往宮紹哲的方向走過來。
隔著墨色玻璃，宮紹哲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孤零零的她，眼神複雜。
"就這麽一點行李？"宮紹哲刻意擺出嘲弄的姿態。
剛剛的心軟，絕對隻是他自己的一時錯覺！他這麽告訴自己。
"嗯。"她坐上車，回答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疲倦的靠在車座上，緊閉的眼，早已泛滿了晶瑩。
不可以哭……
至少，不可以在這個男人麵前哭……
她一次次這樣告誡自己，可是，涼涼的悲傷卻源源不斷的湧上她的心頭。
"既然給了你一百萬，你都不會用，又何必來出賣自己？"宮紹哲譏誚的笑，別過頭來，乍然撞見綺絲臉上兩行透明的清淚。
他譏誚的笑，頓時僵在唇角。一絲不忍，在他深邃的眼底一閃而過。
洛綺絲……第一個甩了他一巴掌的女人……為什麽此刻，看起來會這麽脆弱不堪……脆弱得，連他都覺得心疼……
她的淚，越流越多，越落越急。
幾乎是無意識的，他抬起手來，觸上那兩行冰冷的淚。
"……"他姓感的喉結滾動了下，喉間卻終究無聲。
綺絲微微一驚，臉上暖暖的溫度，讓她陡然睜開眼來。
眼前的宮紹哲還是那個冷漠的宮紹哲。
"別哭了！"他皺著眉，語氣依舊那麽冷，"母親的情緒很影響寶寶的健康狀況，我可不想以後寶寶生出來就是個夜哭郎！"
綺絲怔了下。
寶寶……
原來，他的這一點點溫暖，是因為她肚子裏的，他的寶寶，如此而已……
自嘲一笑，她慌亂的抬手擦淚。
沒關係，她可以很堅強的！
…………
車在緩緩行駛。宮紹哲始終別著頭，一眼都不再看洛綺絲。
深遠的雙目，靜靜的投注在窗外，似在想著什麽，又似什麽都沒想。
良久，車開到了鬧市區。
"小秦，把車停一下。"宮紹哲突然出聲。
司機把車停靠在路邊。
"你自己先回去，車我來開。"他告訴司機。
宮紹哲載著綺絲在自己家的王府商場停下。
"我們進去。"他很自然的牽著綺絲的手。
溫暖的觸感，讓綺絲微微一愣。低頭看著緊緊相扣的兩隻手，出神。
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在一個專店停了下來。
她抬頭，眼前的專店，裝潢格外的可愛。漫天的粉紅配上粉藍，煞是可愛溫馨。
"我們來這裏做什麽？"這是嬰兒用品專賣店啊！
"先進去。"宮紹哲沒有多做解釋，率先往裏走，綺絲跟在後頭。
"先生，太太，請問需要給孩子購點什麽東西呢？"才進門，服務小姐笑意盎然的迎了過來。
她很熱情，"寶寶有多大了？我們可以適當給點建議。"
"不用了，謝謝。"宮紹哲淡淡的擺手拒絕。
事實上，該挑點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知道，他有股濃濃的欲望，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買給自己的寶寶。
即算，現在'他'尚未出生。
綺絲一進來，便被店裏琳琅滿目的嬰兒用品迷住了眼。
精致的小兜兜，可愛的連衣裙，粉嫩的牛奶罐……
她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手不由自主的撫過那一排排商品，似在感受著什麽。
真是難以想象……
她竟然也有寶寶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寶寶……
她會心笑起來，眼角潮濕。
清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從未有過的柔軟……那是一種，屬於母姓天生的光輝……
宮紹哲轉過頭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美麗的側臉，仿佛度著一層溫和的光。